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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坦的半山腰上,茅草屋前。
见芳婶儿出一脑门子的汗,方文林连忙搬了椅子出来,“芳婶儿,快坐下歇会儿,喝水。”
咕嘟咕嘟一杯水,芳婶儿总算是缓过来一些,“这五月的太阳还是不能小瞧,来你这里一趟可够人受的,离村子也太远了些。”
坐在对面的方文林又将茶水添满,笑了笑,“我一个人住清静,挺好的。芳婶儿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看你了?”芳婶儿嗔了方文林一眼,“你这我来了好几次,次次你都没在,后来我就学聪明了,先在下面喊一喊,哈哈。”
“哪能啊。辛苦芳婶儿挂念了,下次我再外出就在山边的树上挂一块木牌,您在河那边看见这牌子就知道我不在家,省的白跑一趟。”
说着方文林从另一间放杂物的房子里找出来一块有红漆的破木板,用麻绳一缠就能吊起来。
“这个法子好,还是你聪明。”芳婶儿这会儿已经彻底缓过来,“这次我来找你还真是有事。”
“大林子,你今年十九还是二十了?”
“二十,芳婶儿。”方文林有些摸不准芳婶儿的来意。
“是这样的,你这个年纪也该成家了,德明叔去的早,婶子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托大当回长辈,给你说个媒。”
芳婶儿说完端着茶杯喝水,实则偷偷观察方文林的反应。
方文林先是一愣,然后连忙拒绝说自己孑然一身不要耽误别人,说到最后又眼神放空呆怔出神。
“那家孩子是个好的,不先听听再说?”掩在茶杯下的嘴角微微提起,芳婶儿用余光去瞄对面人的反应。
“谢芳婶儿记挂着,不过我独惯了。”方文林直视芳婶儿,神色认真,语气坚定。
“这样啊~那好吧,”芳婶儿放下茶杯,作势起身,“那云家澜哥儿……”
“澜哥儿?芳婶儿,芳婶儿。”
芳婶儿有些好笑地看着打翻茶杯,茶水沾湿衣裳,慌乱追过来再无刚刚淡然模样的方文林。
“嗯?怎么慌慌张张的?腿磕桌角了吧?疼不疼?”
一瘸一拐的高大汉子,憋得脸都红了,还说着不疼不疼。
这时候芳婶儿反倒是有些心疼了,“好了,我不走,快坐下,这么大个人了。”
“诶,好,芳婶儿,那个……”方文林坐回之前的位置,右手搭在桌子上坐的端正,明明在自己家却显得有些拘谨。
芳婶儿笑着问他:“想问澜哥儿?”
手指抓紧桌角,方文林抿了抿唇,低垂着视线,默默点了点头,又怕芳婶儿没看到补了一个微不可闻的“嗯”。
“我就知道你喜欢人家。”芳婶儿也不再逗他,她算是明白了,这就是个闷头鱼,什么心思都憋在心里,就得直话直说。
“芳、芳婶儿……”方文林只觉得人都要烧起来了,根本不敢看芳婶儿。
“之前云家兄弟来这里做工我就知道了,不用不好意思。”
芳婶儿慈爱地看着方文林,“现在云家在给澜哥儿相看人家,现在已经看了十几户了,别说你不知道这事。”
“那孩子我前几天在镇上碰见了,是个懂事又漂亮的,之前你们还有段缘分,你要是真心喜欢人家,芳婶儿就去帮你说说。”
“我……”方文林睫毛都在颤抖,“我……配不上他。”
听得芳婶儿眼泪差点没下来,“好孩子,哪里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你只说喜欢不喜欢就成。”
狠狠闭了下眼睛,方文林声音都有些颤抖,“喜欢,很喜欢。”
……
云家堂屋门口,谭蕾和郑悦正坐着消食,抬眼瞧见刚洗完碗的澜哥儿从灶屋里出来。
“澜哥儿?这怎么又拿上扫帚了?过来歇会儿。”谭蕾手里的蒲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说着用蒲扇敲了敲身旁的空位置。
云澜又捡了耙子拿在手上,“好嘞嫂嫂,等我去把后院收拾一下就来。”
以前后院里是养了鸡鸭的,每天都得去铲鸡屎鸭粪,不然就会有味道还容易生病菌。
灾后全部的银钱都拿去盖房和糊口,两个嫂嫂又有了身孕。
一是没有余钱去买鸡苗鸭苗,二是家里只有云澜一个人干活,也没多余的精力去侍弄鸡鸭,所以这后院就一直空着。
后院倒是没堆什么杂物,只不过他们家靠山,所以院子里的落叶和尘土倒是不少。
他先是用耙子耙了一遍地,清了大部分落叶,都装在破背篓里,一会儿再去倒掉。
再用扫帚轻轻清扫,倒是不用想着把尘土什么的清干净,反正地面本就是黄土夯实的,不碍事。
后院墙角有个大水缸,上面盖着一个缺了口的木盖子,原本是专门放在这里给鸡鸭食槽添水的,现在一直闲置着。
落叶尘土都扫洒干净,他见水缸上的盖子歪了,要掉不掉的挂着个水缸边,就走过去拿起盖子要放好。
拿盖子的时候顺眼往缸里瞅了眼。吓!吓得差点没跳起来!
轻手轻脚将盖子重新盖上,他脚步匆匆地往前院去。
谭蕾和郑悦不知什么时候把针线篮子拿出来了,正坐着绣手帕和小孩子的肚兜,正讨论着在肚兜上绣老虎还是团雀就见云澜脚步略显慌乱地从后院出来。
“澜哥儿,你这是怎么了?脸都白了。”郑悦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忙放下针线站起来。
“嫂嫂莫动,我没事。”云澜忙扶住二嫂悦娘,“嫂嫂,我们好久没去牛大叔家了,我去拿上东西,咱们过去和牛婶儿唠唠嗑,你们也可以多和人说说话,热闹热闹。”
郑悦本来蹙着眉,“你这手怎么这么冰?”听见云澜的话又有些讶异,“现在?”
谭蕾也放下了针线,“澜哥儿,你莫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云澜挤了个笑,“没有没有,你们刚不是还在讨论绣样吗?可以去问问牛婶儿,毕竟是小孩子用的东西,别有个什么忌讳。”
两个嫂嫂一听,“是咧是咧,那好,我们现在过去。”
……
“牛婶儿,忙呢?”云澜左手提着针线篮子,右手提着糕饼,敲开了牛大家的门。
牛婶儿和牛大叔一样都是胖胖的,瞧着很是憨实和气,“没呢,这不正歇着,绣点东西呢,快进来,这新打的枣子可甜了,来尝尝。”
“好嘞,谢谢牛婶儿,这不许久没来串门,今儿天气好,我拿了点糕饼过来,嫂嫂们在绣活儿上还要请教下您呢。”云澜进了院子放下两个篮子,又去扶着两个嫂嫂坐下。
牛婶儿泡了壶新茶,“哎呦,要问什么随便问,还这么客气呢。”
见两个嫂嫂已经和牛婶儿就图样针法讨论起来,云澜趁机插了话,“嫂嫂,我怕哥哥们不知道我们在这,回家看见没人着急,先过去说一声,牛婶儿,就麻烦您帮忙先照看下。”
得了应允,云澜出了牛大家的门就一路着急忙慌地往田里跑。
云焕和云烨正埋头苦干除杂草就听见隔壁田里的牛大叔喊他俩。
牛大眯着眼睛望着前面的田埂,汗水顺着流进脖子,“焕子、烨子,你们看那边,那是不是澜哥儿?咋跑得这么急?”
云家兄弟俩跟着抬头一看,还真是!
“澜哥儿!”云烨站直身子,高声喊了一句。
云澜在六月艳阳天里跑了三里地,出了一身的汗,额头鼻子全是汗,脸和嘴唇却惨白一片,跑到云焕和云烨这块田埂上还直接腿软摔在了地上。
“大哥二哥!”
这下子,云焕和云烨心里一咯噔,澜哥儿这样子莫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云烨两步上了田埂,“澜哥儿,怎么了?是不是你嫂子?”
云焕也是一脸焦急,上前将云澜扶起来,“不急,慢慢说。”
“嫂嫂、嫂嫂没事,在、在牛婶儿那。”云澜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一颗惶惶不安的心在见到两个哥哥时一下安定下来。
“是家里,后院、后院有、有条大长虫!”他甚至不敢说出那个字。
云焕感受到云澜的身子在发抖,他家澜哥儿打小就怕那东西,定是吓坏了!
他揽着云澜,一只手拍着云澜的后背,语气平缓,让人听了心中莫名安定,“好好,我们知道了,你们有伤到吗?”
云澜摇头,“没有。我、我发现之后就带着两个嫂嫂去了牛大叔家,这才来找的你们。”
“好,没受伤就行。那东西我们去处理,你现在去牛婶儿那陪着你嫂子,可以吗?”云焕见云澜已经镇定下来,松开了手。
“好,我这就过去。大哥二哥,你们一定要小心,注意安全!那东西就在后院的水缸里,紫色的,别的我就不知道了。”云澜这时候反倒担心起云焕和云烨了。
那紫皮蛇一看就毒!
牛大在一旁听了全程,“可能是紫皮星,那东西是很毒,不过最怕蛇草粉,一沾就睡,我们去李大夫那里拿点再去。”
云澜一听那东西有克星就不那么担心了,“成,你们多问问李大夫,千万保护好自己!”
最后李大夫一听他们要抓紫皮星,亲自带着东西跟着一起去了云家。
水缸里的确实是紫皮星,不算大,可能是吃饱了从山上游荡下来的,天热,就躲在阴暗凉快的水缸里了,幸好是发现的早,最后有惊无险地解决了。
因为蛇皮暗紫色带有星星点点的淡紫色斑纹,所以叫紫皮星,剧毒,但却浑身都是宝,李大夫当场就把这条给收了,五十两!也算是因祸得福。
因为牛大叔帮了忙,云家兄弟俩也不吝啬,说要分一半给牛大叔,牛大叔不敢居功,不要,最后还是云家兄弟硬塞了十两银子。
这事儿也是后来才说给两个嫂嫂听,事情已经解决,大家平平安安,还得了银子,两个孕妇除了埋怨两句不告诉她们倒也没担惊受怕,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
后来村长就通知各家回去勤收拾家里杂物,家里都撒上雄黄粉,又组织了村里人上山驱赶野兽蛇鼠。
这事儿过去没多久,清河村的村长媳妇芳婶儿就提着东西进了云家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