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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请诸位过来主要还是商量一下接下来的打算,都畅所欲言。明德,你先发表一下意见吧。”
“诺。”张皓站了起来,对着在座的人行礼:“晚辈不才,就当着各位长者的面率先发言了。”
“我认为,三天前贼军本可乘着蓟县没有防备,一举攻破蓟县,只不过未能得逞。而如今我们已经有所防备,贼军再想攻破蓟县已经成了奢望。这些人大多都是衣衫褴褛的穷苦百姓,没有什么像样的武器装备,更不用提粮食辎重了。
这三天来他们的攻势越来越弱,可以看出叛军已经是精疲力竭。以我之见,再坚守几日,叛军必然自溃。”
一时间众人交头接耳,有的人微微点头,有的人默不作声。
那些坐得离张震、方冲比较近的人,则小声地说着张皓地好话。夸张震教子有方,儿子年纪轻轻地便能护卫乡梓,等平息叛乱之后加官进爵肯定是少不了的。另外又夸方冲眼光好,看中了张皓做女婿。
虽说是小声,但恰好张方两位家主都听见了。
两人坐在那里不说话,捋着胡子相视一笑。
郭勋插了一句:“这几天叛军靠着人数众多,将县城围的水泄不通,我们也没办法派人出去求援。今天他们已然松懈了许多,本官觉得慎重起见,坚守之外还应该再派人出去求援。到时候哪怕叛军不退,援军来时亦可内外夹击。”
张皓拜道;“刺史大人说的极是,是下官考虑不周,疏漏了。”
“嗯。”郭勋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时一个漫不经心地声音响起:“老夫以为应当集结城中所有的青壮,分发武器,出城与叛军决战。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此刻叛军久攻不下,士气衰竭,与之决战定可大获全胜。”
张皓看向说话的人,而那人正好也在盯着张皓。
他正是赵家家主赵坤,张皓感觉到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冷漠、愤恨和对自己的敌意,可偏偏张皓不记得什么时候得罪过他。
一时又是众语纷纷,觉得赵坤说的也有道理。
“赵家主说得不错,春秋之时,曹刿便是待齐军三鼓之后,率鲁军出战,一鼓作气击败齐军。”
“此刻叛军正如那三鼓气竭的齐军,出战必胜啊。”
张皓没有管其他人怎么说,心中却是大悟:原来他是赵家家主,怪不得看我的眼神这么可怕。想必他从我活着的这一点,便已经猜到了他儿子是我杀的了。我光注重表面了,没意识到还有赵家这么一个隐患。
“可是这城中所有的青壮加起来也不过一万人,而且他们没有接受过任何训练。守城勉强可以,但是要出城与外面的叛军交战,呵呵呵。”
张皓摇头笑了笑,如果是西汉的时候这种情况下倒也可以一试。那时还是以义务兵制为主,募兵制为辅。讲究的是“士不教,不得征”。男子二十三岁起就要服兵役,为期两年,一年在本郡服役,一年去边郡服役。之后但凡国家有事,就会征召这些二十三岁以上服过兵役的人,直到五十六岁才可以免征。
而东汉以募兵制为主,虽然她也很强,但肯定没有西汉那么强。毕竟那时候的男子只要到了年龄都会接受军事训练,可以直接拉上战场与敌人作战。
“张县令为何要涨贼军志气,灭自己威风呢?这几日你的表现大家都看在眼里,老夫相信以张县令的才能,带领我蓟县子弟定能大获全胜。”赵坤笑着说道,只不过给张皓的感觉有些阴森森的。
“张县令无需妄自菲薄嘛。”
“是啊是啊,明德的才能大家有目共睹。”
一些人在那起哄。
“诸位长辈过誉了,晚辈能力有限,单是守好这城池都有些捉襟见肘,更不用说是出城领军作战了。”
张皓还是拒绝:“况且战场上的事本就胜负难料,胜了还好,若是败了,害我蓟县子弟白白丢了性命不说,就怕城池被贼军乘虚而入,那晚辈便是万死难赎其罪了。还是守城的好,稳妥。”
赵坤心中诅咒着张皓:小畜生死了才好。
“只是这几日陆陆续续逃回来几个城外的人,他们都说贼军在各乡里烧杀抢掠。老夫担心他们不顾城池,转而攻击城外的那些庄园,要知道各家庄园里都储备着粮食财物,贼军一旦得到补给就更难击破了。”
赵坤的话提醒了在场所有的家主,所有人脸上都浮现出惊恐的表情。城外的自家庄园却是太薄弱了,哪怕有坞堡防御。各家实力有限,坞堡里面的家兵最多也不超过五百,哪里抵挡得了数倍,数十倍贼军的攻击。
而且除了粮食财物外,有些族人也都居住在庄园里,甚至有些家主还把儿子派去管理事务。这要是被攻破了,那这些人就都死无葬身之地了。
他们越想就越是乱了方寸,纷纷同意了赵坤的说法,应该主动出击,击破贼军好解救城外的百姓。
张皓心里嗤笑:那些黄巾贼军又不是傻,肚子饿了难道不知道哪里有东西吃吗?自然是那些大户人家的庄园里。从他们进攻到现在都三天了,那些庄园坞堡肯定已经是不复存在了。里面的人不是死了就是逃了。
还好啊,当初张皓回张方两家把家兵都带走之后,就让剩下的人将能带的所有东西带去了房县。
张震突然站了起来,厉声斥道:“赵坤!这么多天过去了,城外的那个庄子是否存世都还两说,而且见事情不对庄子里的人难道不会跑吗?
你现在可以坐在这里侃侃而谈,还要谢谢我儿明德的救命之恩。现在居然敢鼓动众人要挟明德去与贼军拼命,为何不亲自前去,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无耻之徒!”
赵坤的胸膛起伏不定,被张震突如其来的怒斥气得够呛,顾不得往日里所秉持的风度,与他吵了起来。
而在场的人也都分成了两派,赞成坚守的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家主,想要稳妥,确保自身万无一失;赞成出击的都是一些三四十岁的‘年青人’,他们有些冒险精神,想要在保持现有的状态下拼一把,再尽力挽回损失。
“够了,统统给本官闭嘴!”郭勋重重地拍了几下桌子,怒吼道。
众人这才慢慢安静了下来,但都彼此怒视着对方。
刚刚双方都吵得够凶,虽然言语之间没有什么粗鄙之语,但该问候的都问候到了。涉及自身利益,没有人会冷静。
郭勋见众人安静下来,便慢慢地说道:“出城迎战虽有可取之处,但是兵战凶危胜负难料,等于是将我们与全城百姓的性命拿去做赌注,此策吾不取也。故按张县令所说坚守不出,以待朝廷援军。
因此蓟县进入军事管制,还请各位家主回去之后,将家中的粮食取出一半来送至官府。然既是战时,那若有谁不听官府号令,暗地里捣鬼。便以军法从事。”
这次会谈与其说是找这些家主前来商讨,倒不如说是郭勋、刘卫和张皓三人商量好了来通知所有人一声,让他们交钱交粮。
“诺。”
坚守派很快便答应了下来,而出击派则是熙熙攘攘,极不情愿地答应了。
……
回到家中,赵坤依旧是双眼喷火,仿佛要吃人一般。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这张皓先杀我儿,张震又当众羞辱我,现在还要夺我家产,是可忍孰不可忍!”
在将书房的东西砸了个稀烂之后,赵坤稍微平复了一下自己心中的怨气。
“既然如此,那我就让你们知道惹怒我的代价。来人!去把侯管事给叫来。”
很快,一个人走了进来,他身材瘦小,尖嘴猴腮,与他的姓氏相当的搭配。
他原先是个斥候,因伤退役之后,因为母亲重病而没钱医治,结果在赵家偷东西被抓了。赵坤念他也是一片孝心,便让他在家里做工。
“老爷,您找我?”
“小侯啊,你还记得当初没钱给你母亲治病,是老夫出钱救治的吗?”
侯管事回答道:“小人当人记得,老爷救助小人的母亲,又让小人在赵府做管事,不至于做那些龌龊之事,可以堂堂正正做人。老爷对小人恩同再造,不敢忘怀,此生无以为报。”
赵坤看着侯管事,面无表情语气冰冷地说道:“你现在就有一个报答老夫的机会。你愿意去做吗?”
“必不负老爷所托。”
“是这样老夫想让你带一个口信,今晚你偷偷溜出城外,去叛军营地中找叛军首领,告诉他明天三更夜里,以东门举火为号,会有人为他们开启东门,放他们进城。”
侯管事大惊,浑身颤抖起来,自家老爷居然要弃全城百姓不顾,放叛军进城!他之前也当过兵,知道连那些精锐汉军,在攻入城池之后都做不到秋毫无犯,跟不用说外面那些毫无纪律的叛军了。
而赵坤此刻管不了这么多了,杀子之仇与羞辱之恨让他变得有些疯狂。
“你不愿意去?”语气冰冷,毫无感情,赵坤已经决定了,如果他不愿意,那就杀他灭口。这种关乎性命的谋划绝对不能泄露出去。
侯管事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同意了。
也罢,就用性命来偿还老爷的恩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