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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京城的人都看着,他今日绝不能让贾环把银子带走。
“我难道说得还不够清楚?我今日是奉旨讨债,自然是皇上给我的胆子。王爷你再如何尊贵,难道能越过皇上?”贾环举起手冷笑,“我这辈子踩踏的尸体还少么?你既然敢跟我横,我自然也敢跟你玩命,且玩的还是你的命!王爷,还请你站直了站稳了,千万莫乱动!”
他高举的手缓缓落下,却见身后的锦衣卫们齐齐激发袖中的弩箭,咻咻咻的破空声不绝于耳。
看见密密麻麻、铺天盖地袭来的箭矢,南安王吓得浑身的血液都冻结了,莫说逃命,就是眨个眼也做不到。世人都说神威侯邪性,无法无天、胆大妄为,他今日总算见识了!难怪连五王爷也奈何不了他,叫他轻易便把银子讨了去。
一波箭雨过后,府门前只剩下南安王一个活物,护在他左右的亲兵全被扎成了马蜂窝,死得不能再死。南安王转动僵硬的脖子,四下里看了看,又抬手摸了摸毫发未伤的身体,正欲松口气,却见神威侯举起一张巨大的弓弩,搭上一支儿臂粗的箭矢,瞄准了自己头颅。
箭矢还未激发,却有一股森然寒意由眉心窜入,将本就混沌的脑仁绞成一滩烂泥,南安王骇得神魂俱裂,扯开沙哑不堪的嗓子嘶吼,“贾环,你敢!”
“你们父子两能不能换句话?我有何不敢?”贾环蔑笑,勾弦的指尖缓缓松开。箭矢裹挟着强劲的罡风朝南安王袭去,却并不如南安王预料的那般扎入他头骨,却是上移了几寸,从他发冠中穿过,狠狠撞进包裹着铜皮的大门,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南安王只觉得头皮都快被掀翻了,痛不可遏,抬手一摸,掉下一大把头发,想必罡风扫过的地方已经秃了。等不及羞恼愤怒等情绪涌上,却听身后嘎吱嘎吱一阵闷响,那由铁衫木打造,又包裹了厚厚一层铜皮,重逾千斤的大门,竟被一支箭矢撞得散了架,摇晃几下轰然倒地。
南安王连忙抱头躲避,幸而有门口两只石狮子挡了一挡,才没被压成肉泥。
府里府外一片死寂,不仅四周围观的路人惊掉了下巴,就是一众锦衣卫,也都目露愕然。原来有关于飞头将军的传说并非皇上替侯爷造得势,却是真的,丝毫也不掺假!如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一支箭能撞开两扇重达千斤的大门!倘若这箭扎入脑袋,又该是何种情形?
嘶~众人倒抽一口凉气,不敢深想。
而当事人南安王的心情则更为糟糕。他瘫坐在被砸得缺了半个脑袋的石狮子底下,裤裆处缓缓沁出一股骚臭的尿液,见贾环又搭上一支箭,向自己瞄准,连忙凄厉的大喊,“神威侯且慢!不就是银子么,本王立马就还!来人啊,去开库房,快快快!”
躲在门后偷听的南安王世子这才把惊掉的下巴合拢,一边使人去筹银子,一边跑出去搀扶自家老爹,心里一阵后怕。幸好这门是从外面倒下的,倘若往里面倒,他非得被压成一滩肉酱!这神威侯手段也忒残暴了,难怪连五王爷都降不住他!
三百万两不是小数,把府里的现银全都掏空也凑不齐,南安王正欲讨价还价,对上神威侯森冷的目光,立马挥舞袖子,“赶紧把地契房契全拿来!能抵的全抵了,莫让侯爷为难!”
南安王世子也怕了,忙拿出一个小匣子递过去。
隐在锦衣卫中的账房先生这才冒头,坐下点算了一番,直把三百一十九万两一厘不差的凑齐,方向神威侯点了点头。
神威侯拿起小匣子,一言不发的离开。南安王父子瞬间瘫软在椅背上,暗暗忖道:都说神威侯是杀神转世,而今总算是信了!得杀多少人才能染上如此浓重的血煞之气?!
出了王府,锦衣卫们看向侯爷的目光全变了,饱含深深的敬畏。他们这些人暗地里苦训十年,身手莫说万里挑一,百里挑一也是有的,故而眼光更为神准。就凭侯爷方才露的那一手,斩杀他们所有人不需一炷香的功夫。
西疆有人传言——单凭神威侯一个,就能抵上一支近万人的精锐,这话竟是真的!世上竟真有人强悍到如斯地步!
压了压狂跳不已的心脏,所有人都收起了骨子里的桀骜不驯,默默跟随在神威侯左右。
下一位老赖却是颇有贤名的北静王。他整日里舞文弄墨,吟诗作画,并无半点不良嗜好,也无大的开销,却不知为何欠下二百九十多万两巨款。
因前两位被神威侯整治的不轻,他早得了消息,一脸浅笑的站在府门口迎接,“贾侯辛苦,还请进府喝杯热茶。”
“任务繁重,耽误不得。”贾环坐在马上,略一拱手,“王爷直接把银子抬出来吧。”
水溶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却又很快恢复正常,道,“烦请贾侯稍等。”
几名仆役抬了几口箱子出来,贾环也不使人点算,拿出单据沉声道,“王爷所欠款额为二百九十七万两,另有七千两的零头我给你抹了。就这几口箱子,恐怕装不下!”
一路跟随侯爷前来看热闹的百姓对着北静王指指点点,脸上似有讥讽之意。
北静王扯了扯面皮,强笑道,“府中现银全在这里,还请贾侯通融一二。”
“没有现银便拿房契地契来抵,没收足欠款,我不好回去交差,也请王爷通融一二!”贾环语气冷硬。
北静王身居高位,交游广阔,从来是座上宾,何曾被如此苛待逼迫过,那温文尔雅的面具也戴不住了,冷笑道,“贾侯行事未免太过蛮横了,须知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还年轻,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想跌的太重,现在便开始替自己积点福德吧!”
贾环轻轻笑了,“我以为北静王素有贤名,应该是个心忧天下,心系百姓的,却没料如此昏聩。南方遭了百年难遇的洪涝,每天都有数万万百姓死去,我今日多筹措一钱银子,便可多救一人性命,却是在为自己积德了,且积的还是大功德。反观王爷你,明知百姓遭难却依然拖着户部银子不还,冷眼旁观数万万生灵葬送在洪水里,说你一句丧尽天良也不为过。须知苍天有眼,因果有时,王爷你只管跟我耗,小心日后遭了报应被天打雷劈!”
围观的路人听了这话议论声更大,看向北静王的目光越发鄙夷。平日里装得再好,关键时刻就露了本性了,又是一个不拿百姓当人看的!哪像飞头将军,虽然手段过激了些,可干得都是为国为民的大好事!
“飞头将军,他不出钱咱们出!这是五两银子,您赶紧拿去救济灾民吧!”不知谁朝他扔去五两银子。
“是啊,咱们出钱!救人要紧!”又有许多人扔来碎银。
贾环目光犀利,反手接住银子又扔回那人手中,吓了对方一跳,“百姓遭难,自然由国家救济,怎能将压力摊分到百姓头上。银子你们全都拿回去,今日我便与北静王一耗到底。”
锦衣卫都是受过特殊训练的,不但目力过人,记忆力更是一等一,捡起碎银依次送还,又接着将北静王府团团围住。
北静王承受着百姓们越来越鄙夷的目光,心知再耗下去,苦心经营的十数年的贤名便毁于一旦,只得扯开嘴角强笑,“贾侯说的是,是本王狭隘了,断没有为了几两银子置百姓于不顾的道理。您稍等,本王这便使人去拿地契。”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焦头烂额的北静王总算凑齐了欠款,尽数交到锦衣卫手上,面带微笑的送走神威侯,心脏却气得几欲爆裂。
神威侯不但手段凶残,一张嘴更是啐了剧毒,谁也打他不过,谁也说他不过,短短两日便要回了上千万两欠款,然而也把四王八公得罪狠了,直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只是,这种种暗潮如今还深埋在平静的表象下,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暴发。
王家借的银子也不少。王子腾翻了翻账本,从祖父那代起便不断的支借,到如今已积下一百八十多万两,足够建一个小镇了。
方氏每日里都派人去打听动静,眼见四位异姓王被贾环收拾的服服帖帖,急得头发一大把一大把往下掉。
“老爷,咱该怎么办?”她惊惶不定的问。
“赶紧去筹银子,不够便把府里的古董玉器珠宝拿去卖了,再不够便卖田庄房产,还不够只能动用你的嫁妆。总之一定要赶在那煞星上门前主动把银子还回户部!”王子腾斩钉截铁的道。
“动我的嫁妆?”方氏尖声叫喊。
“你喊什么!咱们已与贾环结下血海深仇,你看看他,连五王爷和四位异姓王都不放在眼里,说动刀枪就动刀枪,倘若讨到咱们府上,指不定会公报私仇把咱们全杀了。届时他只需向皇上道一句‘抗旨不遵’,咱们死了也是白死!你是要命还是要嫁妆?且选一样!”
“要命,自然是要命!我这便去筹银子!”方氏提着裙摆急匆匆下去了。
在神威侯一连抄了五户人家后,老神在在的世家勋贵们终于慌了,纷纷效仿方氏四处筹措银两,然后主动上缴户部。许多行商闻听消息后紧赶慢赶的往京城来,试图捞些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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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二房一家本只想讹诈四成家业,哪料贾赦那般窝囊,直接把荣国府和爵位全给了,喜的他们一宿睡不着觉。经过一年多穷困潦倒、卑微下贱的日子,他们就是做梦也想重回锦绣繁华的贾府,且爵位是王夫人和贾政肖想了一辈子的东西,一夕得了只觉得此生无憾,哪里有空想别的,两个人抹去所有芥蒂,抱在一起痛痛快快哭了一场。
宝玉伺候贾母睡下,迫不及待回到以前居住的小院,这里看看,那里摸摸,对跟在自己身后的探春笑道,“我就知道咱们还会回来!瞅瞅,屋里的东西还跟走时一样!对了,袭人她们在哪儿?我得接她们回来!”
“你派人去打听啊,打听清楚了只管让母亲帮你寻。”探春阴阳怪气的笑起来。屋子里哪还跟以前一样?值钱的东西全被那些奴才偷走了,只余下一个空壳。回来了又如何,得了爵位又如何,照样撑不起这个家。且贾环是何等阴毒诡谲的一个人,他抛出的东西,二房也敢伸手去接,简直不知死活!
想到这里,探春一径摇头,一径诡笑,踩着虚软的步子走了。
宝玉听了她的话心里很不好受,派人去打听,派谁?茗烟、李贵、扫红那几个小厮全都跑了,临走还放了一把火烧了母亲卧房,毁了卖身契。旁的仆役得了消息也都纷纷效仿,把贾府洗劫一空后拖家带口远遁。
官府和族人对此事理也不理,冷眼看着他们遭难。而今的荣国府,再也不是当年富贵无双的荣国府了。
思及此处,心底的欢喜像泡沫般碎裂,宝玉呆呆坐在榻上掉泪。
121一二一
探春回屋后把箱笼全拖出来翻找,终于在一只箱子底部找着几根金钗,没甚精巧的花样,就是普普通通的祥云纹,往常都是让匠人批量打造,然后拿去赏赐下人,造得多了随手往旮旯里一放,自己都忘了。那样富贵荣华,无忧无虑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探春捏着金钗默默掉泪,片刻后洗了把脸,换了身不起眼的衣裳,悄悄摸到贾环原来居住的小院,开了后角门出去。
“掌柜的,死当。”她用帕子掩住半张脸,将金钗递进柜台。倘若是往年的探春,定然羞得无地自容,但如今的探春却是习惯了。
“十两银子。”掌柜只瞥了一眼便报出一个价。
“你怎不称一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