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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我的生日,早饭时妈妈交给我们哥仨一人一个煮鸡蛋。在我家已经形成了一个习惯,就是七个孩子不管是谁过生日,除了过生日的那个人可以享用一个煮鸡蛋外,我们哥仨都可以跟着享用一个。这样一年之中,姐姐们只能在自己生日当天可以吃到一个煮鸡蛋,我们哥仨则可以吃到七个。我二姑家住郭家渡,算起来一共有八个侄子。二姑特别喜欢我和二哥,因为只有我们小哥俩天资聪颖,更加惹人喜爱。二姑由于积劳成疾后背驼得特别厉害,她腰椎的弯屈度差不多达到90度。小麦、水稻长起来时,二姑一个人走在田埂上外面几乎看不出她来。只要二姑来到我家或者我去了二姑家,别的没有,二姑总是会煮一两个鸡蛋给我。所以有时候实在是馋了,哪怕是放学的一小会儿,我也会特地跑到二姑家,揣上煮好的鸡蛋后再往家跑。
上午去学校时同学们都不用背着书包了,每个人都挎着一个竹篮,拿着一把小铲锹,这是因为今天是全校停课劳动的一天,项目就是铲草。小操场上红旗飘飘,有的班级已经迫不及待的排好了队。小鸽子老师是城里人,体力劳动当然不行,但是组织同学们劳动的工作可不马虎。她不停地招呼着大家说:“都快点吧,马上就要集合出发了。”
校长得到各班班主任报告,知道人员都到齐了,于是发出了号令:“全体出发,去双阳河边乘船。”
少先队干部们都在发布口令,同学们排队向着东面的双阳河边走去。那里一遛停靠了十几条小船,大家按照年级、班级各自上船,今天的目的地是范汊镇蔬菜大队。
船队在双阳河里航行,同学们也是一路欢声笑语。我时不时地伸进口袋里摸摸那几块饼干,心里有着说不出来的高兴。到了地方后同学们纷纷跳下船四散跑开,一个个的向着荒草跑去。大家蹲下身子,右手用小铲锹铲草,左手不停的摔打粘在草根上的泥土,然后装进篮子里。今天劳动的评价方式是称重,看每个同学铲了多少重量的草。有些同学就耍心眼了,故意不把草根上的泥土甩干净,这样分量就重了不少。但是老师们也是很有经验的,草的体积与重量不成比例时,他们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不很多同学兴冲冲的去称草,回来时又如霜打的茄子一样。
一阵激烈的劳动过后,我才想起了口袋里的饼干。可是掏出来一看,因为一直蹲在那铲草,饼干全都碎成了渣。再送给小鸽子老师吃肯定是不行了,但我也不舍得浪费。于是小脏手从口袋里掏出了饼干碎渣,一点点地送进了嘴里,不过感觉饼干的味道倒是没有什么两样。一直到了下午,同学们才乘船返回,几条小船上装着堆得满满的野草。早上来时满船的欢笑声不见了,大部分同学因为过于疲劳而无精打采。
这是一个火红的年代。又过了几天学校要组织一年一度的野营拉练了。之前在钟老师和小鸽子老师的指导下,我参加了几个节目的排练。其中的一个节目是表演唱,是由雪月、庆生、小芳和我四个人说说唱唱地进行表演,其中的几句台词是这样的,“我是陆军本领强,爬山过海打豺狼。我是海军胆儿壮,乘风破浪奔驰在大海洋……”
同学们来到学校,每个人都背着一个小包袱模仿解放军战士们的背包,手上有的拿着红缨枪,有的拿着手枪、长枪,不过不管是什么枪都是用木头做成的。大家都非常兴奋,因为这一天所有的少先队干部都还有另一个称呼。大队长叫连长,中队长叫排长,小队长叫班长,有的同学还是侦察兵。连长肯定是最大的官了,因为生产大队才有民兵连长,民兵连长有支冲锋枪,那可是真家伙,可神气了,你一个小孩子难道还比大队民兵连长的官还要大吗?参加拉练的学生必须步行,几乎是绕着整个公社走一圈,但是后勤人员和小演员们可以坐船,提前到达下一个宿营地埋锅做饭或者搭台演戏。
第一个宿营地是乔港,双阳河边的一个小村庄。全校师生都集中到了这里,黑压压的一片。校长头戴伪装帽,腰上扎着皮带,正在指挥着同学们搞“武装对抗”。一队“侦察兵”同学们头上戴着柳条帽子,全部哈着腰神秘兮兮地往村子里的方向搜索。他们先是在地里匍匐前进,接近村子时才直起腰来。在村口“侦察兵”与对方的“哨兵”短兵相接,于是同学们全部端起了枪,嘴里“嘟嘟嘟”地开着枪向前冲锋。
战斗结束后,在河边埋锅做饭的炊事员高声喊道:“开饭了,开饭了。”于是各个班级派出代表过来抬饭,所有的师生就在这双阳河边,在漫天风沙中吃了一顿战备饭。大家吃饭的同时,我们就开始演出。饭后野营拉练继续进行,目的地是公社大礼堂外的露天舞台,那里是此次野营拉练的终点,我们演出队还将在那里表演别的节目。
下午三点钟左右,学校拉练的队伍全部集中到了公社大礼堂外的露天舞台广场,师生们全部坐在地下观看台上的节目。表演节目的全是草庵学校的学生,内容不一定精彩,表演也很稚嫩,只是以资疲惫的师生们一乐而已。我表演完节目刚要下台,就听到台下一阵骚动。原来是有一辆摩托车要经过舞台前的道路,而道路上现在全是拉练回来的师生,主要的是包括我在内所有在场的师生,都是平生第一次见到摩托车。舞台上的演出停止了,道路上的师生紧紧围着摩托车。连校长、钟老师、小鸽子老师也从后台飞跑过来仔细地瞧着,黄老师也爬上墙头远远地看着。过了一会儿,校长感到这样有点不妥,才让同学们赶快避让。摩托车已经驶出去好远了,现场才逐渐恢复平静。
有一天回家,我看到父亲和二哥志国蹲在一辆崭新的自行车旁。两个人说说笑笑,二哥高兴的合不拢嘴。我感到好奇也走到一旁观看,这时我父亲说道:“你别瞎动哈,这辆自行车是给你二哥买的。”我一下子明白了,父亲这是在给自己下通知呢,意思是说家里这辆新的自行车是买给二哥的,别的人可就别想骑了。也正因为如此,在我的心里才有了一种更加强烈的欲望,那就是自己必须尽快的学会骑自行车。要想学骑自行车不知有多难啊。首先你得有自行车吧,你看家里虽然有一辆自行车了,但父亲已经明确的告知我不能碰,其他人就更不能碰了。那还有什么办法才能骑上自行车呢?我的小脑袋瓜飞速的转动,终于想到了办法。那就是让有自行车的亲戚来自己家里吃饭,趁他们和父亲喝酒吃饭的功夫,自己偷偷推出去学习一下。这个主意好,那先请谁来呢?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个公社兽医站的兽医陈德男。为什么想到他?是因为春节前庄上老巴子家的牛吃了钉子的事陈德男刚刚来过,对他有点印象。再就是陈德男是公社兽医站的兽医,他的自行车是公家的,骑骑应该没啥问题。
一天下午学校没课,我从家里偷偷溜出来,沿着双阳河边一直走到了东江镇,在公社兽医站门口蹓跶来蹓跶去,目的就是想引起陈德男的注意。也正巧陈德男从外面出诊回来,在兽医站门口下车时发现了我。
“这不是志强吗,你怎么在这?”
“哦,哥,我没事,在这玩呢。”论辈分排行,我叫陈德男为兄。
“这儿有什么好玩的,是不是你们家有事找我啊?”
“没有,没有。”
眼看陈德男推着自行车走进了小院,再不说出来他就要进屋了,我心想还是快点切入正题吧,说:“哥,你怎么不去我家了呀?有空去玩吧。”
“好,好,有空一定去。”
说着陈德男就推着自行车到了兽医站小院子里的一排平房前,架起自行车进了屋。我也像完成任务似的,一路小跑着回到了家。
别说,这招还真管用,没过几天陈德男在去出诊的途中,顺道就拐到了我家。我母亲一见有亲戚上门马上张罗着准备饭菜,趁我父亲和陈德男喝酒吃饭的时候,我三姐先是把自行车搬到了距离家门口比较远的地方,然后才蹬开支架,由我推着自行车就走了。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怕推自行车时,它的链条会发出清晰的声响。我骑在上面学车,三姐一直在后面扶着。我们先是在打谷场,后来因为怕摔倒了,于是又进了一条无水的干渠底,就这样练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我就基本上掌握了骑自行车的要领。等我们满头大汗地把自行车骑回来悄悄架在原地时,陈德男还没有吃完饭呢。我看着三姐,直后悔回来太早了,少骑了不少时间。后来家里又陆续来过几个有自行车的亲戚,我如法炮制,偷偷的出去学骑自行车,骑自行车的技术突飞猛进。
也许正因为开始阶段进展太过顺利了,导致我在学骑自行车这个问题上头脑膨胀,接连发生了两次不大不小的“车祸”。一次是在学校操场上骑车,由于转弯技术不够老练,当自行车快要直接撞向教室外的窗台时,怎么也转不过弯来。等到临近窗台时才突然转向,导致我的右手中指与无名指之间的皮肉被水泥窗台深深的划伤。另一次是刹车技巧掌握不当,而且是从高高的大拱桥上下行时没有有效的控制初速度,结果是经过一段50多米长的坡道下桥的自行车,速度越来越快,直接冲进了路边的水渠里。自行车的链条断了,我自己也受了伤。
此时我四姐还是公社文工团团员,她们全都住在公社大院里。文工团有一间大大的排练室,里面有不少男男女女的演员,成天都在那里吊嗓子、练动作。她们演出的剧目大多是自编自导自演的革命现代样板戏。我四姐为了保护嗓子,经过母亲特许,每天可以使用一个鸡蛋的蛋清,就这样生生地喝进去。我估计这个方法也没什么效果,或者说根本就不科学,因为四姐的嗓音越来越不好了。正如当年的张兰一样也“倒嗓子”了,主角总是与她失之交臂。我二哥志国自小得到父亲的教导,对二胡、竹笛等民族乐器比较喜欢,所以他经常来到文工团,主要是向团里的器乐师们学习二胡、板胡、京胡和笛子的演奏技巧。我也经常来,我来的目的要更单纯的多。在我看来公社食堂里的蒸米饭比家里大锅煮米饭吃起来味道更好,而且每天的青菜汤里除了油花子多点外,偶尔还能看到一两个漂着的猪大油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