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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慈整日呆在清福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崔昊和杜子林也不敢在他面前提一句考试的事,又怕他在屋子里闷出病。
恰好安中谢派纪城送了一副上好的棋盘,两人才把何慈请到院里透气。
崔昊摸着纪城的头,笑着打趣他:“再过两年纪城说不定就长得比我还高了。”
“那是当然,毕竟你那么矮。”纪城甩开崔昊的手,因着当初牡丹长大后想嫁他一事,记恨到了现在。
杜子林一把揪住纪城衣领:“呦,小兔崽子吃饱了就嘴硬?当初你一脸烂疮要不是仪容悉心照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
纪城鼻子喘着粗气,斜眼瞪着崔昊。
“你小子,难不成还惦记着仪容要娶你的牡丹?”杜子林反应过来哈哈大笑。
崔昊红着一张老脸,骂起杜子林:“就你的话多。”
何慈云里雾里听了半天,“怎么仪容是要娶梅花楼的牡丹?那小丫头看着也就十岁吧。”
“哈哈哈哈哈,他不好意思跟你说。”杜子林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翻。
“你少听他们胡说,我何曾有过这种想法。”
杜子林看着崔昊一张红红的脸,怕说多了他再生气,便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还不是纪城这小子,年龄不大,护食倒是学得挺快,牡丹跟我们说两句话他就斜着眼瞪人。”
“那你可要好好上进,要不然等牡丹长大,小心梅花楼不肯放她走。”何慈笑着拍拍纪城肩膀。
“那当然,我长大了绝对是最厉害的。”纪城大言不惭的挺起胸膛。
到了快中午,纪城趁一念和尚不在厨房,悄悄顺走他一包桂花糕,塞在怀里就跑下山去了。
何慈和崔昊坐在院里下棋,杜子林在旁边聒噪不停,把崔昊烦得不行。
“子林要是没事儿,要不去厨房看看一念师父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没。”
“我刚看过了,一念正在厨房发脾气呢,说纪城偷了他的桂花糕。”杜子林翘着二郎腿好不惬意。
何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安中谢难不成没让他吃饱?大老远跑这里偷桂花糕。”
“哪里,看他鬼鬼祟祟的样子就知道是拿回去给牡丹吃的。”
“他倒是个痴情的,不知道长大什么样。”何慈置下棋子感慨道。
几人说着话儿,忽然就听门外有战马嘶鸣,还没回过神,宏安关的大将军吴哲就大步走了进来。
“何公子挺会找地方,居然藏在了这里,可让我好找。”吴哲也不客气,大刺刺坐在凳子上,拿着桌上的茶杯就一饮而尽。
何慈皱着眉头:“那是我的茶杯。”
“啧,大老爷们计较这些做什么,瞧瞧何卫把你养成什么样子了?”吴哲提起何卫没有一点好印象。
“我爹怎么样还轮不到大将军来评价,将军要是没事儿就请回。”
“你以为我想来?要不是何卫临死前把你托付给我,我才懒得理你。”
何慈气得扔下手里棋子:“我和将军非亲非故,不敢麻烦您。”
“呵,你就不想知道翰林为什么非要治你爹于死地?”
何慈大惊失色,连忙拉着吴哲袖子:“将军可是知道什么?”
吴哲撇撇嘴角:“你果然和你那爹一模一样,用得着别人一张脸,用不到又是一张脸。”
“将军大人不计小人过,我刚才只是太着急了。”何慈也顾不上吴哲话里的讽刺,现在只想知道真相。
谁料吴哲却站起身,伸伸懒腰:“清福庙的确是个好地方,你娘就爱清净。”
何慈急得眼泪差点出来,见他提起自己的娘,想起父亲信中曾说他和小娘乃是青梅竹马,便问道:“将军既然与我娘相识,那就更要告诉我真相了。”
“哦,何卫居然把这件事儿也和你说了?那他怎么不和你讲讲当年是如何用小人之技把王清悦抢走的?”
何慈哪里知道父辈们的事情,只是父母当初如此恩爱,令人人艳羡倒是真的。
崔昊见他们二人争锋相对,怕误了要紧事,忙劝解:“将军若是知道其中一二还请尽量告知,时宜这些日子因为此事已经瘦了一大圈。”
吴哲奇怪的扫视着他们:“你们想知道所以本将军就要说?”
何慈压着怒给自己顺气,朝吴哲行礼:“将军若是知晓其中来龙去脉,还请告知时宜,我父亲死得冤枉。”
“何卫死得冤枉你打算如何?”吴哲反问他。
“身为人子,当然要不惜一切代价为父亲洗脱罪名。”
“要是你父亲罪有应得呢?”吴哲坐在凳子上,替何慈持子下棋。
“不可能,家父为官兢兢业业,绝不是贪官。”
吴哲笑着看向何慈:“钦差大人和朝廷都坚持认为是你父亲一意孤行把灾民拦在城外,才导致瘟疫盛行。你说他冤在何处?”
“父亲不让灾民进城正是怕瘟疫往城中蔓延,更何况父亲也一直积极筹粮赈灾。朝廷为何视而不见?”
吴哲给自己倒了杯茶:“可你当初不也觉得何卫拦着灾民是愚蠢之极吗?”泯了一口茶水,吴哲又道:“对,你还因此跑去开了城门,放进来许多灾民。钦差大人之所以没有往下追究,也是念在你和何澄当时临危借粮的份上。宋平赏罚分明,哪里有错?”
何慈哑口无言,可父亲背着骂名死去实在不甘心:“就算父亲此事有错,可也罪不至死,更何况死后还不得善终。”
“那是自然,何卫与我同守清平一带,他死了我也于心不忍。只是官场无情,汉水决堤死了这么多人,朝廷总得给百姓一个交待。”
杜子林突然发现其中蹊跷,问道:“我家就在汉水渠下居住,只是汉水渠已有百年历史,最是坚固不已。我小时候曾经下过比这还大的雨,也没见汉水决堤。”
吴哲欣赏的拍拍杜子林肩膀:“可算有个明白人了,何卫临终把你托付给我也是想到了这里。汉水渠乃是百年前有名的工部侍郎钱国曾亲自督察所办,怎么可能才下了几日大雨就给冲垮。”
“将军的意思是汉水决堤不是天灾而是人祸?”崔昊也反应过来。
“人不人祸现在谁也不知道,洪水早就褪去,宋平前些日子又亲自派人修好了汉水渠,就算真是人祸,你又从何查起?”
“如果汉水决堤另有隐情,那我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还父亲清白。”何慈起身,握紧了拳头。
吴哲把他拉到凳子上坐好:“我劝你还是不要再管此事,汉水决堤背后牵连甚广,不是你能查得动的。”
“查不动也要查,难道要父亲背着骂命一辈子?”
“的确,我也支持查下去,我一家老小全死在洪水里,不能让他们这么不明不白就上路。”杜子林也附和着。
“呵,你们以为自己是谁?一个是小小清平镇的解元,一个是亚魁,另一个,”吴哲打量了一下何慈,“另一个连成绩都作废,三年不准考试。你们三个加起来都比不过别人一根大腿,还想查个水落石出,简直做梦。”
“那我父亲,还有几万无辜百姓岂不白死了?”何慈浑身发抖,恨不得立刻飞到汉水渠下一探究竟。
“你还是自己看看你爹留下的信再说吧。”吴哲从怀里拿出信件,交给何慈。
吾儿时宜:
你收到信时为父可能已经不在人世,料想赵白两人绝对不会放过我,但父亲已经坦然面对,一切都是我的报应。只是吾儿时宜,你还年轻,从前是父亲不对,总劝你考取功名。是父亲狂妄,以为能护你前程无忧。
如今木已成舟,父亲不再有什么奢望,只盼你能好好活着,哪怕只做一个闲散公子。
为父还有几件事情要交待你,时宜定要切记切记。
一,父亲罪有应得,无论是你听说什么还是查到什么,你都必须坚持这点:你的父亲,罪有应得。千万不要想着为我翻案。
二,白赵二人乃是奸诈小人,你必须离他们远远的,越远越好。父亲早已在乡下为你们兄弟置好家业,听父亲的话,一辈子留在乡下老家,绝对不要再回清平。
三,若是你不愿回乡下,那就去投奔吴哲。我和吴哲虽有不合,但他光明磊落,不会害你。
四,不要试图去查我与白赵二人的恩怨,永远不要。
父亲绝笔
何慈把信看完,心里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头。越来越多的疑惑聚集在心头,到底发生了什么?白赵为何非要致父亲于死地,汉水渠为何会突然决堤,还有最早的两个翰林怎么无缘无故就惨死路中。
吴哲看出他心中疑惑,小心把何卫的信件收好又放进怀里:“你父亲交待的事儿你也看清楚了,我前几日才得了消息,赵英已经被朝廷封了新任太守一职,白圻盛也封了县令。只怕他们二人不会轻易饶了你,你还是抓紧时间随我去宏安关的好。”
何慈心中一团乱麻,呆在原地,如何也想不清其中原委。
崔昊扶着何慈肩膀:“时宜,将军说得甚是有理,清平你不能再呆。如果何太守所言不假,那么白赵二人一定会寻着机会就要报复你。”
“是啊时宜,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早晚有一天我们能把事情查得水落石出,还何大人一个公道。”杜子林也劝解道。
何慈掐着手心,眼圈红了一片:“他们为何非要把我们何家逼向绝境?我父亲一生公正无私,他们怎么如此狠得心。”
吴哲藏好了信,起身催促:“时候不早了,你还是快点收拾行李跟我去宏安,要是再晚些,怕他们二人就找借口拦着不让去了。”
何慈擦擦眼泪,回房收拾行李去了。
吴哲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会儿,不见人出来,亲自去屋里找,竟看到何慈趴在床上哭得忘我。
吴哲冷笑着看他笑话:“我以为你屋里养了猫,过来一看,原来是何家少爷在学猫哭。”
何慈哭得伤心,连打了几个隔:“我怕今日一走,就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看望父亲。”
“清福庙藏在山窝窝里,除了你,不会有人惦记。”
何慈转念一想,的确如此,便拿袖子擦擦眼泪,提着包袱和他一同出门。
一念和尚和杜子林崔昊正在庙前等他们,何慈不放心,又向一念和尚交待:“一念师父还要拜托你一定看好我娘的屋子,千万不要让别人住了。”
“何公子放心,我一定好好替你看守此地。”
何慈与崔昊杜子林一一道别,三人都有些不舍。
“时宜放心,我和子林会常去宏安关看你。”
“你们一定要好好备考,争取一鸣惊人。”何慈眼泪又汪汪流下。
好不容易把话儿说完,吴哲牵着马扶何慈上去。自己正准备也翻身上马,何慈像是想起什么忙从马背跳下,拉着崔昊手交待:“差点忘了重要事,白赵二人寻不到我,日后定会为难何澄,你们一定要替我和阿澄好好说,让他早点带着许碧玉回乡下居住,不要再来清平躺浑水。”
崔昊和杜子林全部应下,何慈才终于放心,和吴哲一起骑马回宏安关避难。
何慈投奔吴哲没有几天,赵英和白圻盛便走马上任,在清平镇好不威风。这两个人狼狈为奸,把好好的清平镇给搅和得乌烟瘴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