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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却将孩儿当做外人,此事实在怪不得我。”
“你倒说说,青坤他究竟做了什么事?!”太夫人的语声都有些发抖了,“你们夫妻二人,为何单只对青坤这样心狠手辣?他究竟做错了什么?!”
“娘不知青坤做了何事么?”季青城虽然陪着笑,目光却分外犀利,似是能看到人心里去。
太夫人目光微闪,道:“纳妾之事,是我与许府太夫人的意思。青坤见我被你气得险些病倒,这才有此举。即便是欠考虑,也是一番孝心,为着让我心里安稳些。你又何苦为了这么点事情便大动干戈?”
“纳妾是正房的事,或者可说是内宅的事,青坤又何必介入?”季青城沉声道,“纳许家人为妾,必会遭人议论,有损季府名誉,能从中捞到好处的,也只是许府,娘真的看不穿这些么?青坤就这样将人带进季府,旁人又会怎么看、怎么说?季府所有的名誉,真的要被他这样葬送掉么?”
“他就算做得不妥,你就不会与他讲道理么?这样打他……”太夫人落下泪来,“他若有个三长两短的可怎么办?你这几年来,有哪一件事听过我的话?若不是有青坤和你三弟妹日日陪着我哄我高兴,我能不能撑到今日都难说。你若在先帝赐婚时便娶了安乐公主,哪里会有如今这些事?又怎么会远去沙场叫人担惊受怕?你真的不晓得么,所有的事,都是因为你这位夫人才引起的……”
瑜哥儿依依呀呀的稚嫩童音使得太夫人打住了话题,黯然转身,“随你们怎样吧,青坤倘若被打死了,我、我给他收尸便是……”
对上卫昔昭的视线,太夫人的目光不自主地多了几分恨意。祸水。她无声地说着,匆匆离去。
卫昔昭无所谓地笑了一下,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而只要是这种事,就不会出任何意外。
季青城沉思了片刻,反反复复地回想前因后果,也不知自己处理的有什么错。看向卫昔昭,他报以歉意的笑。
母亲不似父亲,待他从来就很是严厉,对待三弟却很是和蔼,甚至有几分骄纵。而如今这习惯,必然延续到了两个儿媳身上。昔昭独自在府中的这些时日,怕是没少生这种闲气。
晚间,夫妻二人在东此间的大炕上说话,提起这些事,卫昔昭却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态度,只是笑道:“内宅不就是这样么,做儿女的从来就不能面面俱到。”
“只是要累得你辛苦些。”
“我没事,不觉得怎样。”卫昔昭漫应着,一味忙着给瑜哥儿做贴身的小衣服。
“你整日就忙着瑜哥儿这些小事,怎么就不能多与我说说话?”季青城夺了她手里的东西,丢在一旁,侧身枕着她的腿,又环住她的腰。
一旁服侍的丫鬟皆是垂了眼睑,无声退出。
卫昔昭没奈何地看着他,笑。偶尔就像是个大孩子一样,让她一点法子也没有。沉了片刻才道:“我总是怕瑜哥儿不知哪日就被接回宫里,就想着将他照顾的周到一些,也省得来日后悔不曾尽心。”
季青城嗅着她衣衫上的清香,语声显得慵懒,“如今后宫由太后做主,她想的无非是将她家族中人弄进宫去,之后凭子嗣母仪天下。而皇上无意如此,和太后的较量不是几年就能平息的。我们只管好好教导瑜哥儿,护他周全。”
后宫里的事情,千古不变,总是各有各的企图。倒也是,如果皇后不是为了保全家族,也不会与太后一起帮萧龙渄铺路——为萧龙渄铺路,也就等于是为她的太后宝座铺路。而她的家族,不是只凭她一个人就能保全的,自然还需要后辈人在后宫站稳脚跟。
萧龙渄如今的日子,恐怕不比他的父皇轻松。
卫昔昭又想了想季青城的话,心头一动,“你这话的意思,是瑜哥儿可能会被人加害?”
“嗯。”季青城勾低了她容颜,“别怕,有我呢。”
“我晓得你会帮我。”卫昔昭笑着伸手推他,“你先去歇下,我做完这点事就回房了。”
“你舍得让我独守空房么?”季青城坐起身来,问得一本正经。
卫昔昭失笑,“芝麻大的事,被你一说就变了样……嗯……”
后面的话,被他含入口中,说话的人,也被他抱回了寝室。
——
第二日,萧龙渄命人将卫昔昭请进宫,打听了几句瑜哥儿的情形,便问起了纳妾的事情。
卫昔昭哑然失笑,“连宫里都听说此事了?”
“可不就是。”萧龙渄也笑了,“这是有人故意为之,你若是不答应,便会落下妒妇的名头。”转而又问,“青城是怎么看待此事的?”
卫昔昭没有直言回答,只是说了季青坤被打的事。
萧龙渄笑意更浓,“曾经抗旨据婚的人,如今想让他纳许家人为妾——那些人还是不了解他的性情。依我看,此事我出手阻止,也省得你夫妻二人为这等事心烦。终归是同样的结果,不如尽早了断。”
卫昔昭便委婉问道:“由你出手,太后娘娘那边若知道了,会不会对季府心生嫌隙?”
换个角度看,也能被人说成是季青城孤傲、有人百般逢迎都不肯理会,她是担心这一点。
萧龙渄会意,无所谓的一笑,“你放心,如今我做什么,在太后看来都是不对,事情的根本还是出在宫里。不必理她。”
说起来是母子的两个人,如今竟闹到了这等相互刁难的地步。卫昔昭不由想起初见到皇后那日,那时是那般温婉的女子,如今……
她摇了摇头。
回到府里,在前院被萧龙泽拦住了,他询问府里的一些事情。
如今大局已定,他竟还能安安稳稳留在府中做管家,也实在是个奇人。
卫昔昭和他说了几句,打趣道:“管家也正是娶妻的年纪,可曾看中哪家小姐了?将军与我若是觉得妥当,定会不遗余力相帮的。”
萧龙泽面露难色,迟疑片刻道:“夫人若是觉得属下办事不勤,尽可将属下逐出府去。”
是被吓到的样子。
卫昔昭笑了起来,也就不再为难他,径自回了正房。
第二日,萧龙渄在朝堂上斥责许兆谦,话里话外说的都是他不安于现状拉帮结派、谄媚逢迎的事。末了又警告他,再不知收敛,定将严惩不贷。
纳妾的事就这样化为子虚乌有。
太夫人却满心以为,是卫昔昭进宫去和皇上告了状,每每看到卫昔昭总是没个好脸色。
卫昔昭心内觉得好笑又无奈,知道自己和婆婆的仇是真结下了。最起码,这次太夫人有了个能时常挂在嘴边的理由指责她善妒。
☆、第117章 信任的能力
人间三月,草长莺飞。
宫里的春色格外醉人。
卫昔昭抱着瑜哥儿在御花园内游走。这是孩子日后要久留的地方,她想让他自儿时便熟知这一切。而若不能——于她也并非坏事。
许是因着卫昔晽的缘故,或者是这段时日的朝夕相伴,她如今从心里觉得,瑜哥儿就是她自己的孩子。
御花园内一处,断壁残垣,很是惹眼。为着这一点,卫昔昭不自主地移步过去相看。
“夫人……”飞雨出声,有阻止的意思。
卫昔昭不解,以眼神询问。
飞雨解释道:“此处是拘禁景王的所在。”
卫昔昭闻言,步履反倒愈发坚定。
是先皇的旨意,她在宫内可自由游走。任是萧龙渄,也不好阻拦的。
院中并无侍卫看守。
萧龙洛独自坐在树下,手中有酒。
只是,他的手脚上均有沉重镣铐。
萧龙洛清瘦了太多,身影透着寂寥。
这哪里是拘禁,分明是将他当做罪犯来对待。
同父异母的亲兄弟,真的需要如此么?
卫昔昭静静站定,心里千般滋味。
不是不会想一个问题的——如果是萧龙洛做了皇帝,那么如今的大周,又会是什么样子?
为了一个皇位,生死杀伐之间,其实没有对错,只有胜败。
可这些事,萧龙渄为何就不能想想?他坐在龙椅上,真的能够心安么?这样对待萧龙洛,便是他因为心安与否才有的手段么?
卫昔昭自问,不能认同。
皇位之争,她看到的不是哪个皇子更能堪当大任,她看到的只是在外征战的儿郎要不要因为一个皇位而丢了性命,从而能够做出选择。
而萧龙渄,他真正做过什么?
他做的,是等人救他出天牢,等人辅佐他登基继承大统。只有卫昔晽的仇,他的一己之仇,他没有等人帮他报。
也仅此而已。
此时的萧龙洛,缓缓转过头来,看向卫昔昭。
随后,他缓缓地笑开来。
笑容中,有着对自己如今情形的自嘲,有着见到故人时才有的愉悦。
再深究,便是无奈、落寞。
卫昔昭心头一紧,不知为何,仓促转身,抱着瑜哥儿快步离去。
没有办法面对。
未出宫门,遇到了萧龙渄。
“见到景王了?”他语气透着漠然。
卫昔昭点头。
“无事,少去那边。罪人,不需见。”是命令的口吻。
“无事,臣妾会少来宫中。”卫昔昭行礼告退。
是到今日才真正意识到、看清楚萧龙渄无情的一面。
他是要将他的七弟整个人废掉,不肯给萧龙洛一点点尊严、自由。
对于这样的萧龙渄,即便对季府、卫府再好,她也是心怀畏惧。
哪日翻了脸,还不是一样的不留情面。这不需质疑。
回到季府,季青城忙于军务,还未回府。卫昔昭心里闷得难受,找来了萧龙泽说话,轻描淡写地说了在宫中的见闻。
萧龙泽听了,蹙了蹙眉,沉默半晌才道:“明君无情,不能有情义,一如先帝。”
是为萧龙渄开脱的话,只是说的没什么底气。
卫昔昭莞尔一笑,“我只是看不透,如此对待景王,是不是明君之举。”
“他二人之间纠葛甚久,非你我能看透。”萧龙泽安抚一笑,“不如顺其自然,作壁上观。”
卫昔昭看着眼前易容后的男子,又想想他的真面目,虽然容貌不同,竟是一般无二的优雅尊贵,心绪便这样被转移到了别处,笑了起来,“可有人问过你的出身?你这样子,屈居季府管家之位,着实委屈了你。”
萧龙泽便又是一笑,“千金难换我心甘情愿。”
“这总不是长久之计。”
“待我烦了厌了再说也不迟。”
生在帝王家,却无心富贵闲适,这样的人,是万中之一,可遇不可求。卫昔昭其实很佩服他这样的豁达通透,而平日遇到什么事,也总会被他三言两语说得心里明朗不少,闲日每每与他多说上几句。
其实偶尔也会猜测,萧龙泽愿意隐姓埋名在季府,到底是喜欢今时生活,还是怕他会成为第二个萧龙洛。
那样聪明的人,反倒是什么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庭院春深的时节,季允鹤留在府中的时日久了些。
三夫人便有了忙碌的事情——每日将她的孩子瑞哥儿抱到季允鹤面前去,力图讨得国公爷的欢欣。
季允鹤这个人,卫昔昭到如今也是看不明白的。
这个人如今似乎只是在为了下一辈人活着,为膝下三子铺路、建功,可在帮萧龙渄登上皇位之后又无心于加官进爵,对封赏一概谢恩回绝。而二爷、三爷想做什么事、想谋个什么差事,他也总是不予理会。如此一来,为下一辈人活着就又说不通了。
对于这种久在官场沉浮之人的心思,时日久了,卫昔昭也懒得猜测了,因为自知猜测也是徒劳。
偶尔,季允鹤会游走至正房,看看瑜哥儿,叮嘱卫昔昭几句。卫昔昭自然是言听计从。
宫里的萧龙渄不知是如何得知了裴孤鸿与卫昔晴的婚事,竟很是赞同,赶在两家定亲之前下旨赐婚。
如此一来,婚期便由预期的冬日改在了四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