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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正全神戒备,却听身后“喀嗤嗤”一阵响,通往岸边的木栈道被那巨蟒用尾部拍碎,只剩脚下这小小的湖心凉亭可以容身。双夕夕手一抖,两条通灵鞭的鞭梢悄悄昂起,一触即发。
巨蟒的鼻翼一开一合,似乎嗅到了什么气息,接着缓缓移动身躯凑到双夕夕身前仔细闻着,原本长圆形的瞳孔骤然收成一条线。说来也怪,它一靠近,两条通灵鞭竟然瘫软在地,如同两条俯首帖耳的小蛇。
通灵鞭原本能感知主人心意,谁知在巨蟒面前,居然变得如此顺从,大出双夕夕意料。她想运气贯入双鞭,哪知一提气,体内真气竟不听使唤,整个身体更像是被定在原地一般,动弹不得。
忽然,一股火焰激射而来,那巨蟒眼神一转,瞳孔猛地放大呈圆形,嘴一张,四颗长长的毒牙露了出来,一口黑水喷去,与那道火焰空中相遇,瞬间化为烟气,空气中立刻弥漫起一股焦臭味。却是伍拾玖见双夕夕危险,运起火焰掌想要先发制敌。
被人偷袭,那巨蟒勃然大怒,将身子高高竖起,蛇头绕过双夕夕,直扑她身后的伍拾玖。
这一击速度何等之快,伍拾玖几乎来不及眨眼,血盆大口已在眼前。他心念电闪,错步侧身躲过毒牙,左掌为刃,直切蛇身,右掌奋起全身力气,猛拍蛇头,正是先天十二式的“呵壁问天”和“洞烛机先”二式合而为一,这两下均用上了十成功力,重重击打在巨蟒身上。
此时的伍拾玖,早已不是沙漠中笨手笨脚蛮斗巨蟒的懵懂青年,加上《抱玄心经》中的内功心法和先天十二式借力打力之妙,这两掌当真有开山裂石之力。虽然相柳皮糙肉厚,身上又覆盖着厚厚的鳞甲,挨了这两掌,还是被打出几丈开外落入水中,溅起层层巨浪。
伍拾玖见一击成功,赶忙抢步到双夕夕身前道:“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不躲?”不等她回答,左臂挽住她的腰肢将她抱在怀里,辨明方向,一提气向湖岸跃去。这一跃几乎有十几丈远,可惜与岸边仍有至少十丈的距离,一口气用尽,两人就要落入水中。百忙中伍拾玖腾出另一手猛拍湖面,“砰”地一声,直打得水花飞溅,借助反弹的力道,再次向前跃出。
眼看就要落在岸边,那巨蟒猛然冲出水面拦住去路,张大了嘴发出“嘶嘶”的叫声,接着迎风一晃,脖颈两侧的八个气孔全部张开,陡然间伸出了八个蛇头,每一个都张着血盆大口,露出长长的毒牙,夜色中看起来格外瘆人。
伍拾玖身在空中无从借力,眼看两个人就要被巨蟒吞入口中,说时迟那时快,黑暗中传来岩石敲击的响声,一条身影飞扑在巨蟒身上,奋力撕咬。那巨蟒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了一跳,扭动身子想要摆脱,但被死死咬住了,疼得摇头甩尾。
机会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伍拾玖半空中抬腿就是一招“疾足先得”三连踢重重踢在蛇头上,借着这股力道带着双夕夕飞身纵跃,又是十余丈远,稳稳落在岸边。再看看双夕夕时,一双妙目怔怔地瞧着自己,二人才相遇片刻,却又经历一次生死患难逃过一劫,不由得四目相对,心意相通。
伍拾玖第一次和双夕夕距离这么近,两个人的鼻尖几乎要碰在一起。黑暗中双夕夕明亮的眸子里都是自己的倒影,仿佛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他一颗心砰砰狂跳,不由得心猿意马,忍不住缓缓向她唇上吻了过去。
双夕夕依偎在伍拾玖怀中,闻到他身上强烈的男子气息,只觉得浑身酥软,闭上眼就要迎上去一吻,双唇眼看就要触碰在一起,忽然听伍拾玖叫道:“啊哟,不好,是石生!”她身子一歪,险些站立不稳,真不知有多扫兴。这才想起,湖中还有两头异兽在缠斗。
原本紧张的一颗心,猛地松弛下来,却不知为何空落落的,怅然若失。
原来,关键时刻搏击巨蟒保护主人的,正是这些日子始终跟在伍拾玖身边的五尾花豹石生。
在赵景公寺,不默法师圆寂之前,曾将石生托付于伍拾玖。这花豹十分通人性,从不在人群闹市中与主人为伍,只有到了晚上,才会溜到主人的房间里守夜,次日一早便悄悄离开。这一路上,伍拾玖和肥爷走在荒野时,常会召唤石生一起赶路,但只要到了城镇或村庄,石生都会知趣地隐匿行踪,免得惊扰百姓。
这晚石生去主人的客栈转了几圈,发现伍拾玖他们并未回去,便一路闻着气息追了过来,正巧碰到主人遇险。
若论属性,相柳属水,石生正与它相克。虽然巨蟒身躯庞大,但石生却正咬在它脖颈死穴处,让它无法反抗。蓦地,那巨蟒收了八个蛇头,就要钻入水中。倘若真到了水底,石生未必是它的对手。
伍拾玖冲到岸边连连高喊:“石生,快回来!”
石生倒也听话,听到主人召唤,一个纵跃回到岸上,嘴上还叼着几枚手掌大小的鳞片,想是刚才与巨蟒相搏撕咬下来的。
那巨蟒吃痛,加上被石生咬伤,一头钻入水中,划出长长的波纹,朝着湖心方向游去。石生站在水边,不断冲着湖面发出“铿铿”的叫声。
这时肥爷和金问疾也闻声赶来,听说刚才一幕,金问疾沉吟道:“小妮子服过一枚相柳蛇胆,所以那畜生把你当成了同类。”顿了顿又道:“这相柳又名九头蚺,生性狡猾,且雌雄同体,可根据需要自行转化。得想个法子将它除了,不然等它生下蛇卵,孵出小蛇,那可真是为害人间了。”
伍拾玖看了看双夕夕:“刚才那蟒蛇离着你那么近,你怎么不躲不闪?”
双夕夕道:“说起来很奇怪,它只要一靠近我,我身上不知为何就没了力气,甚至真气都提不起来。”
金问疾道:“你服过一枚蛇胆,体内毒性与它起了感应,当真危险之极。若非小娃子出手相救,这次就真要葬身蛇腹了。”
双夕夕看了伍拾玖一眼,见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不由得脸上一红:“谁要他救,我这条命,还给他就是了。”
金问疾笑道:“罢了,儿女情长先往后放放。你体内尚有余毒,迟早会发作,必须再服一枚蛇胆对冲调和。今后若再遇到那畜生,不是你吃了它,便是它吃了你。”
伍拾玖吐了吐舌头:“原来你命中注定是一条美女蛇……哎疼疼疼……”
话没说完,胳膊上被双夕夕狠狠掐了一把。
当下四个人沿着湖岸搜寻而上,石生在前面引路,寻找相柳巨蟒留下的蛛丝马迹。到了破釜涧西北角上,岸边的草丛不知为何变成了焦黄色,草叶上还挂着黑色的液体,金问疾俯身仔细查看:“这相柳毒性好生厉害,所过之处,草木焦黄。不过它被石生咬伤,恐怕要找个地方藏身养伤。”
四人远远看去,只见相柳经过的地方,草丛中被烧灼出一道焦黄的小路,弯弯曲曲,绵延数里。肥爷道:“坏了,倘若这畜生遇到寻常百姓……”
金问疾道:“咱们须得加快脚步,免得它再伤及无辜。”
大伙儿继续向前,就见那道焦黄的痕迹或在草丛中,或在平地上,时而又钻入山林,但始终不断。沿途有几户人家房屋倒塌,圈养的禽畜也都消失不见,想是被那巨蟒突袭,来不及逃命就被吞入腹中。伍拾玖恨恨道:“这畜生爬行速度真快,我们总是晚到一步。”
四人全都加快脚步,到后来,那巨蟒经过的痕迹便只在密林中蜿蜒前行,算下来,何止逃出百里。四人愈发不解,不知它究竟要去哪里。
这一路奔行,四个人初时还都齐头并进,过了百余里,各自脚程渐分高下。伍拾玖经过这几年历练,加上年轻健硕,功力渐增,跑在最前面。金问疾虽然年过百岁,气血渐衰,但内力精湛,气息绵长,又懂得体能分配,和双夕夕并排而行。肥爷身子肥胖了些,跑出百里已开始气喘,好在石生通人性,不紧不慢地陪着,倒也没有落下太远。
跑出四百余里,前方出现一座大山,山脚界碑上赫然写着“砀山”两个大字,伍拾玖收住脚步,不一会儿其余三人也都跟了上来。
金问疾笑道:“原来到了刘邦斩白蛇起义的地方,这畜生莫非知道自己命绝于此么?”
伍拾玖忽然想起,史书中曾有记载:刘邦押送农奴劳工去骊山修秦始皇陵的途中,路过砀山,劳工借着山势四处逃窜,仅有几十人愿意跟随。按秦律,如到达终点人数不整,包括刘邦在内,全都难逃一死。于是这位秦国的小小亭长心生一计,宣称自己梦中斩杀白蛇,乃是天意,就此宣布起义,汉高祖斩白蛇起义便由此发端。这巨蟒窜入砀山,不知是巧合还是暗合某种深意?
肥爷气喘吁吁道:“看痕迹,这畜生往山顶去了,咱们……咱们一鼓作气……”
双夕夕笑道:“你啊,平时少吃几口,晚上多练半个时辰,也不至于这样。”
肥爷气哼哼道:“我绰号叫什么?”
双夕夕吐了吐舌头:“我倒把这个忘了,这位肥爷请先行一步,免得一会儿被落下太远。”
几个人谈笑间,各自施展轻功往山上奔去。这下肥爷更惨,走两步歇一歇,到最后满头大汗浑身湿透。石生见他走得缓慢,也自行觅食去了。
快到山顶处,那焦黄色的痕迹忽然消失不见,尽头有一座巨大的土丘,长满荒草,看样子好像人为堆砌而成。
几个人围着土丘转了一圈,发现南向的草丛中有一块石碑,石碑年代久远,上面密密麻麻刻着些小字,依稀能分辨出正当中刻有两个大字“隐王”,其余的字体模糊不清,难以辨认。那相柳的爬行轨迹绕过石碑,钻入后面一个巨大的洞中。
伍拾玖从地上捡起一根松枝,摸出火折点燃了刚要进去,被金问疾拦住。
“先别急,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伍拾玖看了看那石碑:“不知道,难不成是一座古墓?”
金问疾道:“隐王墓,就是陈胜之墓。”
伍拾玖恍然:“啊,我知道了,前辈说的是秦末农民起义领袖陈胜吧。”
“不错,汉高祖虽然斩蛇起义反抗暴秦,但陈胜却是第一个揭竿而起的人,正所谓陈胜虽死,其所置遗侯王将相竟亡秦,由涉首事也。陈胜虽然最终失败被叛徒所杀,但在他的影响下天下各处陆续有响应者起兵反抗。汉高祖称帝之后,追封陈胜为隐王,派专人为他守墓。《史记》曾将他归为世家,并立传写道:陈胜葬砀,谥为隐王。此处是砀山,这石碑上写着隐王,此地十有八九便是陈胜之墓。”
肥爷道:“江湖上摸金校尉曾有言:宁挖十皇陵,不碰隐王墓。自古民间对这位起义领袖十分尊崇,尤其他那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更是投了很多江湖豪杰的脾性。”
金问疾拍了拍石碑叹道:“想不到隐王之墓竟破败如斯,成了蛇窝。那魏武帝曾派发丘中郎将挖遍砀山汉王陵,以筹军资,不知这隐王墓有没有遭他黑手洗劫。”
伍拾玖道:“在我生活的时代,有人专门喜欢写些摸金校尉盗墓的故事,很多人爱看。”见三人颇为惊讶地看着他,忙道:“可能……可能人们对神秘的事物,总是充满了好奇吧。”
金问疾摇头道:“原来千百年之后的人们,喜好与我们如此不同。”
伍拾玖还想解释几句,却不知从何说起,一时语塞。双夕夕见气氛稍显尴尬,便道:“先不说那些了,想想怎么把那巨蟒赶出来吧?这么守着也不是办法,我们可耗不过它。”
话音刚落,天上突然落下一张大网,兜头向四人盖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