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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天阖了眼,抬手狠狠的摁了摁眉心,眉眼微敛,道:“本王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话落,朱袍一扬,抬臂间,袍已穿在身上,自顾自的整理。
“若发生了呢?”碧心知晓拦不住他,此时的她眸色苍苍,声音冰凉。
若发生了呢?若发生了呢?这个声音不停的在他心间盘旋。不会的,那个叫梓城的男人和她不会再见,他可以走进她的心。
若发生了呢?那个声音又问。不会的,他不让。
那若是发生了呢?那个声音又开始问,似乎对他的答案一点也不满意。他抬头望着窗外,看着那绿得发亮的枝叶竟也会反射出圈圈光晕,眸光一沉,修长的掌慢慢握紧,答案随着那一声长气一起呼了出来:“本王便杀了那个男人!”
她看着他说出那几个字的时候,原本墨色的瞳瞬间便成了暗红色,熊熊烈火肆意燃烧,原来不是她的,总归得不到。
她上前,帮她理袍,不看他,声音细细的,软软的:“王爷这么喜欢她,为什么不直接把她弄回王府来,你是王爷,只要你愿意就行,何必一天过得这么苦?”他是王爷,今上最宠的三皇子。他有什么会得不到?何必如此。
他细细琢磨着碧心的话,真是那样吗?他其实可以大张旗鼓的让她搬回来,甚至可以强迫她搬回来和他在一起,可是他不能那么做,因为她和别的女人不一样,他不仅仅想要她的人,他还想要更多,想做她梦里那个人,那个可以让她的情绪都随之波动的人。“本王要的是,她的心。”他还要,她的心,他要得到的,是她的心,只属于他的一颗心,一个完整的她。
她的心间凉得有些发木,看着他坚定的目光,摇了摇头,垂了眼睫将所有哀愁关在了眼帘里,戚戚的叹了声气,她拉着他坐下,替他梳发,“那王爷再过会去吧,用了粥,服了药再出去行吗?若不然王爷身体有恙,如何保护她?”
听到碧心最后一句话,南天平静了,坐在桌旁,等着用膳。
夏日的风怎么吹都嫌不够,应该再大一些,最好把树叶吹得一阵乱舞,最好把衣袂吹得翻飞。
世外府苑内,风吹得茂盛的榕树的绿叶沙沙作响,地砖上的光影斑驳摇晃,树下的老者一身浅灰布衣负手而立,风吹得树叶乱摇,而他的衣袂却纹丝不动。虽已是满头银发满腮霜须,然那红润的气色,和傲然于胸的气势,让人不敢正视,特别是他眉宇间遗露出的怒意,更是让人心悸。此人正是黎重,他炯炯的目光落在地砖石板上的一条一动不动的银色蚯蚓上,只不过大小像蚯蚓,仔细一看是一条银色的小蛇。
钟离低着头,双手叠在腹前,时不时的贝齿轻咬红唇,偶尔抬头偷瞄黎重两眼,又快速的低下头,也看着那条小蛇。
卡宴站在钟离身后,也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黎重越看那条蛇,眉头越是皱得紧紧的,倏然抬首,怒视着钟离,声亮如钟,破口大骂:“出门前怎么跟你说的?在外面一定要小心,若老夫这次不早些回来,你知不知道后果有多严重?你居然让人在身上洒了凌香粉,真是、真是没用透了!”黎重的声音有些颤抖,这丫头做生意什么的脑子倒是转得快,但对于江湖上的一些东西,总是参不透,着了别人的道也不知道。
一旁的卡宴,就听见黎重的语气更重了,比刚才的声音更大了朝着她吼:“你是怎么保护公主的?她不懂,你也不懂?一路出的门,她被人算计了,你也被人算计了?”
“黎爷爷,卡宴错了,不会有下次了……”卡宴的头埋得更深了。
钟离也看着地上的小蛇,话也不敢搭,知道自己惹了祸,挨骂是应该的,她哪知道什么凌香粉,什么银凌蛇,这些东西,她以前就没有听过,她只知道耗子蚂蚁是什么味道都找得到的,她哪里知道蛇也能跟着味道跑啊。不过爷爷训得对,是她不对,走路不长眼睛,才撞上了坏人。“爷爷,霜儿错了,霜儿以后好好练武……”
听着钟离怯怯的认错声,黎重的火想发也发不出来,再想说什么,也咽了回去。须臾,才开了口,声音也温和了很多:“待会爷爷让马莎给你熬点药,内服,然后药浴。一定想办法把身上的凌香粉全部去除。”说完,黎重重重的叹了声气。他也不忍心骂她,实在是舍不得,这孩子过得太苦太累了,是怕她有个好歹,才会那么生气。这次也是他不对,若早些回来,她就不会出这种事了。
“嗯嗯嗯。”钟离头像捣蒜似的点着,应了好几声声,然后看了看黎重,扬起一个天真的笑靥,上前挽着黎重的臂弯,头靠在他的肩头:“爷爷,这次好玩么?下次带霜儿一起吧。咱们祖孙二人有个照应。”
黎重摇了摇头,他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刚挨了骂,又贴着一张笑脸过来,哪还跟她板得住脸。他脸上的笑氤氲在阳光中,显得慈祥而温暖:“你啊,爷爷下次哪还敢出门了。”
“要的,要的,爷爷就应该自由自在出去玩的,以后霜儿陪爷爷去。”
两人时不时的有说有笑,似乎刚才那一通骂的事情压根没有发生过。
“笃笃笃。”听见有人敲门,黎重不吭声,卡宴也不敢去开门,任外面的门一直敲着。
“黎爷爷,若不然卡宴去开门吧,估摸是宁王。”卡宴知道能敲这么久的,除了宁王,不可能是慕容公子,慕容公子只会敲几声后,便站在那里,说是怕影响里面的人休息。
“他来做什么?”黎重一听到这两个字,就来气,狠狠的瞪了一眼大门。
“来看公主吧。”卡宴看了一眼钟离,小心的答道。
卡宴也说了,宁王不知道她们的身份,她叫燕儿。
黎重步履矫健,扔给钟离一个‘不准动’的神色,大步朝朱色的大门走去,拔了门闩一扔,大门瞬间打开,连那平时的“嘎吱”声也变得极为短促了。
待他看到南天时,眸瞳一凛,眉眼一敛,这不是在红楼那个杨南天吗?原来这小子就是宁王。他不喜欢过问外面的事,也不怎么去红楼,偶尔一两次,看过两眼。“霜儿不在,以后别来了。”黎重冷冰冰的扔下一句话就要关门。
南天一看到这银发霜须的老人,就觉得气场很足,特别是他开门的那一霎,分明带着很强的内力,不敢小觑,他唤凝霜为霜儿,那么也是很亲近的人了:“前辈。”
南天抬手一挡,把快要关合的门撑住。“前辈,晚辈是担心凝霜这两天会有危险,所以过来看看。”
“放心,她以后不会有危险了,老夫会时时保护她。”黎重的语气很不友好。
“她不在吗?”南天下意识的往院子里看看,明明看见了她就站在榕树底下,这老人居然说不在。
“不在,以后不要来了。”黎重也不管自己是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就算是那又怎么样。
南天拉长了脖子,拼命朝着钟离使眼色。
“爷爷,你让他进来吧。”钟离走了过来,怎么说南天也是关心她。大家兄弟做了这么久,红楼不是照样会见到。他们上次说好的,大家都是朋友,没必要搞得势同水火。
黎重见钟离过来,松了手,转头瞪了一眼门外的南天,抬手指向他,转头又瞪着钟离:“霜儿,不准跟他来往。”
南天心头一沉,凝霜叫他爷爷,而这气势又很有威信,那这也是他的长辈了,长辈反对,他该怎么办。
“爷爷,我们只是朋友,你放心好了。”钟离拉下黎重的横在空中的手,挽过他的胳膊,“不是您想的那样,爷爷,我们的事情您都知道,两个国家都要有交待不是吗?不能做夫妻,朋友总是可以做的啊。”
南天听着钟离这样解释,心里不是个滋味。除了吸气呼气,别无他法。
“爷爷不懂你的那些什么大道理,总之,你们协议到期后,爷爷会亲自帮你寻一名良人,一定比他好一千倍,一万倍。”黎重说完,狠瞪了南天一眼,想着三年多前的那个秋天,就是满肚子的火。若不是因为什么狗屁的两国邦交,他早就废了那小子,替霜儿出了那口气。
“好好好,都听爷爷的,都听爷爷的。别气了,别气了。霜儿去给你倒点茶。”钟离赶紧给南天使了个眼色:“王爷,我没事,你都看到了,回去吧。”
南天心里很难受,这老人说待他们协议到期后会帮她寻一名良人,她居然还说好,不行的,肯定不能那样。但现在也不是什么好时机,只能慢慢来了。他看着钟离,有些不舍,道:“那,那我改日再来看你。”
“不准来!”黎重一听南天说还来,朝着他重重的吼了一声。
虽然南天知道凝霜没有亲爷爷,但见她都对这个老者这么尊敬,自己也不敢冒犯,人家恼他是应该的,很后悔,自己没有成熟得早一些,“爷爷,今日匆忙,也没来得及备些礼物过来看您,改日南天再登门造访了。”南天礼貌的朝黎重施了躬身之礼,然后跟钟离告别,让她注意安全,出门要小心,交待完了之后,帮他们掩上了门。
黎重还在气头上,臭小子,居然跟着凝霜一起叫他‘爷爷’,谁准他这样叫的,臭小子,谁要跟他这样套近乎。哼!现在想来勾搭他的孙女,想都没别想!趁早死了那份心。是的,霜儿就是他的孙女,比亲孙女还要宝贝的孙女。
南天关上门那一霎,抽了声长气,感觉任重而道远。
钟离扶着黎重在摇椅上坐下,站在身后给他揉肩:“爷爷,其实欧阳南天没那么坏,当初我们一个不想娶,一个不想嫁。那时他的确是年纪小不懂事,做事冲动。现在长大了,成熟了,他来看我,也不过是出于内疚,他上次还跟我说,这些年对不起我。”
“霜儿,爷爷知晓你的性子,别被他骗了。嫁过人又怎样,我黎重的孙女即便是嫁过人的,照样排着队上门来提亲。”黎重说完,在胸脯上“嘭嘭”的拍了几下,头颅,高傲的扬了起来。
“那当然!”钟离也扬起下巴,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祖孙俩的表情倒是相似得很。
帝都西郊的‘陈府’今日低调的换了门匾改为‘殷府’,话说陈府的主人陈进因欠下巨额赌债,不得不将其名下所有产业抵给了宅子的新主人——一名殷姓男子。
一顶四人抬的宝蓝色轿子在殷府外停下,帘帷无风而动,“呼拉”一扬,竟无人掀帘,轿中探出一双黑色锦靴,墨绿色的精绣袍摆也缓缓泄了出来。还未看清那些纹路,那一袭墨绿色的华袍便长颀而立,耳后两鬓的发随意一拢在脑后由一根墨绿的发带随意固住,余下的青丝悠悠洒洒,泄了一背。那一双绚烂的桃花眼微微一眯,不屑的瞥了一眼朱色大门上的新匾,薄唇微张,吐出浑厚的声音:“左一,这么拙的字,扔掉!”
身后的黑衣男子腰间短刀悬挂,微微躬身,有些为难道:“主公,这字出自帝都最有名的书法家林之墨之笔……”又上哪里去找更好的字?头大得很。
墨绿衣袍的男子冷哼了一声,面露讥讽之色:“这是哪门子大书法家,你写!”
话落,墨绿的身影已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留下左一满脸的错愕,要说舞刀弄剑还差不多,可这写字?他何时吃上这行饭了?摸了摸腰间的短刀,摇了摇头,这样算不算赶鸭上架?
殷府正厅
熏烟在案上缭绕,青烟奔流而下,泄下书案又消失得没了踪迹。
正堂上高大的红木座椅铺着整张宽大黄黑纹理的虎皮,墨绿华袍的男子斜靠在椅上,阖上眼帘,开始小憩。
久久的,男子的眼未张开,薄唇轻抬:“右一呢?”
“回主公,正在领罚。”一直站在厅侧的左一,上前一步,躬身道。
“嗯。查到那个女子住什么地方了吗?”座上男子懒懒的问道。
“母蛇至今未找到子蛇,很有可能、可能子蛇已经被发现了。”左一小心的答道。
座上男子阖着的眼,微微有丝抖动,眉轻轻一动又恢复了平静,“另一条子蛇放出去找了吗?”
左一皱了眉:“回主公,放不出去,子蛇似乎感受不到凌香粉的热量,应该是、应该是被袪除掉了。”
男子那又绚烂的桃花眼倏然张开了,又半眯了起来,冷嗤一声,道:“她身边居然有懂怎么除凌香粉的高人,看来本座是小看她了。”
“主公,另外一块圣玉真的也在帝都吗?”
座上男子施施然起身,抬手轻抚鼻翼,道:“另外一块圣玉的灵光还太微弱,时弱时无,神格罗盘都只能感应到它在帝都,具体位置还找不到,只能等了。若不然,本座要这宅子做什么?”
“属下明白了。”
墨绿华袍的男子踱步到门帘处,抬眉间,眸光中那份自信难以掩盖。“下一个月圆之夜,本座一定要拿到那块圣玉。”
红楼
其实钟离一直觉得古代的夏天不那么热,可是今天红楼特别热,快要热死她了,热得烦躁,现在她也分不清到底是烦躁引起了热,还是热引起了烦躁,她觉得脸上的汗若不是拼命的打着扇,一定会花了她脸上的妆。
围观的人太多了,这些人围在一起也不嫌热,可是这种热闹又有谁不想看,一个公主,一个附马,认识他们的人一定很多吧?
钟离觉得欧阳家的人,个个都是她命里的克星,她一个都惹不起。
李茂和秋雨两人剑拔驽张的对视着,都说攘外必先安内,都说人民内部矛盾由人民自己解决,可是,可是,这一对夫妻,没有安内就来攘外,内部矛盾没处理好,现在升级成了外部矛盾,秋雨扬言要封了红楼。
钟离成了破坏他们夫妻感情的罪魁祸首,原因是自从红楼开业后,李茂就经常跑到红楼来。
秋雨觉得自己上次来是没有发现问题根本所在。若不是六哥的王妃凌可早上在大街上碰到,硬拉着她说家常,她也不会知道,原来红楼还真是外界说的那样。六嫂说,男人就要看得紧点,他们家毅王就从来不会到红楼那种地方去,好男人去了都要学坏。三哥和十一他们上次竟然联合起来骗她。
李茂以前哪会像现在这样对她,现在一天到晚一句话都不和她说也就算了,连看都不想看一眼。这红楼会所里,肯定有他相好的姑娘。
“钟离,是会所里哪个女人勾引本公主的附马?拉出来!”秋雨也不管什么身份不身份了,她觉得若不把身份亮出来,是震不住人的。
钟离阖了眼,无力仰起头,狠狠的按着太阳穴,真痛啊,太阳干脆再毒一下,把她晒晕过去算了,眼不见为净。如果此时能够装死得有多好啊?不行,她真的要装会死,说着就想装晕。
钟离刚想施计,觉得肩上一个重力落下,让她更热了,害得她差点站不稳,睁眼一看,万恶的李茂的手搭在她的肩上,一脸的赖皮样,朝着秋雨不耐烦的说道:“别叫了,我的相好,不是会所里的姑娘,正是红楼的老板——钟离。”话落,李茂又将钟离的肩搂了搂,以示亲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