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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女子微怔,随即笑开,“我是裴瑾啊,姐姐离京久了,自是不记得了。”
怎的今日都反复提她离京久了……裴回皱眉。
“哦。”
裴瑾尴尬的笑着,伸手准备过来掀罗帐,裴回突然道:“我倦了。”
裴瑾的手僵在半空中,硬邦邦的回:“姐姐睡这般早啊,申时还要去闺学了吧?”
“哦。”翻身卧下,顺手把手中的手炉揣紧些,听她凉凉道:“早点休息。”
裴瑾正事还没开口,哪里容得裴回这会儿睡下,忙开口:“姐姐,姐姐,实话实说,我今日有事相求。”
语罢,牵着嘴角笑笑。
“关于我的么?你讲吧。”裴回拧着眉头,她实在是厌烦这些做戏奉承,也惯不会拐弯抹角。
罗帐“刷”的被裴回扫开,她起身走近了桌上的物什,一一翻看起来。
裴瑾腆着脸,踌躇半晌,终是下定决心,放开差点被绞烂的袖口,悻悻道:“也不是重要的事……姐姐,我刚才从街市归家,听闻你与二妹……三妹妹不合,我是想着……”
裴瑾觉着自己这话已经说得够清楚了,料想裴回大概能听懂的。哪知裴回抬眼道:“你的意思啊,不甚懂得。”
心中怒火中烧,裴瑾压了口气,哑声:“姐姐……”
裴回也是不想理她,却惦记着一榀酥和崇圣寺,不得已的回:“你这是什么话……不妨明说,我这人不喜欢拐弯抹角。”
裴瑾的头更低了,也不想再多费口舌,只觉裴回简直是傻到家了,咬着牙齿,她愤愤道:“不大碍事的,姐姐,想必你不喜欢裴珺吧?我们是一路人!今日就是想请姐姐替我向父亲讲讲,帮我撤去秀女的额分。”
谁跟你一路人。裴回默默想着,她与裴瑾并不熟稔,怎的就到了替她说好话的地步了呢?
桌上亮晶晶的物什中有支梨花玉簪,她伸手执起,眸子一亮,令一旁纠结的裴瑾欣喜了几分,连忙回:“这是尚金城的玉簪!姐姐许是不知,尚金城寸土寸金,是除了鄞州城最为繁华的地方呢!”
“嗯。”裴回瞧着玉簪好生眼熟却是思不起到底哪里见过,闷闷应声。
“姐姐,那你可是答应我了嘛?那额分很是珍贵,我本是无缘的,不过为了充数,谁叫四叔没个丫头,如今姐姐回来了……”
裴瑾还继续说下去,却圆不起刚才扯的谎,未免窘迫,正好被前来的小魏氏解救。
小魏氏已然换了衣衫,是件品红色的宋锦罗裙。头上挽着元宝髻,配上玛瑙头面,裴回只暗暗称道:“老气横秋。”
小魏氏哪里晓得这些,扬起褶子堆砌的粉面:“二小姐也在啊。”
裴瑾素来与小魏氏不合,维持着面上的关系,道了一句:“魏夫人。”
裴回横眉扫了一眼小魏氏,正好看见她来回捻动的手指,漫不经心问道:“魏义母是来讨药的?”
小魏氏松了一口气,才道:“是是是,回儿啊,听说你有些润肤润发的乳膏……”
裴回冷哼一声,浅声:“不过是个养女,哪有那般好的东西。”
此句落下,小魏氏的脸正如那唱戏的角儿,变了又变。
裴回无暇去看变脸之戏,悄咪咪的收好玉簪,就又抱着手炉坐下,客气了一句:“你们坐。”
幸而小魏氏真实的目的并非乳膏一事,不失片刻就调整好笑容,温声温气:“回儿,你莫要理会旁人所说,我怎会使你受了委屈,既是你的义母,我也定然要为你撑腰的。
“你且不要生气,那些嘴碎的婢子家奴我定会严惩。在这之前,义母问你一件事啊……”
小魏氏顿着,令四下空气立马安静下来,未有声响。
见裴回脸色如常,小魏氏继续道:“我们国公府没甚子嗣,又恰逢圣上选秀,回儿……你心下如何想的?义母也好为你做主。”
裴回终是看了小魏氏一眼,颇为赞同的道:“义母可以做主的。”
她心里隐隐期待起来,对这次的计划很是满意。她也无意争夺家产,全叫她们拿去也未尝不可,毕竟不是属于自己的。若她们尚是没有生出这等害人的心思来,就算小魏氏吞下整个国公府,她也无甚感觉。只是有些心思一旦生出,蔓枝缠蔓,勒死的可就是自己了。
“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那回儿先休憩,我去备午膳,记得到棣华堂来啊。”
裴瑾撇着嘴跟在了小魏氏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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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光阴,清风徐来,摇响了一树海棠。
棠溪堂上座端坐着老妇人,闭目没有开口。
下方站着的是两个模样五六分相像的男人,略显沧桑的那个道:“母亲,孩儿听闻你准备让裴瑾进宫的么?”
老妇人喜墨绿色,华服上绣了夏荷,穿堂风吹得那荷叶荡荡悠悠的。
穆太君将手中的棋子扔回棋局,冷冷扫了一眼另一个男人。
那人忙躬身行礼:“母亲——”
“青榆,青梧,瑾丫头是个好丫头,机灵的很。”穆太君点到为止,没再继续说下去,又端起和阗白玉茶盏,细细碎了一口。
穆太君独来的癖好就是用茶盏饮酒。
“母亲,其实我国公府不是只出得起裴瑾的……四弟有许多外室和通房,孩儿亦是。”裴青榆别扭的拱着手,脸上是一片酡红。
穆太君手中的动作一顿,哂笑:“你这是喝了酒么?养那么多外室作甚!我们府上两处名额,总不可能搭上裴回那孩子吧!”
裴青梧倒是接了裴青榆的话,缓缓憨憨的道:“可是送走裴瑾和裴珺,我们府上就是连一个嫡女也没有了……”
穆太君哼唧一声,没有说话。
裴青榆则以为有戏,开口正要侃侃而谈,穆太君先一步讲了,他便只好垂手听着。
“是吗?那当初接裴回进府是甚意思?莫不是你们养作禁脔的?那岂不是荒唐!
“我裴家世世清白,往上数十代,代代都是廉洁奉公的父母官,重情重义的,既然她成了裴府堂堂正正的小姐,便得一视同仁!”
“孩儿谨记。”两人再次躬身行礼。
礼罢,裴青榆闷闷道:“若一视同仁,不如报上三个名额上去……这样不是极度公平的吗?”
穆太君听罢此话,气得怒目圆睁,手中的小瓷杯“哐当”砸在裴青榆身上,他忙道:“母亲……”
穆太君捏着金丝帕,语气里压抑着少有的怒火,她道:“混账东西!我是你亲生母亲,你就如此忤逆不孝的么!”
裴青梧重新倒好茶水,递与穆太君,谦卑道:“母亲消气。”
大丫鬟朝颜从怀里掏了药丸喂给穆太君,眼底也是无尽的担忧。
“实话告诉你,裴青榆,”穆太君缓了两口气,“裴回是我护着的孩子,你休想动她!”
裴青榆垂首称是,就匆匆离开。
朝颜一边抚着穆太君的背,一边喂茶水,本是想叫裴青梧退下,他却突然跪下,道:“母亲……孩儿的事还请母亲帮着定夺。”
穆太君略慌了神,随即道:“青梧,我虽只是你爹的续弦,你也晓得我待你们如何……几个庶子女我也是尽了心力的,有什么事你们尽管说,我何时会苛责你们?”
裴青梧又唤了一声“母亲”,继续开口:“自芷君病重以后,孩儿房中的些子姨娘通房便不得安生,如今芷君去了,两个孩子也还小,孩儿公务繁忙,想请母亲做主娶一房续弦。”
裴青梧身居正四品的太常寺少卿,云朝重礼重药,他自是忙得脱不开身。
穆太君沉思片刻,道:“我会留意的。”
裴青梧起身告辞。
一时之间的棠华堂只剩下穆太君与朝颜二人,朝颜道:“老太君需要请大小姐来用膳吗?”
穆太君斜眼扫了一眼窗外,暮霭渐沉,那棵枝繁叶茂的海棠树上停了一窝喜鹊,扑闪着翅膀,隐没在新绿嫩黄中。
“晚膳就不必了,你给回丫头寻些事务来做,莫让她太过闲散。”穆太君抿了一口热气腾腾的碧螺春,眸子里氤氲着雾气,“老四的事情让青榆帮衬些,另外再选个庶女去参加选秀。”
朝颜立马会意,捶着穆太君的背,听到她老人家满意的哼哼,道:“老太君,裴瑾和裴琬吧,年级相差不大。”
裴琬是穆太君三儿子裴青杨的庶女,很是受宠。
“她?心气儿太高,把她接到府里来磨练磨练。”穆太君有些怒气,她共生有两男一女,除了裴青杨,各个有出息,而这三人之间,又只有他最为俊俏。
朝颜领命,又道:“老太君,上次您去崇圣寺求愿,是否去还愿了?”
穆太君忙“哦哦”两声,听懂了朝颜话里的意思,顺势道:“让那些闺秀各自抄些佛经,七日后去还愿。”
“这也是好的。”
“剩下的事情你早早做安排。”穆太君放下茶杯,“传膳吧。”
朝颜扶着穆太君起身,她又缓缓道:“多派些人,做得像一些,莫要让有心人抓去了把柄。”
朝颜轻笑:“我知道的,老太君。奴婢那哪次做得您不满意,不是每次都夸赞奴婢吗?嘻嘻……”
“你这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