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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雪十七岁,是一名非常烂大街的一花降师,在掌妖司这个总是被人嘲笑被人躲避被人唾弃但没人能忽视的政府机构打工。
她是仰天笑——也就是这个政府机构的老大,同时也是她的师父——从北境雪堆里挖出来的孩子。她爹娘不知所踪,应该早就死了,而仰天笑是个善良的人,他看不得这娃在雪里活活冻死,所以把这个长了雪豹耳朵,屁股后头拖着大尾巴的妖孩子带回了掌妖司,还给她取了一个随便又随性的名字——从雪。
从雪可是生于雪长于雪的妖怪,竟然担心她冻死,简直是侮辱!她彼时还不会说话,哼哼唧唧地反抗了一会,见仰天笑无动于衷,甚至还往她身上包了张毛毯,终于放弃了。
而石青羊不同,他是自己找上门的。
他站在掌妖司门口堵住了小猫妖,说他叫石青羊,是个半妖,他听说京城的掌妖司会收留没饭吃的妖怪,他是来大城市打工的。小猫妖惊异地瞪圆了眼睛,晃晃耳朵,踩着一双对他而言略大的鞋子呱唧呱唧地跑了。不一会儿仰天笑被他抓来,狐疑地打量了石青羊好久,最后验证了他的血脉后,开心地放他进了掌妖司。
好不容易才有自己送上门的傻子呢,可不能白白放过了。
但其实石青羊进掌妖司的目的并没有那么单纯,他被仰天笑带进掌妖司后,兴致勃勃地到处观看,听着小猫妖在耳旁嘀嘀咕咕,眼睛一亮,像猛兽看见了猎物一般,他总算看见了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位姑娘。
阿堵物这东西,哪儿都能赚到,他来掌妖司最主要的原因,是从雪。
石青羊头一次看见从雪的时候是在燃灯节的傍晚,天色渐暗,许多年轻人都出门看灯去了。他那段时间刚来京畿不久,找不到落脚点,也不知道能干些什么,百无聊赖地蹲在屋顶上,身旁放着一坛偷来的酒。他晃了晃手中盛满晶莹酒液的碗,有些迷蒙地看着张灯结彩的欢庆景象,目光忽然被一条白色带点黑色环纹的大尾巴吸引住了。
从雪像噼里啪啦燃烧的焰火一样,蓦地跳出来,闪烁着占据了他的心神。
她在众多人类里显得那么格格不入,上衣有些松垮,袖口却用布裹了好几层。裙子只到大腿中央,光着两条长腿,穿着黑色的靴子,走路时一蹦一跳。她提了个兔子灯,和身旁的男人有说有笑,两颗尖牙一目了然。尾巴从裙子下头伸出来,聊到兴起之处还会微微摇晃。头上顶着两只毛茸茸的耳朵,没有多余的地方给她盘发,她就用绸布简单绑住银白的发,黄色的眼睛倒映着各种奇形异状的灯。
现在可是十一月啊,昨天还下雪了。你们纯妖都不知冷不知热的吗?
石青羊静悄悄在屋顶上穿梭,不停地跟着从雪转,不知道尾随了多久后,那个男人看了这个方向一眼,威胁地龇了龇牙,笑得亲切。
石青羊瞬时贴在了墙上,心脏噗通噗通跳得剧烈,庆幸自己躲得快。他不知道那个男人有没有看见他,不过看没看见都不重要了,因为后来他终于知道原来他就是掌妖司的司主仰天笑,是从雪的师父兼干爹。
因为就他收下石青羊后没过多久,就揽住他的肩膀热络地说:“我想起你是谁了,原来那晚上一直盯着冷冷的就是你啊。”
冷冷,掌妖司的人都这么叫从雪。从雪对于被叫什么一点所谓都没有,喊什么她都应。
石青羊是怎么得知这个称呼的呢,还是那天燃灯节。
仰天笑当时不在,他帮从雪买桂花圆子去了。石青羊见她身边没人,蓦地出现,轻轻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肩膀,干巴巴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从雪歪着头看他,忽然把兔子灯塞到了他的怀里,围着他转了两圈,还嗅了嗅味道:“我叫从雪,你可以叫我冷冷,家住掌妖司。你带了什么?你身上有好吃的味道。”
石青羊觉得她靠得太近了,身上暖烘烘的奶味扑面而来,满脸通红,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又刚好看见仰天笑排的那条长队开始往前移动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心虚,他赶忙逃也似地走了,只留下从雪在原地怅然地嘀咕了一句:“……我的灯。”
这是从雪唯一一次看见石青羊害羞,但她显然没有意识到,转身去找仰天笑了。
从雪待在掌妖司的时候不多,她时不时还要去外地,说是要干活。石青羊觉得自己这样下去越来越像变态了,犹豫再三终于下定决心,所以他跑到了掌妖司自投罗网。
“冷冷!喂!快出来!”仰天笑手上有个任务要指派给她,到处在找从雪,他逮住小猫妖,狞笑着逼问道,“她在哪?”
小猫妖忙摇头,无辜地眨了眨异色的双瞳。
仰天笑嘴角抽了抽,心中一叹,意识到自己的威严已经约等于无了。他看在小猫妖这里问不出什么结果,打算换个目标,石青羊假装若无其事地从他身边路过,他瞥了这个半妖一眼后,直接忽略掉了他。
从雪藏在暗处,对小猫妖比了个大拇指,嚅动嘴唇,无声说:“白小佳你就是最棒的!”
白小佳看懂了,开心地转了个圈。
白小佳的圈还没转完,仰天笑又回来了,他发现自己这么找从雪简直太傻了,这儿还有条捷径可以走呢——他不客气地抓住石青羊,对他威逼利诱:“我这里有个任务,要两个人完成。你把不把冷冷交出来?我给你一个跟她合作的机会。”
从雪扶额。
这下完了,逃不掉了,石青羊这个家伙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她卖掉的。
果不其然,石青羊很高兴地看向从雪藏身的地方,仰天笑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挑起半边眉头。从雪决定放弃抵抗,她跳了出来,先声夺人:“你不要说话先听我说完!!我再也不要帮百姓治水了!!!你明白吗?!我想干点适合我的工作!”
诶呀没想到这么快就儿大不由娘了啊。
仰天笑分外遗憾地咂咂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