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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剑无眼,血染衣襟。
雁南飞听见一声惨叫时,立即如风般奔了过来,只见墨月满手是血,双目无光。马冰仰面倒在冰冷的雪地之上,双目圆瞪,胸口插着把锃亮尖刀。
雁南飞望着尖刀,陡然便想起是之前逃离容美时,她从百里奚手里抢来的。墨月从马冰胸口拔出尖刀,又在他身上擦净血渍,方才冷冷地骂了句:“自寻死路!”
原来,马冰将墨月当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故从未想到她会身藏尖刀,更未料到她竟敢趁他不注意之时,一刀插进了他胸口。
雁南飞也未料到墨月竟然杀了马冰,虽大大出乎他意料,却赞许道:“此人勾结百里老贼,背叛王爷,本就该死。你杀了他,一切皆是他咎由自取。”
二人随后匆匆回到王府,将今日发生之事与向思安一细说,向思安大为震怒,可他仍不相信向思明竟敢背叛桑植,背叛他,悲痛之余,不禁连连叹道:“为何如此,为何会如此呀?”
向怀光回想起当初为何要杀马天宝,不禁愤然道:“果然是亲兄弟,都怪我回府之后,并未彻查此事,才导致今日留下无穷后患。”
向思安缓缓说道:“此事一早便已埋下祸根,看来一切皆是天意!”
“阿爸,二叔如此行事是否有何苦衷?或是有其他误会?”向怀光又问,向思安满脸疲惫,喘着粗气,无力地说:“即便是有苦衷和误会,那也不可背叛本司。本司与他可是血脉至亲之人啊。”
雁南飞与墨月身为外人,此时也只能在一旁侧听,本不可多言,但墨月想起与向思明同行的墨白,一时担心不已,便不得不插话道:“阿哥与二叔一道,若二叔真有反心,阿哥定然也会身处险境。”
向怀光却说:“墨兄打小便与姝儿一同长大,二叔几乎将他视为己出,应当不会……”向思安却说:“我与他就算是血脉兄弟,他皆不放在眼里,何况是没有任何血脉关系之人。”
雁南飞接过话说:“王爷此言有理,倘若二叔果真起了反心,此行必然不会去唐崖。墨兄若是知晓他意图谋反,也必定会全力阻止,到时若是动起刀剑,恐怕……”
他话虽未全部说完,墨月便越发担心,央求向思安派人前去阻止。向思安也正有此意,随即下令向怀光亲自前去追赶。
“王爷,如今局势未明,少土司还是留守为妙。”雁南飞道,“人多反而拖慢行程,我独自一人前去追赶即可。”
“这个……你一人前去,倘若向思明已通传容美,对方人多势众,一旦动起手来,恐怕不妙。”向思安的担心不无道理,可雁南飞坚持说:“请勿担心,我与墨兄联手,就算对方人多势众,那也不在话下。”
墨月此时插话道:“我与阿哥一同前去。”雁南飞却拒绝了她:“不可,我一人追去定然更快。你留下照顾姝儿姑娘。王爷、少土司,请放心,我定会将墨兄安然带回。”
向思安与向怀光对视了一眼,道:“也罢,那便拜托你了,一切小心。”向怀光又说:“雁兄,我尚有一事相求。二叔如真有背叛之心,若能留他性命,还请高抬贵手。”
向思安此时也甚是为难,沉吟片刻之后,重重地说:“若他真反了,烦请转告一声,只要回头,本司绝不追究过往。”
雁南飞转身离去时,叮嘱墨月万万不可跟姝儿提及只言片语。墨月忽从背后抓着他的手,苦苦哀求道:“阿哥,你带我一道去嘛,若有事发生,我定可照顾自己。”
“月儿,听话,乖乖在府上等着。”雁南飞望着她不舍的目光,“照顾好阿妈和姝儿,还有你自己。我发誓定会带着墨白尽快归来。”
墨月眼眶红了,叮嘱他定要小心谨慎,行事切不可冲动。若是遇到危险,也定要保命为主……她一口气说了许多话,雁南飞也不禁动容,可他强忍着不舍,沉声说了句“保重”,转身便走,丢下她独自留在原地,泪眼婆娑。
丛林无边,雪域茫茫。
向思明与墨白骑马赶了许久的路,马儿也累了,正一前一后牵着马儿步行,在干净的雪地上踩出一串串深深的脚印。
又行了大约半个时辰,二人方才席地而坐,就着雪水吃了几口干粮,顺便也歇歇脚。这一路上,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向思明似是并不急于赶路。如此一算,行程应还未过半。
向思明找了个地方落脚后,叹道:“此行让你跟着受苦啦。其实你并非一定要来,只是王爷放心不下我一人前往,非要你陪同。”雁南飞淡然一笑:“此去唐崖,路途遥远。加上冰天雪地,若是让您独自一人前去,不仅王爷放心不下,姝儿也放心不下呀。”
“唉,你与姝儿青梅竹马,她此生可与你相识,也是这孩子的福分。”向思明说起女儿,既感欣慰又觉愧疚,“你也知道,打小时她阿妈便去了慈文阁……唉,我独自一人将她抚养成人。她跟我说,若非后来幸运遇见你,真不知自己该如何长大。”
墨白叹道:“我也何尝不是如此,若不是她陪着我,我也不知该如何度过那些年。”
向思明道:“我知你们二人心意。此番若是顺利回府,二叔打算与你阿妈商议,让姝儿过门吧。”墨白自是惊讶,不知他为何突然提起此事。他大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何况姝儿的心早就随你去了。我若继续将她留在身边,她嘴上虽是不说,可我这心里也过不去呀。”
“二叔,我……”墨白刚要启口,向思明却说:“姝儿虽尚未过门,可这已是早晚的事,不如你先改口,今日起便叫我阿爸。”
墨白又惊又喜,一时之间却难启口。向思明笑道:“这有何为难的。罢了,不难为你,待姝儿过门时再改口吧。墨白,二叔问你件事,倘若二叔有事需你相助,你会坐视不管吗?”
墨白愣道:“二叔所问何事?既是二叔开口,必定是尤为重要之事,我也定然不会回绝。”向思明苦笑道:“那若你帮了二叔,此事可能会让你相熟的另外一些人……罢了,二叔随意说说而已。”
继续赶路时,就快要天黑。墨白一直犹豫着想要跟他打探梁晴之事,还未来得及开口,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马蹄声,转眼之间,一群人马便如旋风一般冲了过来,从装束看,似是马匪,却又不像马匪。他们将二人团团围住,为首之人耀武扬威,怒吼道:“你们二人这是从何处而来,又打算去往何处呀?”
墨白正欲答言,向思明质问道:“尔等又是何人?”为首之人狂笑:“这还看不出来吗?留下买路钱,便饶你们不死。”
墨白在向思明耳边低声说:“这些人并非马匪。”向思明微微点了点头,道:“各位英雄,我二人有要事缠身,出门太急,也未带多少银两,还请借道一行。”
“不留买路钱,那便留下命来。”为首之人一声吆喝,众人便杀了过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墨白与向思明在雪地里迎战众敌,直杀得对方落花流水。
“二叔,您先走。”墨白担心纠缠太久,会于己不利,于是替向思明挡住敌人,试图让他先走一步。谁知,他话音刚落,忽觉察被人从背后刺了一剑,回头一看,只见向思明正冷冷地盯着自己。
“二叔,您……为何……”墨白满眼惊恐地望着向思明,向思明咬牙切齿:“对不住了,要怪就怪向思安。他本就不该派你随我一道前往唐崖。”
墨白无力地说:“您打算……背叛……王爷?”向思明眼里闪烁着残酷的笑:“当年父王本就打算将王位传于我,可他从中作祟,改了父王遗嘱。王位本就属于我,是他抢走了属于我的东西。如今时机已到,该还给我了。”
“您……如此行事,就不替姝儿想想吗?”墨白自知今日难逃一死,故临死前想要了解真相,否则将会死不瞑目。
向思明苦笑道:“姝儿虽因你而伤了双腿,可那也是拜覃良顺所赐。向思安不替姝儿报仇也就算了,可还将他当成座上宾,一笑泯恩仇。既是如此,我便只能出此下策。待我夺回王位,定要杀光茅岗覃氏一脉,以及所有土民,一雪前仇。”
墨白听了此番言语,才明白这么多年,表面似乎已与他很熟了,可如今想来,似乎又从未真正看清过他的真面目。
“墨儿,我已与百里土司结盟,他将助我夺回王位。你若答应助我一臂之力,事成之后,姝儿与你成婚,咱们就算是真正的一家人了。待我百年之后,你便是桑植土司王爷。”向思明满脸阴沉,“若是不答应,今日此处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墨白半跪于雪地之上,面色痛苦:“二叔,趁如今尚未铸成大错,我劝你赶紧收手吧。”向思明冷笑:“为何要收手?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要你答应我,我便不杀你,届时与百里土司里应外合,大事必成。”
墨白这才明白他在桑植还有同谋,忽然使出浑身力气,从雪地里拔出利剑,却被向思明一脚踹倒。向思明拿剑指着他,怒吼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当下大势已定,你为何仍执迷不悟,还非要逼我杀你?你方才已答应我,若我需你助一臂之力,你定然不会拒绝。”
“执迷不悟的应该是你,你若不知悔改,必定死无葬身之地。”墨白被他拿剑指着,动弹不得,却仍打算劝他,“二叔,您打小便看着我长大,视我比亲生还亲,我也将您视作父亲一般。若您今日定要杀我,我宁愿以死来让您回心转意。”
向思明缓缓摇头道:“此事已成定局,想我回心转意,除非我死。”
“姝儿若是知晓她父亲竟会做出此等恶事,往后该如何做人?”墨白此言似是戳中他内心,顿了顿,却又冷笑道:“做大事者不拘小节。姝儿既生于此,那便是她的命运。”
“勾结贼人,死不足惜。”忽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怒喝,紧接着便见一匹快马疾驰而来。向思明大惊,情急之下挥剑刺下,墨白迅疾躲开。他又打算刺出第二剑时,却被来者一刀挡住,顿时被震得一连倒退了好几步,方才稳住阵脚。
墨白看见马背上之人竟是雁南飞时,不禁大笑起来。也该是他命不该绝,多亏雁南飞及时赶来,正好看到这一幕。他手握寒铁宝刀,左右砍杀二人,再无人敢近身。
向思明知悉雁南飞寒铁宝刀厉害,故也不敢近身拼杀,只能叫嚣:“杀了他们,万万不可让这二人给跑了。”
雁南飞没想到受他尊重的二叔,竟变得如此之坏。他打马过来,寒铁宝刀划了个圈,近前几人便呼呼地跌下了马背。他朝着墨白伸出了手,而后将其拉上马背,拍马飞奔而去。
“给我追!”向思明见状,又惊又怒。他万不可放这二人回去,否则定会给他的宏图大计带来灭顶之灾。他随即也翻身上马,一路追了过去。
雁南飞朝背后看了一眼,见追兵紧追不舍,于是双腿一夹,坐骑便嘶鸣着往右前方的小径奔了过去。墨白受了伤,马儿颠簸时,痛得他龇牙咧嘴。雁南飞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疼痛,让他再忍受一下,很快便可摆脱追兵。
话虽如此,可真要摆脱纠缠谈何容易。坐骑忽然脚下一滑,二人瞬间被掀翻,腾空而起,坠落在厚厚的雪地上,随后滚落山崖。
向思明追至此地,望着路边一望无际的山崖,脸上现出一丝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