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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锁响了,她扭头,何凝来了。
于诗言慌张地从沙发上起身,站在那里,嗫嚅着说:“何总,您来了?”边用手胡乱的抹去脸上的泪水。
何凝站在那里,眼眶微红,盯着她看,不动也不说话。
于诗言眉眼躲闪,低下头去,脸很红,窘迫的羞红。
片刻,他一步步地走过来,一边走一边开口,“短信的语气怎么那么小心翼翼,还当我是外人?”
声音中,无奈尽显。
于诗言抿唇,尽量平和的回答,“我的要求委实过分了。”
“你以为我对你什么都不了解,都不调查的吗?”
于诗言愣了,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作答。
他又说:“我说过,我愿照顾你。你忘记了?”
于诗言心绪紊乱,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怪异的平静着。
“把你的侄儿接过来吧,有他陪你好点儿。我的事情多不能时时陪你。”
于诗言抬头看向何凝。彼时两个人的距离很近,他的鼻息就在她几厘米处,精致的五官就在她的眼前。于诗言呆住,忘了移开双眼。
何凝的唇突然贴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只是很浅很浅的碰触,转瞬既逝。快到她以为刚才的那一切都是自己臆想。
似是叹了口气,很轻很轻,那声音就像一层细沙,轻轻研磨进了她的耳朵,淡淡的没有任何话语,却让于诗言的内心莫名有些浮动。
然后,何凝说:“诗言,让你依赖我,有那么难?”说着,何凝抬起一只手,轻轻将她揽入怀中。
于诗言震颤了下,他的另一只手收紧她的腰身,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口位置。
低沉的嗓音鼓动胸腔滑入耳中。
他说:“诗言,我的怀抱,可以给你依靠,给你温暖,只要你愿意。”
在那一刻,一直强撑着的一根弦突然断裂,眼泪突然就湿了。
于诗言没有动,只是贴在他的怀里,闭上了眼睛,低泣了起来。
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那般无助,那般无力的哭着。
何凝的妥帖、心细让她无法不被感动。自然,她也知道他的目的,他说过,他喜欢她。
只是她不知道他喜欢自己的原因。
她到底哪里好了?
何凝这般优秀的人,多少女孩儿为他神往沉迷,为什么他偏偏选中了她?
第二天快到中午时,李承昊来了,他说,“何总,安排我载你去接你的侄儿。”
于诗言匆匆忙忙地换了外出的衣服,与他下楼,上车。他们先去沈欢那里把于嘉祐的东西整理打包,又到于嘉祐的学校接他放学。李承昊去找合适的地方停车,于诗言的则站在平常接送于嘉祐的地方。
放学了,孩子们像潮水一样从校园里涌了出来。于诗言紧紧盯着孩子们手里举的班级牌,生怕错过于嘉祐的班级。
远远地看到于嘉祐班的牌子,于诗言赶紧快走几步。挤到最靠近校门的地方,找着队伍里的于嘉祐后,于诗言笑着向他使劲猛挥手臂。
在校门口,趁着他的班级再次整理队形的时候,于诗言一边向着于嘉祐招手,一边叫,“嘉祐,嘉祐这里。”
于嘉祐听见她的呼唤,扭头向于诗言这边望过来。他们姑侄眼神相对的刹那,于嘉祐脸上露出了笑容,随即又收住笑脸,认真地倾听老师讲话,一双眼睛时不时的向于诗言这边飘过来。小脸儿虽然绷着,但是眼神里全是笑意,藏也藏不住的开心。
随着老师一声“解散!”于嘉祐像一只小鸟一样,笑着向于诗言飞奔过来。
于诗言搂他在怀里,高兴地说,“走,嘉祐,跟姑姑回家!”
于嘉祐笑着说,“姑姑,等我去告诉沈阿姨一声咱们再走。”
“不用,姑姑已经跟沈阿姨说了,也从她那里把你的衣物和课本都拿走了。”
“哦——耶!”嘉祐快乐地蹦跳着,叫着,笑着。
于诗言领着他走到李承昊停车的位置,拉开车后门,说:“上车咱们回家。”
于嘉祐上车坐好后,跟李承昊打招呼,“叔叔好。”
李承昊点点头说,“小帅哥儿好。”
于诗言和于嘉祐坐好后,李承昊发动车子,把他们送回家。并帮忙把于嘉祐的衣物书本等物品拎上来,放到客厅沙发上就告辞了。
李承昊离开后,于诗言蹲下身子,两手抓住于嘉祐的双臂,看着他的眼睛,微笑着慢慢地说:“我们以前住的地方不安全,又重新找了这个地方。来,姑姑领你看看,是不是比以前的地方好。”
于嘉祐不说话,面容安静。
于诗言领着他把整个房间看了一遍后,问他:“是不是比以前的地方好?”于诗言心里很忐忑,担心于嘉祐不喜欢,担心于嘉祐问她为什么搬家。
于诗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于嘉祐没有说是否喜欢,也没有问为何搬家。他平静地接受了新的环境。
对于嘉祐,于诗言始终是歉疚和自责的。因为经济始终拮据,这些年来一直在搬家,从不能在一个地方安定下来。
居无定所、颠沛流离、寄人篱下的日子,让于诗言的心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极度的欠缺安全感。
生活很难很难。现实并不是只要你肯努力,就会给你渴求的安稳和不用为明日愁。
于嘉祐的安静,让于诗言在心底叹息。
贫穷不一定是缺乏金钱,而是对希望及机遇、憧憬破灭的挫败感。
于诗言是,于嘉祐也是。他虽然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现实的磨砺却早已教会他:这不过只是他暂时的居住地,过不了多久。又得搬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挫折太多,冷眼太多,心早冷了。
于诗言生气自己的无能,不能给于嘉祐提供一个长久的安稳的家,也不能给他一份安全感。这些年,她吃了多少苦,于嘉祐吃了多少苦,知道,说不出。活得太狼狈,太难看。
想当初,于诗言以为自己需要的不过是时间。等到她长出翅膀,就会带着于嘉祐一起享受生命的精彩。她以为通过努力,日子会越来越好;她以为苦尽甘总会来……
一年年的日子过下来,于诗言发现,现实完全不是她想象的那样。她像陷入了沼泽,越挣扎越往下沉,越挣扎越感到窒息。
如果不是于嘉祐,她没有勇气撑下去,于嘉祐是她拼命挣扎的唯一原因。
人生的苦痛和荒谬是这么当然。命运不会轻易给他们青眼。
别人一点点的好,即便是一份虚伪与敷衍的好,也会让于诗言和于嘉祐感激涕零,感动莫名。
他们一直活得小心翼翼。
于诗言一直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细心保存。免她惊,免她苦,免她四下流离,免她无枝可依。
从应瑒到顾凌,现在何凝的出现,都说要照顾她,成为她的依靠。中途,应瑒为着父亲的地位,家族的前途离开她;顾凌勇敢地付出了,但是在比他更强大的何凝面前,不得不与她分手;何凝的确强大,也确实细心、妥贴,但是谁能掌控命运?
分开一段爱情的,从来不是爱情本身。
面对何凝的承诺,她不敢相信,她不敢肯定,她不敢奢求。
回首岁月,尽是不堪,于诗言不喜欢。
她求圆满,但圆满对她拒之门外。
她求安宁,但安宁与她形同陌路。
如此,她还能求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