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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生命的有限,有时并不是一件坏事,对于那些过的不那么幸福的人来讲,生命的结束,也算是终于放下了沉重的负担。
只是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
罗泽怀抱着啼哭不止的女儿安排了妻子的葬礼,紫花族民大多都来参加了葬礼,却没几个人真心感到难过。
甚至有的人会觉得,君芊芊死了之后,族长罗泽终于可以再娶一个强壮一些的本族女人了。
更何况君芊芊生下的还是个女儿,她的母亲在他们眼中一无是处,即便她带来了火种,带来了各种让他们富足起来的办法,族民们认为她依旧不讨人喜欢。
罗泽和君芊芊的女儿起名为夏兰,这是两人在之前就谈论过的,生下男孩就叫夏风,女孩就叫夏兰。
而在夏兰还不三个月的时候,族中就有人催罗泽再娶。
罗泽陷入了迷惑。
他还沉浸在悲痛之中,他失去了挚爱的妻子,这几个月的日子浑浑噩噩,满脑子都是女儿的哭声,他都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
在这个关头,族民竟然劝他再娶。
仿佛君芊芊的死,对他来讲只不过是甩开了什么负累一样。
更有几家夫妻对他说,只要他愿意再婚,夏兰可以交给他们照顾,绝不影响他的新婚生活。
罗泽都要被气笑了。
不只是紫花部落,放眼整个南方众部落,其实都很少发生孩子幸存,母亲却死亡的情况,即便难产,也最多生下的婴儿会死,要么就是母子平安。
而刚生了孩子的女人,族中也会给予照顾,几年之内这些母亲可以不用离开部落领地,秋收采集的时候,她们也只需要留在部落中,帮其他出门的族民照顾大一些的孩子就可以了。
但是夏兰失去了母亲,她的生存全都仰赖鳏夫父亲罗泽,这在紫花部落太罕见了,所有人都觉得这个孩子活不下来,不如交给其他人照顾,免得这个孩子还占用着族长的时间。
要是族长真的喜欢孩子,有将夏兰养大的功夫,再娶个妻子,都能再生好几个了。
紫花的女人这些年体质都不错,这次一定能为族长生下强壮的后代。
当达泽和卡莎都来劝说他放弃亲生的女儿,罗泽才终于看清了这群人真实的嘴脸。
原来这就是君芊芊一直默默承受的东西,每个人都是贪婪的,当他们自己的能力不足,就将希望寄托在强者身上,一边仰慕一边苛责,仿佛寄生在猛兽身上吸血的蚊蝇。
只是以前那些不满全都倾倒在君芊芊的身上,她是外乡人,她身体柔弱,却得到了罗泽这样强者的庇护,不只是族中的女人,所有族民都一样嫉妒,现在她死了,这些人开始理直气壮的要求罗泽牺牲。
他只不过是被族民献上的祭品,他们不过想要吞吃他的血肉。
罗泽回想起生前的君芊芊,怪不得她总是用一种近乎悲悯的眼神看他,那些恶语中伤她都知道,却从来没有告诉过他,也从未希望他这个做丈夫的男人为她撑腰。
因为他们都一样,罗泽也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他们理所应当的攀附在她的身上吸血,那些本该属于她的成就,在她的默许下,被他全都窃取了。
他就是个傻子,他什么都不知道,君芊芊一直承担着来自族民的压力,默默的守护他,他却从来没有真正的关心过君芊芊。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也依旧是安静的样子,不问、不说也不怨。
罗泽却做不到全无怨恨。
即便族民们连番轰炸,罗泽最终依旧没有再娶,他决定一个人将夏兰抚养长大,也明确的宣布这个族长他不会当到死,当他年老身体开始衰弱之后,他就会将这个位置交给别人。
很多人都无法理解罗泽的决定,但他依旧是部落最强大的人,他的话没人敢忤逆。
夏兰一天天的长大了,即便罗泽并不是一个细心的父亲,她却是个和她的母亲一样生着玲珑心思的女孩。
她的感觉十分敏锐,她能感觉到部落中不止同龄的孩子们,甚至大人都有很多对她有些厌恶。
她努力讨好达泽和卡莎,这两人当年也劝说过罗泽放弃女儿,但在罗泽的执意之下,夫妻两人内有再劝,对夏兰也算关爱有加。
夏兰背着罗泽,用了很多的时间,才拼凑出了她母亲的形象。
而这件事被罗泽知道了,并严重的触怒了他。
因为夏兰认为,她的母亲是一个不讨人喜欢、自私自利、阴险卑鄙的女人。
她将自己从小到大受到的偏见都怪罪在母亲的身上,并在玩耍的时候,在同龄人面前大喊着要和母亲划清界限,这话被罗泽听了个正着。
从小都没挨过打的夏兰,被父亲罗泽狠狠的打了两个耳光。
夏兰被打蒙了,也吓傻了,周围的人都躲了起来,只有她一个人无助的跌坐在地上,悲惨的哭了起来。
往日里面对父亲的黑脸,她的哭泣是十分有效的。
但今天她失算了,罗泽不只没有心软,还拎着她的衣服回到家里,让她跪在门口。
“你的母亲为了生下你失去了生命,既然你不愿和她有任何牵扯,就把这条命还给她。”
罗泽惩罚夏兰,即便她哭着认错,不断的祈求,他也不给夏兰食物和水,仿佛铁了心要她死。
夏兰怕极了,她想逃走,却根本无法违抗罗泽,这些年罗泽的身体不再是鼎盛状态,但打她一个小姑娘还是绰绰有余。
恐惧侵蚀着女孩的内心,她才十多岁,将她养大的父亲要她死,慌乱中生出绝望,绝望中生出憎恨。
她跪在据说曾经是母亲产房的空屋子里,听着屋外不断有人找罗泽求情,都被罗泽冷酷的拒绝了。
夏兰又累又饿,跪久了着凉发起烧,恍惚间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她陷入了昏迷之中,醒来时,她还在那个母亲死去的屋子里。
最终是达泽用一碗药迷晕了罗泽,才终于将夏兰救了出来,她足足昏睡了八天,才再次醒过来。
那时,夏兰的心里恨极了罗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