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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血是怎么回事?”
黑袍惊愕的盯着柒瞳,浑身一颤:“你,你不是苏家的人!”
柒瞳没说话,缓缓起身,身上一层血雾萦绕。
“喂!你们几个还要看戏到什么时候!”黑袍嗅到柒瞳身上散发出的心悸气息,全然再无半点战意,急忙回头招呼同伙,开始琢磨怎么带张驰离开。
看台上的鹰钩鼻邪恶的扫视一圈,将目光定格在三叔身上,对身前虎头说:“徒儿,苏家老三现在是疲惫期,一时半伙儿还恢复不了,你趁现在一口气——呲!”
说完,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那女孩怎么办?感觉也是不好惹的主儿。”
“女的交给我。”
鹰钩鼻吩咐完清了清嗓子,“苏冲,当年在山上我们忌惮的是你老子,不是你。眼下在这一亩三分地,我劝你还是乖乖的,别自讨苦吃。你清楚我们要的是什么,把苏野留下,我保你们三个安全离开这里。如果不,可就别怪我们人多欺负人少了。”
“啧啧啧啧..”
三叔支起身子,从脚边的石头缝里夹出个打火机,擦了擦,掏了根烟点着,懒洋洋的看着鹰钩鼻子,
“我说,你们蛊魂殿的人是不是上辈子都是裤衩啊?这么喜欢装比?”
“死到临头还嘴硬!给我上!”
虎头舔了舔嘴,双眼闪过一抹阴毒,抽出腰间的剑朝下奔去。
黑袍见虎头气势汹汹跑了下来,冷冷喷了口气,抱起奄奄一息的张驰朝宫殿溜去。
“咳咳!咳咳!噗!”地上的张驰突然猛的咳嗽起来,这可把柒瞳吓坏了,连忙蹲下身子,肌肤又恢复了雪白。
然而诧异的是,张驰的脸色好了很多,甚至一些结痂开始脱落,才短短一个战斗的功夫,受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柒瞳满脸惊喜,抱着苏野的脑袋:“苏野,苏野你醒了么?”
“呼呼,扶我起来。”苏野咽了口唾沫,身上的酸痛感正被清凉取代,他左右看了看胳膊,又掀开衣服瞅了眼肚皮,满眼神奇,
“三叔真是牛哇...”
“还说呢!刚才知道你有多吓人么!我都…我都快…苏野,我告诉你,你有本事就好好照顾自己,没本事就让我来照顾!”柒瞳倔强的看着苏野,想埋怨,但无法掩饰的哭腔骗了自己。
虽然现在不是打情骂俏的时候,可苏野还是
吸了一口凉气,抬起头...
只见柒瞳那张惊讶带着羞涩的脸在眼前放大,面颊感受到她的发梢轻柔的拂过,痒痒的,淡淡的体香钻进鼻腔,夕阳的余辉洒在脸上,唇上那种温软的触感让他舒服的闭上了眼,像糖心荷包蛋一样,带着一股好闻的香气,睫毛离她那么近。
蜻蜓点水般,轻轻的碰了一下,分开了。
“对不起,如果重来,我还会这样。”
柒瞳迷离的眨了眨眼,看着苏野,他的眼神里仿佛有光,笼罩在她身上,强烈的让她有一丝想逃,但更多的是惊喜,从心底里破土而出个小嫩芽,飞快的长大,细细的藤蔓,温柔的缠绕着她的小心脏,滋养着。
她开心的点了点头,发梢跟着颤了颤,逆着光,苏野看到那被阳光扫过的发梢,和空中的微尘碰撞在一起,又微微的弹开,模糊间,像翩翩起舞的小蝴蝶,让他忍不住想去抓,看看会不会从脑袋上飞出一片彩虹。
他傻傻的看着自己的手,不知为什么,心情也跟着飞扬起来。
远处的唐睿轻轻咬着下唇,手指不停的搓着,低下头,受了天大的委屈般。
“渺小的蝼蚁们,还敢在蛊魂殿这么神圣的地方啃嘴巴子?!都给我去死吧!!”
虎头越跑越快,他的目标很明确,比起张驰,他拥有更强壮的身躯,更震慑的力量:他要做的,就是用这承满愤怒的拳头,将苏冲打成肉泥!
三叔就那么站着,和面对张驰一样,面色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这种漠然的态度无疑是对对手最大的羞辱,虎头胸腔里一团怒火“噌”的一下蹿了上来!
他越跑越快,脚下的力量越越来越多,细小的碎石被溅起,扬起一路尘土。
“啊~~~~~~~~~”
“叮!”
就在刀尖即将触碰身体的刹那,耳边一声清脆,突如其来的一道白光,竟将那八尺沉钢活活断成了两截!
一句承载千年的幽怨,穿越死亡时空,在诺达的广场中反复回荡:
“妈卖批.........老子.........回来咯!”
太阳彻底下山,天幕的边缘泛起血红色迷雾,悬挂在清冷如泼墨般的夜色中,冷风呼啸,不知名的野兽对月高歌。零散的星光陷落在废墟之中,四处爬行着鬼魅的喘息,苍白的月光坠于自己的一抹倒影,天际的云层渲染成鲜血般的河流,暴风雨夹杂着沙尘席卷着渺小的山头,支离破碎的噩梦才刚刚拉开序幕。
只见白光闪过,冰冷的剑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旋转的刀背在空中停留的一刹那,映出虎头将军那张诧异又惊恐的脸!
三叔抬起头,柒瞳和苏野也隐隐觉察到了什么,回头,猛吸一口凉气!
先前在石棺内并未觉得有何寻常之处,如今这两米高的骷髅伫在眼前,竟显得异常高大。
细看之下,骨骼上密密麻麻的伤痕纵横交错,虽经历过岁月的洗礼,一股腐朽的沧桑,可看上去仍让人心底发瘆。
漆黑的眼洞蜻蛉般闪烁着摄人心魄的流光,给人一种忧郁的病态美,和伤痕累累的身体截然相反,仿佛那双双眼睛能包容世间所有的罪恶。
脚下坚硬的青冈岩被踏出两个深坑,龟裂的细缝呈溅射状,叼在嘴角的黄鹤楼有些格格不入,齿间用力一吸,一缕淡淡的白烟顺着喉骨流水般一泻而下,在胸腔中央肋骨处打了个旋儿,又逆流而上,从鼻洞一腔喷出。
苏野本能的打了个哆嗦,“这…这是什么鬼?”
柒瞳拉着手,小脸微红,满脑子都是方才的一幕“我...我也不知道。”
苏野活动了一下肩膀,准备尝试自己走走,刚松手却被突如其来的一个脑壳儿敲的生疼:
“叫你个龟儿子踩老子,你自个看一哈,都成撒子样子咯!”
骷髅边说边冲着自个儿那光滑鸵鸟蛋“噹!噹!噹!”敲了三下。
苏野捂着脑袋,难以置信的盯着他,却又不敢啃气..。
你丫的这算啥?
会说话的骷髅?游荡在三界开外的神秘体?
他大脑飞速运转,却怎么也解释不了。
骷髅摆了摆手,自言自语道:“踹我的那一脚已经还了,现在...该我补偿你了。”
“等一下!”
苏野听的云里雾里,揉了揉太阳****个…虽然不知道您是什么物种,刚才为什么要挡那一下,可你能先告诉我这是哪么?这帮孙子又是谁,为啥特么的要害我?”
骷髅扭过头:“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苏野摇了摇头。
“你怎么到这来的?”
“我——”
苏野刚想开口,三叔忽然抬手飞了个石子,面无表情道:
“迷路了。”
迷路?
骷髅自然不信这种措辞,也没深问,只是摇了摇头:“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说完抬头看了眼星月无痕的夜空,神色立马凝重起来,急喝道:
“走!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苏野被这突如其来的命令吓了一跳:“什么情况?什么来不及?朝哪走啊!”
骷髅没有言语,双手一合,浑身扩散出一股阴冷的能量波动,两秒后,眼睛一亮:“宫殿!第二扇门!”
“想走?蛊魂殿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虎头将断剑插地面,取下护心镜,由全攻转变成半攻半守,接着,漆黑的钢盔中吐出一个陌生又震撼的名字:
“夜幽后裔——修斯!”
三叔、苏野、唐睿,柒瞳,四人面面相觑,惊愕的张着嘴,一时间如天外来客,以为走错了剧场,听着莫名其妙的台词。
夜幽?没听过啊。
三叔用余光偷偷的打量着修斯,却发现他似乎根本没有在意虎头的威胁,甚至把他当做空气一般,抬起头,眺望着那万民臣府的宫殿,虽没有眼珠,可依旧能感受到挂在脸上的那抹忧伤:
“啧啧...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玩意儿还在。”
“哈哈......哈哈!!”
肆意的狂笑,那种充斥着满腔蔑视的腔调让苏野怒火直飚,足足半分钟才停止,虎头阴森无比的看着修斯,像一个胜利者在耀武扬威的炫耀着:
“可怜的修斯,想不到吧?蛊魂殿不光在,而且比以前更加强大!”
“哈哈...哈哈!”
修斯盯着天空,烟灰随清风洋洋洒洒。
虎头见修斯闷不做声,高傲的抖了抖盔甲,举起锤子得寸进尺道:
“哼...修斯,早年间你若加入我蛊魂殿,这八大殿主必有你一席之地,只可惜你一意孤行,看到夕日的夜幽后裔竟沦落成这般模样,我真是……真是克制不住的高兴啊!”
苏野厌恶的撇了他一眼,扭头看着骷髅:“他到底在说些什么啊?夜幽后裔又是什么?”
“没什么...”修斯嘬了口烟。
“怎么?往事不堪回首了么?你这个懦夫!”
虎头冷哼一声,将战锤指向苏野:“听着,苏家后人,我现在就告诉你,这是什么地方!”
话语间,那幽绿的瞳光渐渐平息,像一道暗不见底的深渊,将流逝的岁月一并吞没:
“时间追溯到3000年前,天下大乱,民不聊生。烽烟四起,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在这兵荒马乱,人鬼共存的年代,一个伟大的神出现了——弑曦子。
他历经千辛万苦找到阴阳两界的秘密,取得阴泉,一个存在于传说中永恒不灭的力量源泉!
??带着上天的恩赐,利用阴源的不灭力量,伟大的弑曦子殿下迅速成立了一只强大的军队,他百战百胜,披荆斩棘。
他的部队肉体战死后,灵魂竟可以继续控制尸体战斗,凭借这种手段,他很快统一了西部大陆,独霸一方。
??四周的小国像见到瘟疫般逃之夭夭,他们给伟大的弑曦子的军队起了个名字闻风丧胆的名字——魂军。
??与此同时,一代阴魂王朝诞生——蛊魂殿!
??蛊魂殿的存在让那些邪恶的种族找到最终归宿。奈何日薄西山,日益壮大的蛊魂殿为了防止被新的种族和势力破灭,殿王弑曦子大人开始不断吸收新鲜血液,号召天下种族,壮大魂殿。
2968年前,巴山楚水。
一男一女在青山秀水下经营着一家驻脚客舍,男人烹肉料理,女人端酒揽客,漫天的战火并未给这里带来任何影响,日子过得惬意而舒适。
男人每日拂晓而起,去邻村购买一些备用食材。
一日,我带人来到此村,见男人竟徒手扛牛,力大无穷,不由产生好奇,紧随其后。
到客舍后,男人将巨大的肉牛单臂提起,挂于绞勾,随后竟掏出一把仅有二指长的小刀开始剔肉,刀起刀落,十六个呼吸间,整头牛的皮已经滑落,接着近乎是无法捕捉的速度在肉牛身上不断的穿插着,一进一出,整整三十六来回,巨大的肉牛眨眼间变成了一具白骨!浑身的骨骼锃亮无比,不沾一丝刀痕,散落的牛肉落入底盆,一盆精肉,一盆肥肉,大小均匀,切面整洁,随着鲜肉的抽动,盆子上下颠簸,视觉效果极其震撼!
这出神入化的刀法让我惊异无比,当天夜里,我便带人来到了客舍,表明来意。
谁知这男人空有一身本事,毫无雄心壮志!我劝他加入我蛊魂殿,一心为弑曦子大人效力,他却不知好歹,暴跳如雷,提刀要与我厮杀!
见他心不在此,我也不再追究,便带人离去,继续寻找下一个。
战火席卷着每一寸无辜的土地,驻脚客舍被无情的烧毁,男人心怀美好,苦口婆心,不断的劝说,要重头再来。
可女人早已哭干了眼泪,她被战火迷乱了心智,心怀仇恨,在无数次的争吵后,背井离乡,做了一个最明智的选择——加入了蛊魂殿。
哈哈!
战争带来的只有仇恨、死亡、不公!只有这儿,只有在强大的蛊魂殿,这永恒不灭的地下王朝,才能享受一切权利!
可怜的男人十年南上,十年北下,风餐露宿,居无定所,二十年如一日,不断打听着爱妻的下落,他深信着美好终会来临。
最后,得知爱人在此,他竟独闯魂殿,整整九天九夜,横尸遍野,当他杀死第四个殿主的时候,我们才知道,他竟然是夜幽后裔——修漠!
呵呵,苏野,你不是好奇夜幽么?
我告诉你,
八阎的前身,就是夜幽!
只不过现在你们是八大家族,而千年前的今天,只有夜幽一族人敢与邪恶对抗。
该死的夜幽,弑曦子大人当初就差那么一点灭门,可惜留了青山,没想到现在竟衍变成八大家族。
人生就是一场闹剧,修斯做梦都想不到自己来到蛊魂殿后,竟然成了爱妻的刀下亡囚,真是造化弄人啊!
只有不灭的亡灵才是永恒的存在!伟大的霍尔亚斯永垂不朽!!”
最后一声吼得嘹亮通透。
苏野沉默不语。
修斯轻轻一笑,刚要开口,忽然看了唐睿一眼,不由皱了皱眉,吐了个烟圈,低声道:“你们……到底是从哪来的?”
“说了,迷路而已。”三叔回了一句。
“哦…”
修斯抬起头:“那么,这里是结界,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
三叔和修斯相视一笑。
“所以...老子可以大开杀戒了。”
“你要在这里开杀?”修斯诧异的看着三叔。
“不可以么?”
修斯摇了摇头:“一言难尽,相信我,这些东西是杀不完的,先从这出去,给你们留下的时间不多了。”
“想走?哼…恐怕你死太久忘记自己的处境了吧?这里可是蛊魂殿,一代王朝!”
“够了!什么战火纷飞,君王统治,这些统统都与我无关,老子只不过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罢了。”修斯冷冷的看着虎头。
“笑话!可悲的修斯,你当真自己还是那个夜幽后裔么?你知道自己死了有多久么?
三千年啊!
而我,在黑暗之泉的庇佑下还依然还活着,
啧啧啧啧……
我再告诉你吧,雷奥娜早就已经死了!
你现在只不过是一只可怜的蝼蚁,被无情的唾弃!这就是背叛的下场!”
“轰!”
天空划过一道惊雷,照亮一具冷厉的白骨。
背叛?
背叛!!
这扎耳的字眼让修斯浑身开始颤抖,守护世纪的爱情在这一刻被宣告了死刑!
邪恶是永恒的,唯有黑暗才能统治一切,贪婪的人心在强大的力的力量面前不值一提!
苏野站在原地,抬起头,仿佛看见有个白衣少女,在孤独月下吟唱着一首潸然泪下的歌谣:
苦海翻起爱浪
在世间难逃避命运
相亲竟不可接近
或我应该相信是缘份
苦海翻起爱浪
在世间难逃避命运
相亲竟不可接近
或我应该相信是缘份
我并不是大圣,也从未想叱咤风云,我只是夜幽后裔,一个放弃一切,愿和仙子平平淡淡过完一生的普通人。
你不是佛祖,没有统治一切的权利。
我叫修斯,一个青山客舍下,守护了千年爱情的男人!
时间的横线与空间的竖线终于在这一刻相交,神秘的地点,沉睡的地下王陵已经苏醒。
这里究竟还有多少秘密?
这里又埋葬过多少灵魂?
苏野吸了口气,一种莫名的失落与伤感席卷全身,他想伸手去拨开,却发现,自己离天空是如此遥远。
望着风中孤独伫立的白骨,犹一定青松,经历着岁月的蹉跎,在这片黑暗的迂腐之地万古长青!
苏野心有所触,深深的看着骷髅:“修斯,那女人…”
没等他说完,修斯优雅的抬起手,像个孤傲的演奏家,轻淡的声音如抚在脸上的夜风一般:
“爱...很爱。”
或许滚烫的泪早已干涸,心灵的深处也不在期待,留下的只有最初的誓言。
人的一生会遇到两个人,一个惊艳了时光,一个温柔了岁月,泼墨书写墙角残缺的预言,渲染出一个没有跌宕的夏天。
当最后一丝烟被长长呼出,修斯扭过头,四目相对:“你叫什么名字?”
“苏野。”
修斯绅士般点了点头:“很荣幸认识你,为了感谢你将我唤醒,接下来,我会带你和你的同伴先离开这里,至于能不能平安回去,过了这么多年,我就不清楚了。”
有那么一瞬间,似乎出现了幻觉,苏野看到那毫无血肉的白骨下映出一张英姿飒爽的脸。
清澈的大眼如深海般蔚蓝,高挺的鼻梁垂直在俊俏的脸颊,言谈举止优雅亲和。
忽然!
只见那张脸一闪,成了一道虚影随风消散?
不对!
他在——
猛地抬头,只听“啪啪”两声,空中的修斯竟活生生的撇断胸前两根肋骨,眨眼如风一般再次消失不见,回头,却已伫立在虎头的背后。
“双刀流——夜幽、斩!”
“唰!!”
电光火石间,无数白光划过,空气中掺杂着惊恐的嚎叫,却不见任何身影!
短短三个心跳,前一秒还威风凛凛的盔甲瞬间被切的四分五裂!
坚硬的身躯如豆腐般齐刷刷掉落在地,规规矩矩的排列着。
苏野呆住了,连三叔都要打斗好半天的东西,却被三两下就——
一股发自心底的惊骇素然而生。
修斯单臂一挥,冰冷的白刃转向指着宫顶的人体蜈蚣:
“你似乎忘了一件事,即便过了三千年,老子依然来自——夜幽!”
蜈蚣双目瞬间通红,惊慌暴躁的忽闪着翅膀,巨大的热浪扑面而来,只听一声长啸,如深海空灵,呼唤着沉睡的傀儡。
听到声音的瞬间,修斯皱起眉头看向一个方向。
三叔也下意识扭过头,
苏野顺势而望,嘴角一丝苦笑,他莫名其妙的想到了一个词——“鲸落”。
当一条鲸鱼在海洋中死去的时,庞大的尸体会慢慢沉入海底,在营养成分稀少的深海中,用自己的死亡,创造出一套完整的、可以维持上百种无脊椎动物生存长达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生态系统,成为孤独海洋里最温暖的绿洲,生物学家赋予了这个悲壮的过程一个名字,叫做“鲸落”
一念山河成,
一念百草生。
那么...
你知道什么叫做“尸落”么?
刹那间!
远处的孤山开始地动山摇,阴暗的坟地不断翻涌,一只阴森恐怖的手破土而出。修长的黑指甲抠着冰凉的泥土,正向奋力地外爬,眨眼间,一具血尸,被拔了皮的活人,血淋淋的爬了出来!
成百上千具血尸破土而出,他们千奇百怪,形态不一,可唯独一点相同——浑身是血。
血尸们张牙舞爪的奔跑着,怒吼着,如一盆肮脏的血水,一泻千里!
亡灵大军,已经到来。
修斯淡淡的看着波涛汹涌的血海,竟没有一丝表情,他喃喃的自言自语:
“她曾对我说,如果有一天,我把她弄丢了,就永远都找不到了。可事情来得就是这么快,在最深的绝望里,我看见了最美的风景。在黑暗中等待了数个世纪,直到今天我都依然觉得,女人是个好麻烦的生物,欸……”
凶猛的血尸肆无忌惮的践踏着每一颗青草,如海啸般席卷而来。
“有布么?”修斯突然看向苏野。
苏野还沉寂在那段话中,被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僵住了:“啊?”
“我不想让她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修斯点了点头。
“可雷奥娜不是已经——”
呼之欲出的话戛然而止,苏野感到心被猛猛的抽了一鞭子!
他扯掉衣袖,扔了过去。
接过白布,蒙在那张毫无血肉的脸上,修斯心满意足的踏上了战场。
即便化成白骨,也要守护那份爱情的尊严么?
苏野望着那孤独的背影,不知为何,心里憋得难受至极。
“呼......”
一口凉气,
修斯双手轻巧一拨,手中的骨刃竟诡异的分成了四把,右脚将虎头掉落在地上的断剑猛的踹起,月光映在刀背,空洞的黑瞳滑过一抹杀意,张开嘴,接住断刃,冷漠的声音没有一丝感情:
“五刀流——夜幽丶华尔兹之舞!”
话音刚落,修斯双手一挥,两把白刃如离弦之箭飞向尸海的上空,接着白光一闪,瞬间出现在死亡之海的正中央。
无数血爪在面前猎猎狂舞,血盆大口要吞噬一切万物。
刚站住脚,迎面便扑来了两只体型巨大的血尸,粗壮的手臂冲着修斯直径抓去!
修斯弯腰一闪,灵巧的躲过,接着双臂顺势而上,坚硬的骨刃像永恒的钻石,将两具血淋淋的尸体劈成了四半,掉在地上不断抽动着。
紧接着,骨刃横握,双手一甩,如喷膛而出的子弹,笔直的射穿了迎面扑来的两列血尸,眉心间空洞大小均匀如一。
修斯踏尸而起,接过先前甩在空中的骨刃,刀尖朝下,冲着脚下两具血尸的天灵盖直插而下!
“噗!!”
尸血四溅!
这一系列的动作在短短几秒内一气呵成,没有彩排,没有训练,更没有演员。
苏野被深深震撼,心有余悸的揉了揉眼睛。月光下,白骨在万尸中起舞,鲜红的血溅射出一朵朵怒放的玫瑰。
修斯,一个沉睡了三千年的男人,他要将这葬地化成花海,用一座鲜红的玫瑰庄园,来祭奠那不灭的誓言!
半山脚下,血流成河!
苏野突然觉得,修斯像变了个人,他丢下了那份高贵,那端优雅,变得冰冷而陌生,暴躁而疯狂!
被剥去了逆鳞,浑身的血肉赤袒在表面,触碰者,死。
嗜血的白骨肆杀着眼前的一切,无数朵玫瑰从眼角滑过,从广场杀到了山脚,从山脚杀到了山顶,死尸倒下,新尸爬出,轮回间,脚下竟形成了一座恐怖的尸山!
血淋淋的尸山!
半晌后,
整个世界,
安静了。
黑夜,月光,半山。
海到天边天做岸,山登绝顶吾为峰!
所有人的心跳连同空气都凝固了,那道白影傲立在山顶,仰着头,忧伤的看着月亮,仿佛那里,有一个人,也在看着他。
男儿非无泪,不洒天地间。血染江山的画,怎敌你眉间那一点朱砂,覆了天下也罢,终不过一场繁华。
一千年,
三千年,
哪怕在过一万年,
就算这白骨无存,灰飞烟灭,老子也要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宫顶的变异蜈蚣喷出两道白气,阴沉的望着半山,冷喝道:
“修斯大人,当初不是长老出手,我必定也是你的刀下亡囚。可如今,现在的你未必是我的对手!”
山顶的修斯似乎没注意巨兽在说话,依旧一脸忧郁盯着月亮,过了几秒,应付般的转过头,心不在焉的吐了个:
“哦……”
人体蜈蚣被这种不屑一顾的态度彻底恼怒了,它鼓足了胸腔,仰天嚎叫,急促的声音有着巨大的穿透力,众人被震的耳膜生疼,即使捂着双耳,也感到浑身的血液在随之颤动,一股莫大的心悸油然而生。
修斯转过头,看着宫殿的巨兽,表情突然变得严肃,飞奔而下,老远就冲着苏野挥手:“快!带上你的伙伴!进宫殿!”
察觉到不妙的苏野二话不说,拉起柒瞳就准备跑,结果身体还没恢复,撕裂般的痛。
柒瞳没说什么,抓着苏野的手,弯腰将他背了上来。
唐睿扶着三叔紧随其后。
“柒瞳,你…”
“我没事,有力气说话就问问怎么回事?”
“是啊修斯,怎么了又!”
“你看那…”
修斯扬了扬下巴,苏野顺着方向眺望,只见方才那做血山上四分五裂的残肢竟诡异的组合起来?
体型更加强大,有的四只手,有的甚至三个头。
仅瞥了一眼就感到一阵反胃,苏野心里一阵暗骂。冲到台阶顶端时才发现黑袍子众人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妈卖批,这帮孙子的繁殖术越来越精了。”
“交过手?”修斯回头。
“几年前的事儿了。”三叔回了句,
“呵呵,”修斯看着四人,若有所思说:“你们这四个能搭档在一起,有点奇怪啊?”
“呸,你才是最奇怪的好嘛,大光头!”
修斯笑了笑,突然停下脚步,还没等众人明白怎么回事,只听一声:
“魂——斩!”
“咚!”
巨大的轰鸣伴着波涛汹涌的热浪扑面而来,强劲的爆炸冲击波将四根巨大的龙骨轰然炸裂,无数落石与断木刹那间将唯一的入口死死的封住。
热浪擦着头顶掠过,石壁和身下的石板全都剧烈地颤抖,众人心几乎碎裂。
“暂且能挡一会,快走!”修斯说完便冲到第二扇门前。
再次打开神秘之门,五人都无心再去欣赏那些精美的壁画,他们快步钻进了一个黑暗甬道。
或许是刚才的威力有些大,又或许是建筑物的时间太长,耳边的晃动声还没完全停止,不断有气流身后冲来。
四人心里都明白,修斯在救他们,只要沿着这条甬道一直走,就会离开这恐怖的蛊魂殿。
苏野趴在背上,眼睛盯着黑暗,满脑子都是张驰的惨状。
一个陪自己翘课,抽烟,打游戏的好兄弟,竟然是这般模样。
心里落差越大,压抑越久,成长的就越快。
不知走了多久,脚下已不再有人工开凿的痕迹,视线开始变得昏暗,再往里,一片漆黑。
唐睿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久违的灯光他们心里一暖,却又不得不接受甬道深不见底这个事实。
“让我下来吧。”
“嗯,我也能自己走了。”
唐睿点点头,放下三叔。
柒瞳也吁了口气,放苏野下来的时候还不忘揭一把油。
五人在灯光下继续朝甬道深处走去,可刚还走不到五分钟,周围的环境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四处倒挂着形态万千的钟乳石,在光芒的折射下,五光十色,熠熠生辉,像南方特有的溶洞奇观。
“有溶洞一定会有出口!”苏野分析,众人认可的点了点头。
大部分溶洞都像迷宫般错综复杂,但这个溶洞很独特,出了石门就一个方向,没有任何岔路,所以沿着这条道走就是了。
又走了片刻,耳边传来潺潺的流水声。
苏野往脚下一照,竟是一条地下暗河,在溶洞中湍急地流淌,河水还算清澈,能看到河流的底部,就像缩小版的喀斯特地貌。
见到流水,柒瞳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有活水的地方一定有出口,这是常识,不禁又多看了眼苏野。
众人小心地沿河往下游继续走,两侧都是鬼斧神工的钟乳石,暗河里还时不时的冒出几条奇特的小鱼。
修斯突然皱起了眉头:“曾经我大闹蛊魂殿,来过这里每一个地方,可为什么这里总感觉不一样了?”
苏野想了想:“这宫殿看似简单,可内部结构却极其复杂,你未必能保证自己走过每一条暗道,也或许过了这么多年,他们开辟了一条新的暗道也有可能。”
修斯皱着眉,沉默不语。
简单洗漱了一下,柒瞳喝了口水,清凉甘甜。其余人也跟着喝了些。
在流水的伴奏之下,五人加快脚步,仿佛感受到了生命在召唤,没有人考虑走了多久,因为此刻,时间在这里早已失去了意义。
但溶洞看起来无比漫长,走了足足一个钟头,先前的战斗加上一天没有进食,众人又累又饿,体力几乎已经耗尽,可依旧在坚持着,不一会,看到前方亮出一线幽暗的光?
这光线宛如黑暗屋里的唯一烛光,即便最疲惫的人看到后也会浑身充满力量!
苏野也打开手电快步跑了上去,到跟前才发现原来是个缺口,脸盆般大小,脚下还有一个较小的口子,暗河就从这里流了出去,他安耐住激动的心,甚至闻到了石墙外森林的气息!
其余四人也相继走来,跨过脚下的暗河,只感觉面前一阵微风袭来。
可定眼一看,这口子很小,几乎只能容纳一个人的手臂,苏野把手伸出去,胳膊被裂口割得剧痛,却摸到了自由的空气。
没错!
外面就是星空之下,手掌握着清冷的月光,晚风送来神秘的花香。
只可惜,
还是出不去!
他郁闷的收回了手,最多也只能伸到肩膀的位置。
柒瞳也把自己的手伸出裂缝,她的手臂纤瘦了不少,没被割痛,好像一个胎儿,身体还在母体中,手却已率先诞生了。
那只玉手在外面上下挥舞,好似巴厘岛的古典舞,指间作出孔雀点头的姿势。
夜风缠绕着五根手指,
一墙之隔,
人间与地狱。
苏野用手指关节敲了敲石壁,感觉非常薄,上面布满了细小的裂缝,许多年来早已风化了,否则也不会裂开这个口子。
仿佛下定了某些决定,虽依旧饥渴饿难当,体力也差不多要耗尽了,他仍深深吸了口气,将全身的力量集中在肩膀上——军训时练过的撞门术,终于有机会拾起了。
噩梦即将结束。
新的噩梦即将开始。
在苏野精心分析后,找到了一个最佳受力点,后退,起步,助跑!
就在即将撞到的一刹那,余光一道金光闪过,
“轰隆!!”
裂缝瞬间开裂,古老的墙壁土崩瓦解,伴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石屑与泥灰漫天飞舞。
苏野凭借惯性傻傻的冲了出去,保持着肩撞的姿势,直到脚下一滑,失去重心一屁股摔倒在地。
重新睁开眼睛,透过渐渐散去的灰雾,见到了黑夜中的榕树,还有一帘幽幽的月光。
原来,灵魂就是这样逃出地狱的。
“疼~疼~疼啊!”
苏野浑身被石屑覆盖着,满地打滚。
他看到身边同样吱哇乱叫的柒瞳,来不及呼吸月亮下的新鲜空气,急忙将她撑起。
月光下他们都变成了“灰衣人”。
柒瞳埋怨的晃了晃脑袋,直到看见头顶的月亮,才明白他们已逃出生天。
她满足地大口呼吸着,四周飘荡着植物的香气,如置身于没有灯光的舞台。
五个陌生的舞者,又会上演一出怎样的剧本?
撞碎的是一堵石头回廊,表面似乎有些浮雕,但早已风化瓦解了,后面是茂密的树丛黑影,巨大的金字塔,隐藏在阴影后难以分辨,仿佛漆黑海洋里的冰山,脚下积满落叶和荒草,另一边也是高大的树丛,两头延伸着一些残破的建筑。
“显然……我们还在蛊魂殿。”
修斯淡淡的一句话,让女孩的心瞬间又坠入了冰窖。
她无法置信,又迫不得已的承认般,满脸复杂的看着伙伴们。
“走吧。”
修斯走到苏野身边,拿过他手里的手机,好奇的看了眼,走在最前面。
暗夜的丛林极度危险,不知还潜伏什么可怕的魔兽,这里并非死寂的世界,草丛中此起彼伏着虫鸣,有时脚边露出一尊雕像,对他们发出神秘的微笑,却不知那雕像的双眸在特闷转身后,又渗出幽人的绿光...
月亮被硕大的树冠遮挡,借着月光,只能隐隐的看到几米外的距离,他们尽量靠近,虽然不知脚底踩着的是成年累月的落叶,还是腐烂成泥土的尸骨。
忽然,前头幽幽亮起几点光亮,浅绿色的光点飘浮在空气中,像黑夜的精灵在眨眼睛。
“又是鬼火?”
苏野脱口而出,并不忌讳这古老的地方。
身后的柒瞳慢慢的向前走,直到那些“鬼火”飘到自己身上,是个非常微小的光点,如同尘埃飞扬起来,她下意识地顺手抓了一把,感觉竟把“鬼火”抓在了手中。
它像一颗迷你的心脏,呼吸着暗夜的空气搏动,让整个手微微颤动。
身边的光点越来越多,像无数幽灵的眼睛,苏野张大嘴巴:“那…是什么?”
摊开手心,只见黑暗的手掌上,匍匐着一只——萤火虫?
小家伙只有米拉般大,翅膀后发出微弱的荧光,正好照亮了掌纹中的爱情线。
它轻巧地爬过爱情线,幸福的密码却难以破译。
那些“鬼火”全都是萤火虫,夏夜里常见的可爱虫子,如飞蛾扑火,围绕到五人身边。
低头再看手掌时,萤火虫已无影无踪。
“真是可爱呢!”柒瞳轻轻的说道。
在古老的遗址与佛像间,月亮与夜风时隐时现,他们渐渐感受到一丝暖意,从血管里充盈着身体。
柒瞳像个顽皮的精灵,任由萤火虫飞来飞去,从修长的睫毛前一掠而过,光点带起微凉的风,融化在夜色中。
这个夜晚...忽然变得美丽起来。
告别了可爱的萤火虫,五人在森林里朝深处走了片刻,第二个隧道赫然出现在眼前。
“进去么?”苏野指着隧道。
修斯点了点头,率先进入。
黑暗中五人都看不见彼此,只能依稀的感受到大家相互依偎着,修斯拿着手电向四周照了照,忽然,角落里掠过一个森白的影子?
“啊!”
柒瞳吓了一跳,本能的往后一退,和苏野撞了个满怀。
“怎么回事?!”
“那……那里好像有东西!”柒瞳诺诺地指着角落的一点幽光。
“哦?”
苏野皱了皱眉,连同修斯一同朝角落走去,鼻子开始嗅到一股难闻的气味。
光束靠近,看到了地面上的几根骨头,接着,又是些碎骨,还有一个规格巨大的头骨。
苏野很难把这些七零八落的零件在脑海中拼凑出一个人的模样。
没在多看,五人继续朝前走,地上的骸骨渐渐多了起来,时不时还埋着一些冷兵器,像古时候的缅刀,从装饰看年代久远,虽然时隔千年,可看上去依然锋利无比,刃口在红光下发出森严的寒光,或许当年也是把削铁如泥的宝刀吧。
当他们在往前走时,不由的,每个人的心都纠了起来。脚下是遍地的骨骸,且大多都身首异处,像被武林高手拦腰砍断,很少有完整的骷髅。
骸骨上覆盖着甲片,像古印度的锁子甲,滚落的头骨上戴着瓜形或壶形的头盔,甲片散落一地,乍看宛如铜钱撒地。
各种各样的兵器也愈来愈多,除了常见的刀剑弓箭,还有一些奇特的蛇形匕首?
匕首不大,不知是时间久远还是原先就如此,它通体漆黑,浑身冰凉,散发着一股难以言语的心悸感。
有的匕首整个都插在大马士弯刀内,有的则穿透了坚硬无比的五子流星锤,还有的将钢铁长矛从中劈开,似乎它才是这里的王。
兵器经过岁月的腐蚀已锈迹斑斑,刃上也布满了缺口,唯独匕首还保存完好。同时,这里毫无疑问,埋葬着整整一支装备精良的军队!
“修斯,这…是你干的么?”
苏野扭头看向修斯,却发现他整个人蹲在地上,目光死死的盯着镶嵌在胃甲里的一枚蛇形匕首,身体因颤抖而发出断断续续的顿挫声。
他怎么了?
苏野刚想上前,三叔抬手阻止了他。
五人站在遍地骸骨的黑暗甬道中,静静的等待着,闭上眼,似乎可以感受到千年前的那场厮杀,在如此狭窄的甬道里刀光剑影,很难相信,是有多残酷啊!
三叔抚摸着石壁,上面布满了刀剑砍痕,难以想象当时战斗的惨烈程度。
踏眼而望,一路上的骸骨起码成百上千,这条甬道简直成了一个封闭的绞肉机,腐烂的气味在此积累数百年,或许正是那些亡魂的哭泣吧。
“有多少具尸骨,就有多少母亲的眼泪。”
三叔叹了口气,捡起地上的两副锁子甲,它们用铁环连缀而成的,粗看就像柔顺的毛衣,而仅仅是拿在手里就知道它的分量,更别说穿在身上。
甲的胸部露出一个破洞,许多铁环也因此脱落,三叔寻找了片刻,也只有那枚奇特的蛇形匕首刚好吻合,千年前的铁甲抓在手中,他似乎摸到了灵魂的重量,轻飘飘,又不愿离去……
忽然,一股阴冷的气息充斥着整个甬道,众人回头而望,难道血尸已经追上来了?!
可背后一片黑暗,那会是——
第一时间把目光锁在修斯身上,
果然!
修斯站了起来,浑然间却变了个人,整个骷髅的表面被一层淡淡的黑气包围着,像个浓缩的小宇宙,黑洞吞噬了千年,即将再一次爆发!
他手里紧紧的攥着那枚奇特的蛇形匕首,目光冰冷至极。
“修斯,发生什么事了?你冷静点!这样下去甬道会塌的!”苏野急忙上前。
修斯猛的转过头,瞪着苏野,四目相对,竟充满了的杀意!
苏野下意识的停下脚步,浑身一震,有些不知所措。
身后的三叔双指已经点在了腹肌上。
千钧一发!
苏野诧异,前一刻还好好的修斯怎么突然就变脸了?
他分析着虎头的话,自己再怎么说也和夜幽是一家的,修斯不可能突然变脸啊?他扫了眼脚下的骸骨,又憋了眼修斯手中的匕首,低声道:“这匕首……是她的么?”
“啪!”
话音刚落,修斯的双瞳似乎喷出火来,单手一紧,手中的匕首如木屑般破裂,灰尘散落一地,洋洋洒洒,像千年前溅出的血花,一个曼妙少女曾在这里孤独起舞,满眼思念的眼泪。
“这…是我亲手送给她的……”
虽然心里有所准备,可当修斯一字一顿的说出口时,苏野还是有些诧异,思绪如海啸般涌进脑海,措不及防的将他拍到在地,
按虎头的话,修斯的女人应该是背叛他加入到蛊魂殿来了,应该是蛊魂殿的人,可为什么会在这里厮杀呢?难道她又背叛了?还是蛊魂殿遭到了袭击,这是那些入侵者的残骸?在没找到真相之前,一切皆有可能。
苏野思忖片刻,走上前,似乎根本不在乎面前矗立着一个压抑千年即将爆发的火山,淡淡说道:
“修斯,一路上你也有所察觉,我和我的伙伴们,并不是完全信任你。
原因有两个,
第一,你是光头。
第二,你是这种模样的光头。
按虎头说,夜幽是八阎的前身,那我们就是一家人,同样为一件事做了千年。
我不知道三千年前这里发生了什么,你们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事,也并不知道雷奥娜为什么会在这里战斗。
但经历这么多事,尤其是怀疑对象成了一直保护我的人,而最好的兄弟又是处心积虑要杀我的人,
我明白一个道理:当一切事情都只是猜测的时候,别做任何决定。
猜疑是大忌。
你如果真的顺利带我和我的伙伴出去,我愿意陪你一同寻找真相,
而且,
我一定做得到。
可如果你现在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肆意揣测,那这三千年你算是白呆了,当初在沼泽还不如没看到你。”
苏野的话像点燃炸弹的火苗,修斯看着那张坚毅的脸,愤怒喷涌而出,身上的黑气“噌”的一下蹿起,如火焰实质般的灼烧着,四周的空气变得冰冷,墙壁开始轻微晃动。
就当众人的心被提到最高点时,修斯身上的气焰突然消退,逐渐又露出了那具白骨。
他低头重新捡了枚匕首,朝甬道外走去,擦肩而过时,耳畔飘来淡淡的三个字:“麻烦了...”
苏野重重吐了口气,嘿嘿一笑,猛地转身,指着修斯的背影大喊:“必须滴!”
吼完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一把搂住修斯的脖子,边走边嘀咕:“修斯,你媳妇特娘的真厉害,在这么小的地方,啧啧啧啧……”
“啊??”
“还有还有,刚你身上那黑不溜秋的玩意儿是啥?胀气么?还是你们那个时代的修炼小玩意儿?不许保密……”
看着两人一副哥俩好的模样越走越远,三叔楞在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
柒瞳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呼~吓死了,还以为这骷髅要在这儿把我们给杀了呢!”
“他杀的了么?”三叔笑了笑。
“不过…他俩啥时候变这么好了。”唐睿歪着脑袋。
五人继续朝黑暗走去,还好这条甬道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长,不一会便穿过了。
再次见到了久违的月亮,随之一同出现的,是几尊巨大已坍塌在地的佛像,它们仍以神秘的微笑伫立着。
碎裂的石缝中,顽强地生长着几棵粗壮的榕树,棕色的根须肆意伸展。
“这是哪里?”苏野迷茫的环视着四周。
“宫殿西侧。”三叔指着远处的金字塔说道。
众人朝前继续走,没几步,竟又看到了一座宫殿!
高大的塔门上建造着一个飞天女神浮雕,穿过塔门是宏伟的王宫阁楼,经历数百年已经腐朽,只剩下地基和残壁。红色的宫墙一片斑驳,遍布着青色的苔鲜,宫门前还排列着七尊眼镜蛇保护神。
修斯盯着那飞天女神浮雕不禁一颤,触电般愣在了原地,这细微的动作被苏野悄悄捕捉到,他等了一会,将手还是轻轻的拍在骷髅的肩膀:
“很漂亮,我们,该走了…”
“……”
行走在残垣断壁间,血色月光掠过巨大的榕树冠,兮兮散散的照射在双唇,仿佛刚刚进行完一场饕餮盛宴。
冰冷的夜,月亮再度隐藏,凉风袭过,所有残破的浮雕和佛像都躲到了阴影背后,就连大王宫的石壁也渐渐模糊,与夜色黏在一起无法分辨。
柒瞳的眼皮重得像沙袋,深呼吸,再来一个深呼吸,在黎明前紫色的天空下,伸展着瘦小的身躯,每一根骨头都吱呀作响。
不一会儿,第三道石门,出现在了眼前。
苏野和修斯用力的推了半天却发现纹丝不动,三叔也来帮忙,但无论多么用力,大门依旧没有半点移动的痕迹。
“奇怪了,怎么回事?”
苏野一会儿敲打石门,一会儿爬着耳朵听,似乎在祈求里面的灵魂为他打开这道通往外界的大门。
苏野见一旁的修斯又要开整,赶忙止住:“这是外面,动静太大!”
接着他重新拿来手电,仔细照了照四周。
忽然,他发现在石门右侧的墙壁上嵌着一座十几厘米大小的神龛,上面有个匕首状的凹处,就像正好有把小匕首被挖了出来。
这神龛隐藏的很深,若不打光仔细看,更本察觉不到。
修斯随着光线也将视线转移到这里,他不禁蹲下身子,总感觉这形状似曾相识,低下头思索了片刻,黑瞳猛然一个收缩,于此同时,苏野在身上摸出了一把匕首!
就是它!
杀死修斯的凶器——面目狰狞的女妖匕首!
虽历经数个世纪,可依旧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力量!
“给,给,给我!”
修斯颤抖着伸出手去迎接这个陪伴了他无数黑夜的匕首,或许,早就已成了他的一部分。
可就当苏野放在他手中的一刹那,匕首握柄处的女妖雕像,猛地睁开了双眼,射出两道骇人的目光。
修斯没多想,将匕首举起,对准石门旁边的神龛,小心翼翼的塞进了进去。
像一个完整的模子和模具,女妖匕首竟丝毫不差地安了进去,无论是锋利的刃口,还是锯齿状的雕像,都与凹处的边缘严丝合缝,仿佛就是从这块墙上挖下来的。
接着,修斯深深的吸了口气,像等待着什么降临,指尖轻轻转动匕首。
果然,神龛也跟着转动起来,就像钥匙塞进了锁眼——匕首!
这面部狰狞的匕首竟然是打开世界大门的钥匙!
“扑通!”
修斯整个人瘫软的跪在了地上。
三千年前,
你将匕首完美的避开了我的要害,
只因为它,能带我离开这里,
看着你们离去的背影,
我一次次的爬起来,
履行着爱情的誓言,
你一怒之下,将它刺进了我的头颅。
原来,
你曾爱着我……
当众人感到一阵惊喜,似乎嗅到一线生机时,只有苏野听到了有颗心在哭泣。
脚下响起一阵奇怪的转动。
还没来得及反应,大地轰然碎裂,一个巨大的陷阱,地心引力如一双有力的大手,将他们彻底拉了下去。
四分之一秒,所有人坠入了深渊……
无底洞?
耳边是特有的女孩尖叫,眼前是一片黑暗,像坠入了无尽的虚空,直到五人摔在一堆破烂上。
“咚!”
身下一片柔软,苏野第一个爬了起来,手中的手电还完好无损,他揉了揉屁股,向四周照了照。
光束打在一张灰色的脸——三叔的整张脸挂满了各种破布,活生生一个捡破烂的,再看慢慢爬起的其他人,大家都也是半斤八两,不禁彼此都苦笑了起来。
苏野看了眼头顶,悻悻开口:“咱们真是命大啊!”
先前修斯转动了小匕首,意外触动了机关,地面的碎裂让他们都摔下来,好在地上的破烂像个充气垫子,才得以大难不死。
“这里或许是一个仓库。”苏野看着满地的碎布,猜测道。
三叔摇了摇头,他用手电照亮了前方的路,是一条深不见底的甬道。
“仓库在打仗时充当后备保障力量,左右及其关键,要第一时间支援前线,所以不可能又是机关,又是暗道的,如此做只会延误战机,带来更多的麻烦。
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制造这个机关的人,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会从头顶坠落下来,从而提前在底部铺好些衣物形成了一个防护垫,可是,谁会这么做呢?”
说到这,几乎是心有灵犀,苏野和修斯同一时间对视了一眼……
“走吧,再往前看看。”修斯说道。
苏野点了点头,带头打着手电朝开始前走,边走边问身边的修斯:“修斯,你从来没来过这里?”
“没有。”修斯回答的干净利落。
“可你怎么从一开始就知道出口会在宫殿的第二扇门?”
“因为我曾经从第二扇门进来的,那个金字塔,有印象么?”
“恩。”
“我当时进来后,第一眼就看到了它。只不过,今天再次进入时,感觉一切都变了,那甬道和我进来时截然不同,好像——”
“好像是另一条!”
“没错。”
问到这,苏野不说话了。
宫殿里就三扇门,第二扇门只有一条甬道,可为何来去时的情景会不一样?难道他们无意间又钻进了某个暗道?还是冥冥中有人在引导着什么…
事实上,众人心中都有了一个答案…
脚下的石阶渐渐变成了碎石,坡度也在慢慢增大,苏野突然有种预感,他们离地面越来越接近了?
果然,眼前出现了一线幽暗的光,苏野快步跑了过去,甬道尽头传来泥土的气味,一个窄小的椭圆形出口显现在眼前。
他第一个跑了出去,修斯则是最后告别甬道。
一眼便看到了漆黑的夜空,隔着茂密的树冠,枝叶上还残留着些许水滴,地面有些湿漉漉的,许多坑洼处还积着水。
苏野忽然想到来之前,峡谷曾经下过雨!
果然!
他们离出口越来越近了!
苏野满脸激动,他快速说出自己的想法,柒瞳如释重负,仰头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在黑夜里饥肠辘辘行走那么久,终于要迎来光明。
尽管此刻天色还未拂晓,晚风却送来隐秘的花香,依依不舍的进行了一场告别。
凉风下,
苏野回过头看了眼方才爬出来的地方——竟然是个树洞?
原来他们一直都被隐藏在一棵大榕树底下。
天呐,究竟是谁,能巧夺天工的设计出如此密道,苏野发自内心的佩服起来,却看到修斯自从爬出后,一直呆呆的站在树外。
他孤独的站在那里,恍然若失间,又把头探进了树洞。
还好,他并没有钻回去,只是面对树洞不停颤抖,肩膀上下耸动,凉风中飘来轻轻的抽泣声。
他怎么哭了?
苏野缓缓的走到身边,而他的脸,几乎埋在树洞里,完全看不清表情——此情此景,让苏野想起了《花样年华》中的梁朝伟,跑到吴哥窟里,找到一个树洞倾诉并流泪……
哎……
苏野抬起头,
这里还有多少回忆?这里又藏着多少秘密?
树洞已被倾诉了千年,不妨再加一个多愁善感的灵魂,也谢有树洞里的神灵,才能知道我们心底的前生今世。
当离开树洞时,修斯已悄悄抹去了眼泪。
骷髅也会流泪么?
或许吧……
脚下虽然都是杂草,可依稀有一条踩踏过的痕迹,众人顺着痕迹很快便走出了复杂的树林。前方是条小径,两侧是残破的佛像和建筑,回头借着天光,依稀可以望见大王宫的轮廓。
突然,凉爽的空气变得燥热起来,鼻孔飘进一阵令人作呕的臊气,这气味,似曾相识。
难道!!
众人心头一紧,第一时间仰起头,表情瞬间凝固。
如果头顶有架照相机,一定会抓拍出一张年度最佳惊恐的表情来。
吸血蝙蝠!
数以万计呼啸而来!
他们在空中诡异的变换成各种形状,最后汇成了一只巨大的黑龙,硕大的龙爪每挥舞一下,空气都传来暴躁的撕裂声,嗜血的双瞳俯瞰着大地,五个渺小的灵魂,一览无余。
“该死!”
苏野愤怒的一拳拍在了地上,先前的旧伤开始隐隐作痛。
三叔扭了扭脖子,点了根烟。
修斯皱着眉,难道他也感到了威胁么?
苏野诧异的觉察到,他之前撇断的两根肋骨竟又长了出来?
“听我的,带着你的伙伴躲起来!”
修斯回过头,
“怎么可能,修斯,我们一起跑吧!肯定有地方能躲起来。”苏野坚决摇头。
让他离开,留修斯一个人战斗,苏野做不到。
是,他承认自己的战斗力和垃圾没什么区别,留在这也是累赘,但在他眼中,修斯救了他们,抛弃同伴这种事,他做不到。
“快!赶紧走啊!”修斯那两个圆形黑瞳皱成了尖锐的三角形,瞪着苏野怒喝道。
可就当两人对视的时候,
突然,
眼睛同时被什么刺了一下,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抬起头,只见黑夜中,亮起了一点青光?
紧接着一颗又一颗,漆黑的夜空瞬间挂满了繁星,像可可托海的星空,触手可及。
与此同时,
诧异如电流席卷全身,
五人被一股莫名的情愫触动,身体一个哆嗦,竟同时扭头看向了百米之外的大王宫顶!
只见宫殿顶端的飞天女神像微微一颤,石雕的双眸竟焕发出两道青色光芒!
与此同时,隔绝了数个世纪,那甜美又熟悉的声音穿过百米高空,轻轻的飘进了耳朵:
“修斯……你醒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