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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思若正趴在病床上，她一抬眼就看见了坐在病床前的苏逆。
他的脸看起来很憔悴，眼神呆滞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很久才发现醒过来的她，眼睛里闪出一瞬的光华，又瞬间熄灭。
他清清嗓子，极郑重地看着她。
“对不起。”
她有一瞬间的诧异，这样骄傲的一个人，应该极少这样郑重地跟人道过歉吧？
一句“对不起”有些时候确实是有用的，只要这句话是诚心诚意说出来的。
她笑笑：“没事的，没伤到哪里。”
苏逆看着她，也笑起来，笑容里有些悲凉的意味。
“小时候，我妈妈总喜欢给我熬暖暖的粥，跟你做的味道很像。她很漂亮，就是不爱说话，我记忆里的每一日她都会偷偷地哭。那时候我还小，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总是哭，我问她，她就说，她的眼睛不好，总会控制不住地流眼泪。”
“我妈妈的身体也越来越差，在我15岁的时候，她就去世了。去世之前，妈妈把我交给了他，我这才知道，他在有我们之前，就有了家庭，看着那一家人幸福快乐的生活，我就会想起了我那阴郁而终的妈妈。我不禁开始恨他，我想让他也尝尝痛苦的滋味。”
“我开始恣意妄为、游戏人生，他却有求必应，每次都去给我收拾残局，这样因愧疚而急于补偿的他让我更觉得讨厌。可我找不到他的软肋，他纵容我的一切，直到有一天，他心爱的孙子长大了，爱上了一个女孩，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你们不知因为什么没有在一起，但我知道他一直忘不了你，他会忍不住回学校看你，每一次，都是偷偷躲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有趣！所以我故意把你调到这里实习，故意让你给我做早饭、给我做舞伴，你不过是个长相漂亮的普通女孩，这样的女孩我见多了，我略施小计你肯定会移情别恋，我要让他最爱的孙子难受。”
“可你居然一点也不在乎我！苏亦风让我不要靠近你，说你喜欢的另有其人，我居然也信了。可我真没想到那个人居然是白氏的韦一风！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怎样的纠葛，韦一风看起来对你竟也一往情深，你的本事可真大啊凌思若！”
“你和苏亦风不知在闹什么别扭，一直避开他，但我还是发现了你会时不时地朝他看，你还是喜欢他的，对不对？最后你被韦一风抱上了车，我看着苏亦风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其实应该很痛快的，可是不知为什么，我居然高兴不起来！”
“苏亦风很快反应过来，居然追了上去。我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我也不想知道，总之，结果是不变的。”
“凌思若，你的眼睛里有韦一风，也有苏亦风，可就是永远不会看到我，你从来就没有认认真真地看过我。”
“我的复仇计划是这样完美，可我千算万算都没算到，我遇见的偏偏是你，让我下不了狠心的你！很多时候我都对自己说，算了吧，放弃吧！可是我心里不甘啊！我妈妈的一辈子都被他毁了！那是我妈妈的一辈子啊！我不甘心！”
“你知道吗？这个计划是我一手策划的，我挖了一个坑，到头来埋的却是我自己，可笑吧？”
他看向她，凄凉地笑起来，眼中没有了光。
思若静静地看着前方，沉默了许久，最后终于转头看向他：“对不起，苏总，也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帮助，谢谢你那天救我于水火之中，谢谢你从来没有真正地伤害过我。”
过了很久，她又笑笑：“而且你也从来没有真正伤害过苏亦风，不管你相不相信，我觉得你还是拿他们当亲人看的。”
苏逆呆呆地看了她一会，猛站起来，转身就准备走。
“苏总。”前面人的脚步一顿，没有转过身来。
“那个老人真的很在乎你。”
“你真傻，为什么要帮他说话，我太了解他了，他不会接纳你进苏家的。”
“我想帮的不是他。”
他顿了一会，又快速走向门口，在就要走出的一瞬，突然又停了下来：“凌思若，你自由了，不用等一个星期，你可以随时离开正天。待会我给亦风打电话，让他来照顾你。”
“不，不要告诉他。”
他转身疑惑地看着她：“为什么？”
“拜托了。”
苏逆默然地点点头，便转身走了。
又过了一会有医生进来，给她仔细做了个检查：“感觉怎么样？头晕吗？”
“还好，头不晕，后背比较疼。”
“后背扎了几块玻璃片，已经清过创，打过破伤风了，不用缝针，但是尽量不要牵拉到伤口，晚上趴着睡，每天消消毒，应该没有大碍，观察两小时就回去吧。”
“好的，谢谢医生。”
“不客气。”医生顿了一瞬，又看向她，“没人送你回去吗？”
她一怔，随即笑笑：“有的。”
“那就好。”
医生转身离开的一瞬，放在床前柜上包里的手机便响了起来，她伸手去够，牵得后背伤口又是一疼。
苏亦风的电话。
屏幕上的符号不停地闪动着，像一只小手，揪着她的心。
隔了一会，手机又响了起来，屏幕突然变亮，亮了一会，又渐渐变黑。
她看向窗外，橙黄的天空里，一片高楼像一个个黑色的巨影，沉默无声。
这么多的高楼里，每天得上演多少的悲欢离合啊。
小艾的电话也打了过来：“思若，你在哪呢？”
她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
“你到底在哪啊？刚刚苏总监过来找你，找不到，都快急疯了。”
“他来找我了？”
“是啊，我说下午一上班安薇姐找过你以后，你就不见了，他又去找安薇姐去了。”
“哦。”
“你到底在哪啊？”
“小艾，你不要担心，我现在有些事情，回不了公司。”
“那你怎么不接苏总监的电话啊？你不知道他有多着急，一点没有平时沉着冷静的样子，我看着都觉得心里难受……”
握着电话的手有些许颤抖。
苏亦风。
苏亦风……
以前，她看到书里有一句话叫“纵然情深，奈何缘浅。”她便问身边的爸爸：“既然情深，又何惧缘浅呢？这个人一看就是个胆小鬼。”
当时爸爸摸摸她的头，笑着说：“小若啊，你现在还小，不知道人生中有许多无可奈何的事情，不过爸爸希望你永远都不会知道。”
她不以为然：“不用担心，爸爸，我从来就不是那种伤春悲秋的人。”
年少无知啊。
两个小时一到，她便匆匆办了手续离开医院，在大门口拦了辆出租车，说了学校的名字。
到了学校天色已黑，校园里人不多，一路豆黄色的路灯下流淌着清冷的光，她回到空空的宿舍，趴在了自己温暖的小床上，后背疼得厉害，她的额头冒出滴滴豆大的汗珠。
过了一会，宿舍的门被推开了。
“哎！思若你怎么回来了？”
“九九。”
“怎么了？说话有气无力的。”
九九走近她，不禁吓了一跳：“思若，你怎么淌了这么多汗？”
“九九，我的包里有消毒水，能不能麻烦帮我伤口消个毒？”
王九九手忙脚乱地打开包取出了里面的消毒水和棉签：“伤口在哪？”
“后背。”
九九掀开她的衣服，不觉惊呼了一声，只见原本光滑的背上现在有狰狞的几道伤口，大大小小的，正渗着血珠。
她眼眶一热：“思若，你这是怎么了啊？怎么会受了这么重的伤？”
“九九，我现在很疼，能不能不说话？”
“好好，你不要说话，趴好了。”
九九的手微微颤抖，却是极仔细地把每个伤口都消了一遍毒，又帮她将血迹斑斑的白色衬衫换下，给她反穿了一件宽松的睡衣。
“思若，你到底……”
“九九，我肚子好饿。”
“这么晚了你还没吃饭？我马上去给你买，你想吃什么？”
“清淡点，要不就小馄饨吧。”
“好。”
她赶紧穿上外套，匆匆下楼，一出宿管站，便看见一个人沉默地立在路边的香樟树下，抬着头望向一片高高的宿舍楼，看见她，立即大步走过来，她从没见过他这样步履匆忙。
“王师妹，思若在宿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