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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城缉拿钟鸿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是燕帝方才所下的旨令。
“陛下。”一个年轻的太医在外求见。
燕帝有些头疼地按了下太阳穴,“何事?”
年轻的太医双手呈上一份文案,小心道:“回禀陛下,微臣方才翻阅到一本典籍中记载了一剂毒药,所服下后的症状与殿下正好吻合。”
赵敬见燕帝点了点头,便将那份文案结果来给燕帝,燕帝却摆了摆手,“你念给朕听听。”
“是,”赵敬展开文案,声音不大不小地照着念起来,“蔛荧,又名引魂。服用者初时与常人无异,半日后,有内脏绞痛及四逆之症,后失识入梦。梦长,脉息渐弱,难醒,终……”
“终什么?”
赵敬的手指挪换了地方,仔细确认了纸上所书,又颇为不安地看了一眼,方道:“终,终猝于梦。”
燕帝将那纸文案夺过,一字字阅过后揉在手心,一旁的赵敬立即跪下,“陛下息怒。”
纸团被用力地扔到年轻太医的脚边,燕帝带着压迫与怒气的声音传来:“解法为何?”
那年轻太医腿肚子忍不住地打颤,好不容易捋直了声音,“回禀陛下,书中并未写有解毒之法。”
“书中没有解法便不能解了,是吗?”
“陛下,请恕微臣愚钝。”
“愚钝,”燕帝怒道,“那你说,朕要一个愚医何用!”
年轻太医倒吸了一大口气,颤声道:“还请陛下再给微臣一些时间,微臣一定配出良方。”
燕帝不再理他,直接往外走去,赵敬连忙跟上,“陛下这是要去哪儿?”
“澜清宫。”
…………
燕帝进澜清宫时未让通报,贤妃正在对着光欣赏着自己刚涂好的蔻丹,被眼前的身影吓了一跳。
燕帝笑道:“贤妃好兴致。”
兰妃将手缩回欠了欠身,娇靥如花,柔声软语道:“陛下。”
“钟鸿远死了,贤妃知道吗?”
贤妃涂了蔻丹的手微不可查地一抖,面色却如旧,“陛下这是什么话,钟太医如何,臣妾怎的能知晓呢?”
燕帝道:“他好歹也算是你的一个外亲,总不能不管不问吧。”
“这许多年来没有来往,倒是生疏了,谁知如今竟……”贤妃面露惋惜之色,眼中竟然有那么一些半真半假的水雾。
燕帝问道:“真是多年未曾来往?”
贤妃渐渐红了眼圈,“陛下是不相信臣妾吗?”
燕帝轻轻拉过贤妃的手,温柔道:“朕哪里是不相信贤妃呢?只是这枚玉佩,贤妃又该如何向朕解释呢?”
贤妃手心一凉,心中微微一颤,摊开掌心,正是那枚清明玉佩。
“这枚玉佩倒是与臣妾以往收藏的一块玉佩颇为相似,不知陛下是从何得来?”
燕帝冷冷道:“钟鸿远家中。贤妃收藏的那块玉佩,能否与朕一观呢?”
贤妃细细端详着手中的玉佩,吩咐道:“环儿,快去将本宫的清明玉佩取来。”
那名唤作环儿的宫娥不多时便取来一个紫檀盒子来,“娘娘,您的玉佩。”
燕帝抬手接过紫檀木盒,打开来看,的确是一枚与贤妃手中玉佩雕纹相同,玉色相仿的玉佩。
贤妃道:“也不知那钟太医是从何处得来的这枚玉佩,倒是巧了。”
燕帝赞同地点头,道:“倒也颇为有缘,那这封钟鸿远的亲笔手书,贤妃又如何看待呢?”燕帝将赵敬递来的信笺打开扔给贤妃,“这,也是巧合吗?”
贤妃展开那张信纸,信上所写,皆是贤妃如何指使钟鸿远在慕容瑾的药中做了手脚,钟鸿远又是如何愧对燕帝、如何自责之言。
贤妃紧紧握着手中玉佩,故作疑惑地看着燕帝,“陛下,这信中所言,臣妾不明白啊。”
“不明白吗?”
贤妃呆呆地跪下,眼泪簌簌成串地滚落下来,“陛下,臣妾怎的会做出此等恶毒之事,一定是有人陷害臣妾啊——陛下,一定是有人陷害臣妾的。”
燕帝半蹲下来,用手指梳理开贤妃发上缠在一起的步摇流苏,“那你说说,是何人栽赃,又是如何陷害与爱妃你呢?”
“陛下——”贤妃拉住燕帝即将缩回的手,哭得愈发的委屈伤心,“陛下,这字迹可伪造,玉佩亦可仿制,陛下万万不可因为这些奸人的手段冤枉了臣妾啊——”
“只是一封信?一块玉佩?”燕帝冷漠地将手抽回,“若是朕没记错,贤妃当年也是因为一个小小的香囊就定了慧嫔的罪吧,不是吗?那当年的慧嫔,又是何人栽赃陷害的呢?”
贤妃听了“慧嫔”二字,眼神变得有些森冷起来,“分明是那慧嫔勾结外臣在先,又如何谈得上陷害!”
“哦?”燕帝笑道,“那今日分明是贤妃谋害皇子在先,又如何谈得上栽赃呢?”
“陛下——明家一直忠于皇家,忠于陛下,臣妾又怎会犯下谋害皇嗣的大罪……”说完便开始幽幽抽噎起来。
燕帝起身,眉心微微皱起,目中带着些嘲弄的滋味。是了,贤妃身后还有明家。
“你是在威胁朕吗?”
贤妃心下一惊,她心急了,不该这么早提起明家的,“臣妾不敢。”
“若是今日阿瑾无事,朕尚可饶你一命,若不然,便拉着整个明家给你陪葬吧,”燕帝平心静气道,“还有,礼儿不需要你这样恶毒的母妃,以后,你还是不要与礼儿见面了吧。”
贤妃不可置信地望着燕帝,几乎是乞求地拉着燕帝的袍角道:“陛下——臣妾有罪,臣妾最该万死,可是陛下,礼儿他还小,他不能没有母亲相伴啊——”贤妃想起慕容礼,便觉得心如刀锉。
燕帝厌恶地甩开贤妃,用简短、阴沉的语气道:“你好自为之。”便挥袖离去。
贤妃眼神空洞地望着不知哪一处,终于失声痛哭。
慕容礼说得对,他的父皇,终究还是多偏心于慕容瑾的。三年了,三年了,他还是无法忘记慕容瑾的母后,无法放下那个女人。贤妃骗得了慕容礼,却终究骗不了自己。
当初只是一个小小的慧嫔和一个不知所由的孩子,所以燕帝可以不在意。如今换成了慕容瑾,连整个明家都担不住了吗?
燕帝回到浮月宫后便寸步不离地守在慕容瑾榻旁,他握着那双有些冰凉的小手,觉得那样微弱的呼吸和脉搏似乎随时都会停下来一般。他不由想起了那个曾经在他怀里任性撒娇、随意欢脱的孩子,对比如今在深宫里变得坚韧多心而又苍白脆弱的小人,只觉心中如同被腐蚀一般疼痛难忍。
燕帝将奏章搬到了浮月宫,时不时地便回头去看慕容瑾有没有睁眼,燕帝觉得自己如同身陷天牢的罪囚。
临近子时,年轻的太医前来施针。
一炷香后,慕容瑾吐出一口泛黑的浓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