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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卫昔昭起身洗漱之后,飞雨告诉她,萧晨述和卫昔昤说了一会儿话,已经走了。
到厅堂内,见卫昔昤正在与丁兰心说话,吃饭时,三个人围坐在一起。
丁兰心今年十四岁,父母已经不在,是由她兄嫂带大的。卫昔昭了解到这些,安抚了一番,想着萧晨述自会寻找她兄嫂,自己将她的衣食起居照顾好就是。
饭后,卫昔昤带着几分忍俊不禁,对卫昔昭道:“先生说让人看到她出入你府邸不大妥当,走的时候做起了蒙面人。”
卫昔昭亦是失笑。白日里蒙面,这不还是会引人注意么?真正顾此失彼了。
萧晨述和卫昔昭来往没什么不妥当,怕的是被人怀疑她打瑜哥儿的主意。越与瑜哥儿是一家人,如今就越要离他远一些。除了萧龙泽,已没人能够毫无顾忌。
皇族中人,很多时候,太可悲。
卫昔昤留在卫昔昭身边,一两日便将时间安排的妥妥当当,上午作画,下午哄瑜哥儿。
卫昔昭对五妹作画这一点很是认可,甚而庆幸。因为卫昔昤性情越来越活泼,作画时则需心静,能够无形中沉淀她的心绪。
萧龙泽这日登门,卫昔昭和他说了说昨日的事。
“你我相不相熟有什么打紧的?你不是已经说了相识的原由么?我来看瑜哥儿,又与昔昤投缘,这就是我成为你座上宾的原因。”萧龙泽如是说。
“公主府里,我倒成了最无关紧要的了,”卫昔昭开玩笑。
萧龙泽笑道:“我若将你看得举足轻重,那就真要出事了。”
卫昔昭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人与人,为何一定要有个堂而皇之的借口,萧龙泽亦是真的和昔昤瑜哥儿投缘,谁敢说出别的话来?
萧龙泽知道卫昔昤在作画,顾自过去指点她。卫昔昭偶尔亲自过去送些茶点,发现两个人竟是热热闹闹的说着话,偶尔卫昔昤更是一本正经地和萧龙泽斗嘴,坚持认为萧晨述教导的作画技巧才是最佳。
萧龙泽这样的良师益友,是寻也寻不来的,这是卫昔昤的好运气。卫昔昭不怕他久留,只怕他不来。
这边的几个人其乐融融,卫昔晴今日也回了宁王府。
卫玄默只要求裴孤鸿做到两件事:一是不可在外饮酒,二是不可踏足风月之地。若是做不到,那卫家也不会再要这种行径不检的女婿。
裴孤鸿觉得,第二件事倒是容易,难就难在第一件事。他一个大男人,总少不得要出门应酬,难不成要滴酒不沾么?谁又真能做到这一点?
心里虽然嘀咕着,还是满口答应下来,先把卫昔晴接回去再说。
卫昔晴回到宁王府,见过公婆,虽然回娘家不是她的错,还是恭敬告罪。
宁王夫妇二人自然只埋怨裴孤鸿不争气,慢待了她。
这样你来我往说了一会子话,卫昔晴回到房里,先看了看她平日里侍弄的几盆花草,之后就拿了本书,闲闲翻看。
裴孤鸿就在一旁看着,服了。她竟是没把回娘家当成多大的事,被接回来也是无所谓的样子。
原以为,是他不在意她;现在发现,是她不在乎他。
这样的妻子,其实是让人心里很不舒服的。
裴孤鸿没话找话,连续问了卫昔晴几句。
卫昔晴有一搭无一搭地漫应着,之后似是察觉出了他的刻意,觉得很奇怪似的看了他一眼。之后,将书放下,去书房了。
裴孤鸿瞠目结舌。她这样子,是不是意味着嫌他烦?
被妻子嫌弃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季青城也感觉很糟糕,懒得回季府,也不想独自留在将军府。
夏夜来临时,漫步至街头,进了一家酒楼,坐在二楼临窗的位置独酌。
卫玄默回府时,有人无意中看到了季青城,出声禀明。犹豫片刻,便命轿子先行回府,自己则到了季青城面前,加了两道菜,多要了一壶酒。
翁婿两个都没说话,沉默着喝酒,不时碰杯。
沙场上的敌人、伙伴,相互之间是最为信任了解的。
而他们又是翁婿,话就都在酒里了。
卫玄默希望女婿可以对女儿一如既往,理解女儿的不快和不得已之处。
季青城希望岳父能够原谅自己的过错,相信自己会在日后弥补今时亏欠。
放下酒杯的时候,两个男人相视一笑,起身离开。
到了街上,季青城拱手道:“岳父好走。”说这话的时候,却瞥到了裴孤鸿的背影。
裴孤鸿刚与两个酒肉朋友吃喝完毕,正在与他们道别。说起来,今日事他还真不是有意食言——
宁王妃这些日子操心上火,胃口不大好,今日晚饭前提及想吃一家馆子做的烤乳鸽,他就亲自出来买。
不巧的是撞上了熟人,一定要拉着他痛饮几杯。初时他不答应,熟人就取笑他被老丈人和大姐夫吓破了胆。
若只说是被老丈人吓的,他真不会计较,因为谁不怕才奇怪。可熟人将季青城也说了进去,就让他难以接受了。辩驳两句,熟人反倒说他是被说中了才心虚强辩的。
证明不心虚不怕很容易,一起吃顿饭喝顿酒就行了。
裴孤鸿就去了,喝了不少的酒,现在又十分倒霉地被季青城看到了,接下来就是最倒霉的事情发生了——卫玄默循着季青城的目光转身回望,看到了一早还满口答应自己的这个混账女婿。
偏偏是他忙着应付身边的人,不知道自己这么倒霉。
有人正戏谑说道:“天香阁的头牌对你可是念念不忘,我每次去了,她都要缠着我问你的下落。我说你被家里的亲戚看管起来了,没胆子出来鬼混了。”
“我什么时候鬼混过?”裴孤鸿闻言很生气,“那些事就不要再提了。我也真是还有事,不陪你们了。”
另一个熟人就嗤笑道:“你看看你看看,男子汉大丈夫,若都像你活得这么委屈,还不如一头碰死算了!什么王妃要吃乳鸽,恐怕是你的娇妻要吃,你忙不迭要讨她欢欣吧?”
“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又没做错什么事,我凭什么要怕她?!”裴孤鸿最受不了这种话,有时候明知是别人的激将法也会上当。
与卫府结亲是他爹娘的主意,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忙了许久,他觉得再不答应就会被那些车轱辘话烦死,也是从心底里觉得娶谁都一样,就答应了。
偏偏没有想到,如今的卫府,那是京城第一名门,这桩亲事,在外人眼中是宁王府有意与卫府结亲,卫府不过是给了宁王个面子,才勉强答应的。
这种认知,让裴孤鸿心里特别难过,即便是事实也还是不愿意承认。
此时,两个熟人不说话了,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裴孤鸿会错了意,以为他们不信自己的话,不由摇了摇手里的折扇,“你们不信是不是?这样,你们先随我回府,将我娘要吃的东西送回去,之后我就与你们去天香阁,如何?过了这次之后,你们再不可说这样的话,再不可……”
那两个人眼中闪过惊慌。
“好,很好!”身后传来的沉冷语声,把裴孤鸿吓得身形一滞。
好歹听他把最后一句说完该多好?他想说的最后一句是——再不可要我与你们一起鬼混。可人倒霉的时候,不喝凉水都牙疼,好事总是会办砸。
卫玄默带着一身冷凛,甚而带着几分杀气,到了裴孤鸿面前。他真想一掌把这混账女婿打死!
他从来不随意发话,一旦说出口的意愿,就必须被执行。可是这孽障又是怎么做的?!
裴孤鸿真的害怕了,眼前的卫玄默比在龙城要砍他手时还可怕,连忙试着解释,道:“岳父大人,您听小婿解释,小婿方才所言,并非出自本意,只是想……”一面说着,他一面往别处退去,想着实在不行的话,也只好先溜掉了。
没往后退上几步,肩头就被一只手扣住,整条手臂逐渐发麻,失去了力气。
裴孤鸿勉强转头去看,看到的是季青城。
“来人。”季青城招手叫来随行侍卫,把裴孤鸿推过去,“绑了!”他是好意,不想裴孤鸿被盛怒中的卫玄默打成重伤,他也知道,那个笨蛋是不会感激自己的。
裴孤鸿被绑了起来,甚至被点了穴出不得声。卫玄默再生气,也不会对这样情形的一个人动手,吩咐道:“带上他,随我进宫面圣。”
这大抵是要与宁王府解除婚约了。这样可就闹得严重了。顺其自然吧。裴孤鸿这种人,不让他真的吃到苦头,这一辈子也就是这让人气不得笑不得的样子了。
——
养心殿。
萧龙渄弄清楚来龙去脉之后,审视着裴孤鸿。这厮在龙城时,一度引得他心里不安,怕昔晽被他抢走,的确是有点讨厌。可这厮的本性却着实不坏,细说之下,也不曾做过真正的错事。甚至于,他还曾试图帮昔昭查清昔晽的死因……
“大将军,”萧龙渄看向卫玄默,“是宁王教子无方,才有今日不知轻重的裴孤鸿。他与大将军之女已是拜过天地的夫妻,若是朕与你合力拆散这桩婚事,日后恐怕会于心不安。”语声一顿,语声融入笑意,“大将军,你看这样可好?来日里,裴孤鸿便跟随在你左右,由你悉心教导,他必将改过自新。”
季青城无声地笑了。萧龙渄这一招,对于裴孤鸿来说,先是祸,之后才是福。
“皇上。”卫玄默深施一礼,“臣才疏学浅,实难担此重任。请皇上降罪。”要他整日看着那样一个不成器的东西?他才不会答应。
降罪的话都说了,那就证明卫玄默实在是看不上裴孤鸿。
萧龙渄目光瞥过季青城,又有了主意,眼中都染了笑意,“那么,就辛苦季将军一些时日,约束宁王世子言行,要他看看季将军的为臣为人之道。大将军可有异议?”
卫玄默看着闻言就已经显得很痛苦的裴孤鸿,心生戏谑之意,爽快点头,“为臣听凭皇上安排。”
两个人三两句话就将此事定下了,没有给别人反对的余地。季青城也只好认真对待这件事,问萧龙渄:“宁王世子在臣左右,算是怎样一个差事?”
“宁王世子虽已成婚,心智却还幼稚。为确保他来日继承宁王爵位,今时季将军尽可随心意相待。苦心心智,劳其筋骨,亦未尝不可。”萧龙渄笑着看向卫玄默,“恐怕也只有如此,才能使得大将军能让女儿继续留在宁王府。”
季青城闻言笑道:“臣已明白皇上苦心。”又转向裴孤鸿,“日后如何,还在世子。”
裴孤鸿感觉自己就像是掉进了老虎洞,却偏偏还一句话都说不得。再说话,不论对错,都是自寻烦恼。
这晚,裴孤鸿带着前所未有的沮丧,回到宁王府,走进房里,不管不顾地仰面躺在床上。
刚梳洗过要歇下的卫昔晴见状,有些吃惊。
他们之间,那是连王妃都知道的,从无夫妻之实。他把她当摆设,她把他的身份当个说得过去的避风港。
仅此而已。
今日这是怎么了?
卫昔晴问道:“世子哪里不舒服么?方才王妃还问起世子为何还没回来,不是在酒楼与人起了争执吧?”语气淡淡的,她倒是想做出几分心急,却是如何也做不出,下意识觉得他有个什么事也是自讨苦吃。
“昔晴啊,”裴孤鸿还在床上直挺挺躺着,除了嘴动,哪儿都不动,“今夜你不妨就给我一刀吧。迟早,我是要死在你卫家人身上,你还不如尽早给我个了断。去吧,把我的匕首拿来。”
这都是说的什么混账话?!卫昔晴啼笑皆非,思忖片刻,屈膝行礼,“世子累了,早些睡,妾身去厢房歇下。”
裴孤鸿立时躺不住了,坐起身来看着卫昔晴,“你怎么都不问问我原由?你就打算这样做我的结发妻?我以后是不是就要把你当个摆设不闻不问?”
卫昔晴似笑非笑,意味着的态度是随你怎样,我怎么都能接受。
裴孤鸿必须得承认,她这招以静制动着实厉害,只这片刻,已觉得无趣。
又能说什么呢?把今日事跟她说一遍,恐怕也只是惹得她自心底看低自己。
已经这样了,也只得接受现状了。再一想,卫玄默、季青城也不是爱讲是非的人,自己的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