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峨眉天下秀。张敏终于在读大学以前为自己争取到了谋划已久的峨眉之行。在独立自强的女儿提出自己独自去金顶拜佛,感谢菩萨给自己的好运的时候,这个虽然因为学费焦头烂额的家庭,并没有太多犹豫。因为女儿的懂事,因为女儿为他们挣得的荣誉!且女儿就读的大学就在成都,学校有分校在峨眉,去峨眉不过是坐校车;再说,女儿坚持自己已经18岁了,能够独立了!父母虽然不舍,更多的,却是知道自己已经不得不放手…后来,张敏才知道,在她离家的第一个月,母亲每天担忧地吃不下,睡不着,整整瘦了几十斤!~而当时,火车汽车是主要的交通工具,在没有手机,电子汇款不发达的时候,父亲坐了一天的火车来给她送来八百元生活费,然后水也没喝,就叮嘱她好好学习,接着回火车站休息,等下一班半夜的火车回家。此后,无论何时,经过站台,看见那些或蹲或坐在街边,一身农民工的人们,她总在想,也许他正是哪个花季少女的父亲,盼着儿女快快成长!…父母之爱,如此之深,何以敢忘?!!
这时的她还不知道这些,她只是有条不紊得收拾行装,行李很简单,几件换洗的衣物,身份证件,部分现金,脚上一双轻便的鞋子——防身的物品是不需要的,书籍这类打发时间的东西也是不需要的,她的大脑里藏书虽然不多,但经过她反刍式咀嚼,也还有些滋味。要知道,她报考的专业是文科,却选了一个工科类院校,唯一的原因是:这所学校有一座藏书丰富的图书馆。在张敏的印象中,如果说世界上最牛的职业,大概应该是图书管理员吧?比如老子,比如扫地僧,比如伟人***…这些从图书馆走出来的牛人一度让她对这个职业充满向往,图书馆,一直是她心目中的圣地。借了一张当地人的身份证,张敏便上了山。(在没有人脸识别的时候,峨眉当地的人都是这样上山的,有些天天爬山锻炼的,甚至已经不用出示证件,真正的刷脸进山。)
彼时的峨眉山还没有开发的完全,除了主要的山道进行了修缮,部分陡峭的坡段,还是比较原始的石块路堆砌,上到这样的高度,山中基本无人,只是走了许久大约会见得到一户山中留守的人家。山中物资不甚富裕,因为主要靠人力背上去,山上潮寒,山路湿滑,背货的人一天最多两个来回,到金顶的话便是一天一个来回,其成本之高,可想而知;山中也没有平整的土地,有的人家顶多在房前开出一小块菜地种点好活的葱蒜,菜比肉贵,也是情理之中~因为肉可以制作成腊肉香肠,保存时间长,而蔬菜不行…峨眉山中虽植被丰富,但真正可食用或者人们知道处理的食材,却是有限。在这样渺无人烟的地方,张敏却慢慢地放开了自己~因为,这里没有周围一双双眼睛,没有人的气息。这里只有山的呼吸,树的呼吸,风的呼吸~也许还有别的甚么…比如,林间的鸟,山上的猴子,树下的虫…
她渐渐放开了自己对自己的束缚,慢慢的,她的呼吸消失了,她的脚步和风的节拍重叠了,她感觉自己似乎融化在了这风里。或者说,她变成了这风,她和这风一样,与树嬉戏,与草共舞,在山坡上纵情跃下午,在平缓处闲庭信步…如果彼时山中有人,定会惊讶的发现,一个纤细的影子,再山林间乘风而行,一会儿越过高高的树梢头,像鸟一样俯身飞下,一会儿在树林间绕身飞行,像个顽皮的精灵,一会儿,她像是累了,静静地浮在空中,像一片飘零的树叶,卧于沟底。山中多奇之,今后恐怕又要多一个志怪的传说了…
终于,不知道多久,不知道什么时候,风停了。从神游万物的状态中苏醒,张敏感觉到一种从身到心的舒畅,直直身子,感觉身体和神魂好像得到了一种洗條和荡涤,从紫府中冒出来的一个小人,见风而长,而后像吃饱喝足了一样,自己跌坐回明台,盘坐修行。她张开眼的瞬间,在她身边的风似乎也有片刻的臣服,眼中似有精芒闪过。此时,距离她此行的目的地:金顶舍身崖,已经不远了。
峨眉自古就是仙山,长年云雾缭绕,舍身崖位于金顶,海拔高,云气重,因其地质成因,地理条件优越,垂直高度700多米,毫无遮挂,崖底的森森白骨,这证明这绝对是一个自杀的绝妙之地。站在此处,往下俯视,浩渺云海之下,众生皆为蝼蚁,总会让人生出,我又何惜此身的想法?!…后来的舍身崖被禁止靠近,还挂上了:“佛曰,不可”的牌子;但,真的求去之人,又怎是一处栏杆就能挡的住的?!每年总会有那么一两个或者为情或者为名利而从这里纵身一跃的人,佛祖也为之奈何?!
张敏此行也是为了金顶四绝之一,日出云海佛光圣灯,此四绝,如今大概只有日出云海在天气晴好之日还能见得,其余二绝,概因山石木易,其苛刻的自然条件不再具备而终再难一见。幸好,她此时还能得一见。金顶的佛光,又唤摄身光,人立于金顶背向太阳而前下方又弥漫着云雾时,有时会在前下方的天幕上,看到一个外红内紫的彩色光环,中间显现出观者的身影,且人动影随,人去环空,顾名摄身。此时,为夏季下午三时,正是佛光形成最佳的时候。张敏按耐住心思的涌动,调息片刻,面云海而立,紫府中的小人儿也肃穆而立,同视前方。当她下意识将一切精神意识放在云海某处时,云海中似有甚么东西在召唤她,慢慢的,一个七彩的光门在不远处的云海中浮现——在别人看来是光环的佛光,却在她眼前,隐约成了一道门。于是,她听从了内心的召唤,她的脚慢慢的从悬崖上踏了出去…脚下,仿佛有一条浮云铺就的路,又或者,一道无声无色的屏幕,轻轻的拖住了她~
她消失在了这已出现了两千多年的佛光里~云海依旧,佛光消失…山中岁月依旧,只是人们发现,佛光再难觅,圣灯亦不见。无人知道,一个叫张敏的凡人女子,曾踏足过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