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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风的烦恼并未持续太久,随着老娘将他醒来的消息带出房门之后,不多时,让他更烦恼的人来了。
秦臻!不苟言笑的秦员外此刻的面色不但冷,甚至透出了几分金属特有的铁青之色。他目光不愠不怒,不温不火,看似平静如水,可深知他脾性的秦风如何不知,这老家伙怕是已接近了爆发的边缘。
母爱如水,如涓涓溪流,平和而温柔,能渐渐抚平子女在外所受的一切伤痛,这是让人从心底感到温暖的爱意。然则父爱如山,又似滚滚流云,沉稳而坚定,虽同样伟大,却多少失去了些人情味。
秦风有些怕他,瞧瞧用眼角余光瞄了眼门口,未见老娘的身影,他不由更心虚了几分。
“爹。。。您怎么也来了?”秦风讪笑着,底气着实有些不足。
“哼。”两道粗气从他鼻孔中喷出,这让秦风不由联想到了即将奔腾而起的斗牛。“你让老夫说你什么好?”
“爹,您别急啊。”秦风苦着脸道:“孩儿身子这般模样,着实不能听你训话,回头等好些了,您再说,成不?”
秦臻恨恨地瞪了秦风一眼。“老夫也不知作了什么孽,竟生出你这么个不知自爱的东西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得有损!如你这般自损身体,乃是天大的不孝!几次三番,你。。。你是要气死老夫方肯罢休不成?”
“爹,瞧您说的。”秦风撇撇嘴道:“好端端的,我干嘛要捅自己一刀?这不是事出有因么?您责怪我之前,不妨换位思考下,此事若是换成了你,被人挟持的换成了娘,您会怎么做?我娘说得一点都不错,‘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盗洞’,孩儿这盗洞的本事,还不是跟您老学的么?”
“你。。。”秦臻让他一阵抢白,顿时气地吹胡子瞪眼,偏又反驳不了,心中那个堵啊!当即便用力甩了下衣袖,转身就走。“你好好养伤,等好些了,老夫再与你算账!”
甭管是哄走的还是起走的,只要爷俩不在一个屋檐下,秦风就能大大地松上一口气。目送老爹愤然离去,不多时,一个贼头贼脑的身影就飞快地闪了进来。
“少爷,您醒啦?”富贵这厮见秦风扭头看向自己,才说了一句,当即便痛呼一声,向前飞奔两步,一下子便扑倒在了榻旁。“少爷。。。您可吓死小的了。”
“得得得!”秦风就见不得他这副肉麻的模样,他满是嫌恶地扫了富贵一眼,道:“甭给我来这套,赶紧起来,少爷有话问你。”
一个立正,也不知怎么跳起来的富贵满脸肃穆道:“少爷您吩咐。”
“那个张扬,现在怎么样了?”说到这杀千刀的,秦风心底就来气!目光立刻便出现了几分阴毒的味道来。
富贵做贼似地转头看了下门外,然后靠近秦风,小声说道:“少爷,您放心。七儿没将那狗东西送官法办,说是丢给那个方煜了。嘿,少爷,您甭看那方煜在外人五人六的模样,那手段可是真狠。七儿昨日还带我去过方府私设的地牢,张扬那狗东西已经瞧不出人形了。再继续折腾下去,他撑不了两日的。”
秦风沉吟片刻,道:“我睡了多久?”
“今个都第八天了。”说到这,富贵又是一脸的后怕。“少爷,您下回可万万不能这么干。大夫说了,您这一刀,太险!比上回都险!”他抬起右手,以大拇指与食指在秦风面前比划着。“就差这点,瞧见没?那匕首但凡再过来一点点,少爷,您这会怕已是在投胎的路上了。”
“是啊,往后是得注意点了。”捅的时候,秦风凭借的是一股子狠劲,现在听富贵这么一说,他也有点后颈发凉的感觉。俗话说“一二不过三”,运气不会总是眷顾着他。不过脾性这玩意,哪是说该就能改的,现在想想是一回事,下次再碰上这种情况,只怕秦风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不管怎么说,此番这道坎算是迈过去了,活着真好。便是身上传来的阵阵痛感,他发现自己似乎已经开始学会享受了,这是活着的感觉。
两人又就今日发生的事闲聊了一阵,毕竟伤势甚重,不多时,秦风便觉得有些疲乏,便将他打发离去,准备再好好睡上一觉。相比前两个离去的,富贵就贴心的多了,离去之时还没忘记反手将房门带上。对此,秦风很是满意,心中给他点了个赞,便闭上眼,全身放松等待周公降临。
不料迷迷糊糊之际,眼瞅着就要睡着了,耳中忽然传入一阵敲门声。
一个接一个,这还有完没完了?秦风有些不耐烦。作为一个伤员,对于影响自己休息养伤的恶劣行为,他有权利和义务去表现出自己的不满,说话的口气便有些冲人。“谁啊?”
“。。。”屋外一阵沉默。
秦风扭过脖子瞅了一眼,心想该不是机杼那小家伙在恶作剧吧?“机杼,是不是你?甭躲,我瞧见你了!”
“咳。”秦风话音刚落,门外之人清了清嗓子,随后传来东方靓那稍微带着些怯怯的声音。“是。。。是我。”
“靓靓啊?”一听是她,秦风立马又来了精神,他努力向床头挪了挪身子,开口道:“进来吧。”
屋门推开,东方靓闪身如屋。瞧见她现在的模样,秦风有些诧异。
衣裙是印象中那件鹅黄色的,这颜色很适合她,恬静,淡雅。修身得体,将她修长的身段完全承托了出来。只是。。。脖子上类似围巾模样的布条是怎么回事?还有她头上戴的北方大毡帽,脸上悬的丝巾,又是什么鬼?这种搭配,秦风前世今生加起来都不曾见过。
东方靓上半身裹得严严实实,瞧不清她表情。不过从她走路的模样看来,似乎有些扭捏。她缓缓走到床榻边,在椅子上坐下,盯了秦风半晌,才呐呐道:“风。。。风哥哥,你醒了?”
“啊?啊。。。”尚不及考虑她对自己称呼的转变,秦风现在一脑门的心思都在她的装扮上。“靓靓,你这是什么装扮?你莫不是改信伊斯兰教了?赶。。。赶紧取下来,这大热天的,别给闷坏了。”说话的同时,便抬手去扯她那碍眼的毡帽。
东方靓却赶忙向后一缩,双手抱着帽沿上的两个“大耳朵”,慌忙道:“别。。。别弄我帽子。”
那模样,活脱脱一个受惊的小兔儿,倒把秦风给逗乐了。“别闹了,脱下来,别闷出一脸痱子来。”
“不能脱。”
“为何不能脱?”
“我。。。”东方靓支吾了一阵,讪讪道:“我现在的模样,着实太丑,见不得人。”
听了这话,秦风不由一惊,也就没了与她玩闹的心思。“莫非伤得很重?快,取下来让我瞧瞧。”
东方靓拗不过他,只得抬手取下了围巾,毡帽和丝巾。
秦风见状,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那白皙细嫩的肌肤上,可谓处处皆是鞭痕,从暴露在外的脖颈开始,犹如“爬山虎”般一路向上蔓延,脸上,耳后,甚至额头,一处都不曾落下。此时伤口已经结痂,呈现一片暗红色,在周边的白皙肌肤映衬之下,当真是触目惊心。
好端端的一个小姑娘,却因为他的原因,遭了这等让人无法想象的罪。秦风是又心疼又是自责,他情不自禁地抬手,轻轻抚上她脸颊的伤痕,柔声道:“还痛么?”
东方靓咬着下唇,使劲摇了摇头,可那眼泪却不争气地淌了下来。
这么些日子,面对无休无止的折磨,是骨子里的骄傲在支撑着她。无论承受着多大的痛苦,她始终坚持着没有流下一滴眼泪。即便被救回来后,除了沉默了许多,她也始没有哭过。此刻面对秦风,心中积累的恐惧与委屈,似是开了闸的洪水,再难抑制。东方靓紧紧抱着他的手臂,哭地像个孩子一般,尽情地发泄着。
“是我不好,不该将你扯进来。也是我思虑不周,才让你遭了这份罪。”秦风倒是想好好安慰她一番,奈何现在的姿势,着实有些吃力,干脆快些下了结论。“好在,都过去了。我发誓,往后绝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你。”
发泄了一阵,东方靓这才抽了抽鼻子。“当真?”
“嗯,大丈夫一诺千金。”
“那。。。那。。。”东方靓的小脸顿时浮上了一层粉晕色,满是一副女儿家的娇态,怯怯地问道:“那你准备何时上我家提亲?”
提。。。提亲?完了,完了呀!这事他还没想出个妥善的处理法子,提哪门子亲呐?秦风当即一窒,张了张嘴,又闭了起来。
瞧见他这副表情,东方靓一张小脸历时变得煞白起来。“你不愿意?”
秦风无奈一叹,道:“非是不愿意,而是。。。不能。”
“为何?”东方靓不解。
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秦风不愿骗她,也不想再糊里糊涂地纠缠下去,干脆实话实说道:“靓靓,你听我说。你对我很重要,尤其发生了这件事之后,我更加确定,我想要照顾你,保护你,我当然愿意娶你,至少在今日醒来之前是这样。但是现在,不行!方才我娘告诉了我一个消息,荫儿还活着。”
东方靓目光越发奇怪起来,纳闷道:“然后呢?”
“我与荫儿的事,先前曾与你说过。我答应过她,要娶她为妻,这个承诺,只要她还活着一天,便永远不会改变。”
“我知道啊,那又如何?”
“你还不明白么?”秦风有些无力,长叹一声,道:“荫儿于我,重过性命,我定是要明媒正娶,迎她入门的,绝不会委屈她,让她做小。你是月氏王族,身份高贵,我不能也不忍让你当小,明白么?故而,提亲之事。。。我办不到。”
东方靓闻言,当即没好气地瞟了秦风一眼,冷哼道:“我看,不明白的是你。我是月氏人,月氏人,不是大华人。”
“那又怎样?”
“牧芸姐当初之所以不愿嫁给我哥,就因为秦氏来自中原,不愿与人做小。然而我哥既对她一往情深,又岂会委屈她,非要娶她不可?归结原因,我月氏根本就没有你大华这种妻妾的说法。凡是入门的,便是妻,所谓大小,无非就是按照入门先后的一个顺序称呼而已。至于谁是掌印夫人,那就要看谁更得宠了。牧芸姐若是嫁入了我家,她虽称‘二夫人’,但以我哥对她的爱护,掌印夫人是一准跑不了的。”
“你是说。。。”秦风眨了眨眼,似乎隐隐看到了“性福”的身影。
东方靓瞧见他略显炙热的眼神,便又忍不住忸怩起来,喃喃道:“那荫儿姑娘,年岁本就比我见长,又一早与你相识且有婚约。我。。。我又岂会与她相争?于情于理,我唤她一声姐姐都是应该的。再说,她于你虽重过性命,你如今这番模样,不。。。不也是为了我么?由此可见,你不会厚此薄彼,亏待了我。故而。。。故而。。。”
秦风似还是有些不太敢确认,又问道:“靓靓,你真不觉得委屈?”
“不。。。不会啊。”东方靓耷拉着脑袋,小手不自觉地扯动着衣角。“我们月氏人,本就不太在乎这些。何况,那些向我求亲的男人,也都是一方部族的首领,就说他拓跋明,家中已有了四房夫人,还不是厚着脸皮前来提亲?爷爷都不曾说过他什么。”
秦风由衷笑道:“靓靓,谢谢,你帮我解决了这辈子最大的一桩烦恼。”
“这么说,你会去向爷爷提亲吗?”
“当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若是再缩手缩脚,岂非真的有负于你?这样吧,待我养好伤,便陪你一同返回西域,将咱们的事向波尔特大爷提提。”
“嗯。”东方靓重重一点头,开心地笑了起来。
只是心中越发地没有底气。。。爷爷会同意么?就算他同意了,大哥能同意么?好像。。。不太会哦。自家什么情况,东方靓自然清楚,她的婚事牵扯实在太广,以秦风如今的身份,怕是远远不够瞧的。至于他最大的依仗,白莲教。。。罢了罢了,还是不提为好,这名声着实也忒臭了一些。非但帮不上什么忙,说不得还会被大哥立刻丢出西域去。天底下恐怕没什么地方,会欢迎“白莲教”这三个字。
长兄为父呢,大哥不同意,她便嫁不出去。要如何才能摆平这个难缠的大哥呢?解决了秦风的烦恼之后,东方靓自己开始烦恼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