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 千军万马避路遥【三】

瘸腿策士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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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营之中,一片死寂。

    柳红妆引起的小小骚动终究只是风雷营军士们生活之中一个小小的插曲而已,没有人会真正将这件事铭记于心,纵使是那个原本想和铁怅斗上一场的高大军士,也似乎将这件事完全抛在了脑后。当休憩的号角声响起之时,整个大营便以最快的速度安静了下来,留下的只有负责巡夜的将士们的脚步声,以及火把燃烧时的哔剥之声。

    铁怅盘腿坐在自己的营帐之内,皱着眉头愣愣地看着自己眼前正眯着眼睛打着瞌睡的铁大。

    “阿怅,我们为何不追上郭大帅他们?”

    陈铁马双手抱在胸前,靠着营帐的立柱看着铁怅低声道:“你是最了解小梅子的那个人,若是小梅子逃出了军营,那么能找到他的也只有你才是——不是我信不过大帅手下的精兵强将,但那毕竟是就连佛爷都觉得有些头疼的小梅子啊。”

    铁怅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本姑娘难道就要和你们几个大男人挤在这么一个地方?”

    柳红妆站在营帐大门的不远处,蹙着眉头有些不满地看着帐内的一切:“姓铁的,你不是和那郭无锋关系不错吗?就不能让他给本姑娘再多安排一个营帐?”

    刘二轻轻地咳了咳,干巴巴地道:“柳大小姐,就您方才弄的那一出,这整个风雷营现在都认为您是咱们头儿的内人了,夫妻之间哪有分房睡的道理?”

    柳红妆又羞又气地一跺脚:“姓铁的,你不会真打算和本姑娘住一个帐篷吧?”

    陈铁马嗤笑一声,望着帐顶喃喃道:“有的人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现在觉着自己脸上有些挂不住,所以才在这里胡搅蛮缠——刘二啊,你看见了吗?女人这种东西永远——”

    “......都安静。”

    就在陈铁马阴阳怪气之时,铁怅却轻轻地开口了。他看着立刻闭上了嘴的几人,首先将目光投向了陈铁马,低声道:“追不上了,郭大帅带着薛醉风与青衫百骑一道出了大营,以他们的骑术,只怕此刻早已在数里开外,我们去了也迟了;更何况就像你说的那样,我才是最了解小梅子的那个人,他如此突兀地离开军营一定有着他自己的原因,如果我们真把他找出来了,或许反而会破坏了他的计划。”

    他微微顿了顿,又将平静的目光投向了柳红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也知道我并不太喜欢你,所以对于我们彼此而言,与对方呆在一个帐篷里都是一种莫大的折磨;但眼下我们却没得选择,这里不是八街,也不是京城,不是你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地方。军营里最大的规矩便是服从,如果你要使小性子给自己找一个单独的住处,那或许只能找到一块能够单独埋你一个人的坟土。”

    铁怅的语气有些不太对劲,他整个人看上去似乎都有些不太对劲,这令得柳红妆都难得地没有反唇相讥。她有些恼怒地别过了头去,用脚踢起了铁大那就落在自己脚边的大尾巴,而铁大当然也不会拿给她白踢,他那条毛茸茸的大尾巴不断地左右躲闪着,看上去不像是柳红妆在逗狗,而是铁大在逗柳红妆。

    陈铁马看着铁怅那张阴云密布的面孔,压低声音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我在想白蛇的事情。”

    铁怅忽然坐起了身子,将自己的折扇从广袖之中抽了出来,在地面上画了一条蛇:“白蛇是小梅子,这一点我们大家都知道。”

    陈铁马愣愣地望着他,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些什么。

    “但白蛇不止一条,就我目前所知的,这京城之外的白蛇至少是三条起步。”

    铁怅微微顿了顿,在地面上又画出了两条蛇,然后在其中一条的头上画了一对狼耳朵:“骆轻侯是其中的一条,我不知道他为何会与乐不忧混在了一起,更不知道将他带出八街的完颜苍现在又在何处,我只知道他现在正听从乐不忧的吩咐,扮演着京城之外四处屠戮的白蛇之一。”

    他抬起了头,看着陈铁马摇头道:“而且我不知道他的目的,也不知道他们的目的。”

    前者指的是骆轻侯的目的,后者指的是乐不忧的目的,这一句话陈铁马还是能够听懂的。他没有立刻开口,而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地面上铁怅画出的三条白蛇,目光之中闪动着思索的光芒。

    “这三条白蛇,都在京城之外犯下了血案。”

    铁怅抖了抖折扇之上的尘土,然后在地面上的三条蛇形图案之下画了几个正字:“小梅子一定也杀过人,这一点你我都心知肚明。在他的眼里,人命根本就不算是人命,人也只不过是另一种能说话的野兽而已;但他不是个只知道杀人的怪物,他只杀自己想杀的人,只杀值得他杀的人——近日里死在白蛇刀下的人自中,玄宗外门的郑南山很有可能是死在了他手里,鬼门山的那只鬼也很有可能成了他的刀下亡魂,甚至我觉得六扇门和凌云山里的家伙也有可能是被他所杀,因为他觉得这些人值得他杀上一杀。”

    陈铁马咽了口唾沫:“如此说来,小梅子招惹的人似乎太多了些。”

    铁怅轻轻地笑了笑:“倒也不见得,他一直想杀玄宗的北宫三仙人与凌云山的谢迎客,因为这些人无疑是世间最值得他去杀的人——既然迟早都要去杀他们,那么招惹上这些徒子徒孙也无关紧要了。”

    陈铁马有些敬仰地向着铁怅拱了拱手,他发现这几个一起长大的家伙都有一颗足以包天的熊心豹子胆。

    “但有些人,却不可能是小梅子杀的。”

    铁怅轻轻地叹了口气,盯着地面上的三条蛇形图案喃喃道:“那个被放过了的孩子无疑是骆轻侯干的,只有他才会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动一些只有他自己能明白的恻隐之心,毕竟你我都很清楚,这孩子接下来要受的活罪远比死罪要难受;尹千秋也不可能是小梅子动的手,姓尹的不是大奸大恶之徒,他那一手千秋剑法恐怕也很难让小梅子对他产生兴趣。”

    他微微顿了顿,抬头看着陈铁马缓缓地道:“更主要的是,尹千秋身死之时,小梅子正和卓非凡在交手。”

    陈铁马瞪大了眼睛:“小梅子杀了卓非凡?”

    “那还不至于,小梅子的刀法虽然可怕,但卓非凡的剑却更加致命。”

    铁怅苦笑着叹了口气,在第三条白蛇的身上画了一个圈,将图案圈在了其中:“骆轻侯也不是杀尹千秋的凶手,他的身体还没有恢复,以他现在的实力,恐怕还不见得能战胜尹千秋,更别说一刀毙命了——换言之,尹千秋只有可能是死在别的白蛇手里的,只是他为什么要杀尹千秋,这却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陈铁马倒吸了一口凉气:“不论是骆轻侯还是其他人,他们借着白蛇的名号做事,但目的与动机我们却都丝毫不知——阿怅,我们会不会卷进了什么大麻烦之中?”

    “......有一个人或许能为我们解惑。”

    铁怅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缓缓地站起了身子:“走吧,我们该去见一见那位了。”

    陈铁马微微一愣:“哪位?”

    “地面在震动,马蹄带来的震动。”

    铁怅指了指自己的脚下,目光里闪动着莫名的光芒:“敢在军营周围率军策马狂奔而不被拦下的人,除了绝对不可能在这时出现的陛下以外,就只剩下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