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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中局：苍天在上
卷五183&184、
安居小区D栋的楼前，几个戴着红袖标的老人正在和两个保安说着什么，尽管声音不是很大，但也能听出老人们很是气愤，
“你们两个在值班的时间睡懒觉，要你们是干什么用的……”
“我们要向物业反应，这也太不负责任了……”
“不是一次两次了，今年的业主大会马上就开了，我们也换一家物业……”
正在声讨着两个保安的几位老人是安居小区为了加强春节期间的安防、“弥补小区保安工作不足”而由一些退休老人自发组成的“安防巡逻队”。就在刚才，几位当班的老人在巡逻到了D栋和E栋的区域时，发现了两个形迹可疑的家伙正在围着楼前停车位的几辆车在“转圈”，时而蹲下，时而起身。在老人发现之后，两个家伙迅速逃离了现场，几个老人断定，这两个家伙一定就是电视里讲过的那些觊觎车子里值钱物品的小毛贼。在赶走了小毛贼后，几位老人在现场还发现了一个专门敲碎车窗的作案工具——小榔头，经过辨认，这两个很知道节俭的小毛贼就连这把作案用的榔头都是从公交车上偷来的。
让几位老人更加生气的是，等他们赶到保安值班室要求“协助”时，发现两个值班的保安早已经鼾声如雷，如果不是老人们的坚持，两个保安干脆都不会出这个“现场”。
面对几位老人的质问，两个眯着惺忪睡眼的保安一脸的无所谓，
“我说老爷子们，你们还真以为咱们这里是什么高档小区啊，人家有二十四小时的安护，那是人家花了钱，咱们也想装它几百个探头，你们业主出钱才行啊，一到有了事情就跟我们喊，我们有什么办法，门口最后的那两个也坏了，要不您老几位先掏腰包给换了……”
“你们这样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我们今年开业主大会……
“我说您老就别这么大声了，咱们小区是什么层次还用我来告诉你们，还换物业，我们经理说了，就你们这儿兔子不拉屎的破地方，要不是现在资质没下来，我们还想炒你们呢……得，得，我看您老几位也别太把这儿当大别墅了，有钱您就快点办个乔迁之喜，没钱呢您老就再忍忍。你们岁数大了睡不着觉，我们可不行，您老几位先忙着，我们还要休息，干完这个月领了工资我们也白白了，就这几大毛，你们这些业主还是发给别人吧……”
两个保安在说完了“大实话”之后，便头也不回、一路小跑地奔向了值班室。
“现在的小年青，太不像话了，怎么能这样，咱们那个时候就是不给钱、工作也不能这么做……”
“就是，别听他们的，明天我们就去找物业……”
“姚书记，这么晚了还出门……”
姚海亮几乎是“逃离”家门的，妻子在他出门前的“热吻”让他有些突然，准确地说应该是心里的那些“激动”来得更加的突然，在他冲出家门的时候还听到了妻子的通知“如果有时间的话，早上回家吃早餐……”。
妻子钟霞在对他说到了早餐时，后面还有半句，只是由于他下楼时太匆忙，没有听清妻子即将为他准备的早餐内容。等他出了单元门，来到了自己的车子前，才听到几位老人在边巡逻边发牢骚。
对于这支巡逻队，姚海亮还是了解一些的，这些大爷大妈们都是这里的老户，他住进这里不久，便和这些老人们很熟了。老人们也都很喜欢他这个“小伙子”，直到上一年姚海亮升职后在电视上不断的出现，老人们才知道，原来在他们的这个“平民聚居区”里还有一位这么高级别的干部，更没有想到，那个在遇到他们时有礼貌地打招呼的小伙子竟然是市政法委的姚书记。
有些大爷大妈们闲聊时都在说，那个每次见了他们都热情地打招呼、有时还要帮他们搬搬扛扛地“当力工”的小伙子居然是市里的大领导……“好人、好官、没架子、早就看出来得有大出息……”是这些大爷大妈们对“这个小伙子”的一致见解。
和几位“巡逻队员”打完招呼，几位老人还向他简略地说了一下刚才的情况，从老人们的气愤表情中，姚海亮便看了出来，他们对物业有着相当大的意见。就在老人们离开后，姚海亮发现，保安的勘查现场有着严重的失误，那两个人只是对几辆新车进行了查看，却很“势力眼”地忽略了他的这辆老本田，在发现了新车好车没事之后便离开了，而他的老本田去年刚换的风档玻璃再次爬满了皱纹。
看着车子的惨相，姚海亮摇了摇头，他知道，这是报复，一定是报复，别看自己的这辆老本田很破旧，但却成了市里最“拉风”的“名车”之一了，很多屁股底下曾经坐着几百万、上千万的“大腕”都是坐着他的车子走完最后的官路……也正是因为这样，他的这辆车子也就成了烫手的山芋，没人愿意接手了。其实，说起这辆车子，姚海亮还是很有感情的，几年了，这都是他办案子的座骑，没人愿意要自己就继续开着，对于那些好车，除了外表看上去更漂亮一些，也不见得就比他的老本田强到哪里去。
对于这些办案留下的印迹，姚海亮的身体上也有着多处，有几处还落下了疤痕，特别是手臂上的那条五六厘米长的刀疤，即使是过了几年，在季节变换或是天气不好的时候还是会有一种特别的痒痛。
即使是时刻面临着生命的危险，但姚海亮从来就没有退缩过，做为一名检察官，一名专职的反贪人员，面对津川官场中的贪污腐败，他责无旁贷。尽管前行的路上布满了荆棘，他也要一往无前。恩师杨副书记对他说过，想要过安逸的生活，就不要当检察官，更不要干反贪，干反贪这一行，就要经得起那些明枪暗箭的“考验”。
姚海亮刚发动了车子，便发现了异常，等他下车一看才知道，这一次，连车胎也被划出了大口子。没有办法，姚海亮一脸无奈地下了车，这时的他抬起了头，他发现自家的阳台亮着灯，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向着他的方向看，是妻子钟霞。
经过他手势和语言并用的解释，妻子迅速地明白了他的“需求”，在从三楼伸下来的一条绳子上，姚海亮拿到了妻子的车钥匙。“这个办法不错”，姚海亮在取钥匙时发现，在红色尼龙绳吊着的篮子里，除了车钥匙之外，还有妻子手机送修的票据……
………………
市中心医院的高干病房里，一个神情严肃的老医生正在对违规的病人下达着“严厉的医嘱”，
“……做为病人，你们在住院期间应该听从医生的医嘱，并配合医生的治疗，遵守医院的各项规章制度。医院是公共服务机构，不是你们胡闹的地方，如果你们再有严重违反医院规章制度的行为对医院的医疗秩序和医护人员的安全造成损害，我们将依法追究当事人的责任，对那些闹事者绝不手软……”
尽管女医生在说话的时候很是严厉，但那个穿着病号服的男人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严肃点……”
躺在病床上发笑的男人正是市国土资源局的局长吴仕泽，而那个脸上虽然画了妆但还是能明显看出几道“印迹”的女人则是中心医院值班的王副院长了。吴仕泽的笑声刚起便被王副院长厉声“憋”了回去，在看了两眼王副院长后，病床上的吴仕泽也正经了不少，
“老王，你就别弄得左一条右一条的，我听话不就得了，我保证听话。老王你也知道，贱内精神上有些问题，得罪之处还望多多海涵，等吴某人出院一定设宴给老王你压惊……”
“我没病，当时我就是想医院把你弄丢了得负责……”
就在吴仕泽为王副院长陪笑脸的时候，妻子凡姐很不合时宜地为自己“挠”了王副院长一事辩解了起来，刚刚还堆笑赔罪的吴仕泽脸色也随之大变，
“说你有病还不承认，每天跟着男人的屁股后面，离了男人一分钟都不行，还敢说你没有病，你现在已经病得很严重了，人家王副院长是正常人，不和你一般的见识……”
“老公，你别拿我和王副院长比，我有男人，人家是大姑娘不用操男人的心……”
“你这个疯婆子，还敢胡说……”
正当吴仕泽奋起要教训一下妻子凡姐的时候，凡姐惊恐的号叫声让王副院长夺门而出，如果不是要进门的吴仕杰“温柔”了一些，两个人一定会撞个满怀。这个小叔子的及时到来也给凡姐解了围，在对着吴仕杰连连的点头后，凡姐退出了病房。
吴仕杰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二哥吴仕泽，又回身看了一眼房门，
“二哥，从今天起，你必须在医院好好地待着……”
“还怎么好好待着，你干脆把我憋死得了，小刁那个王八蛋，没他M的正经主意……”
“二哥，人家小刁也是为了咱们好……”
“老三，我就不明白了，他能为咱们哥们好，要我看他就是借着咱们的事情泄私愤，那小子鬼精鬼灵的，别把你玩进去……”
在兄弟俩说话时，吴仕泽反过来嘱咐起了三弟吴仕杰。在听了二哥的话后，吴仕杰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
“二哥，你说的对，小刁这人是精明，我也知道他不是真心给咱们兄弟效力，但你也不想想，那些真心给咱们效力的哪一个又有这样的能力。现在咱们不是逞勇斗狠，要的就是小刁这样吃人不吐骨头的，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但我们现在的利益是一致的，现在咱们的做法就是团结一切可能团结的为咱们兄弟所用，只要能为咱们兄弟所用，管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听了吴仕杰的解释，病床上原本还有些不同意见的吴仕泽频频地点起了头，不过，就在吴仕杰的话音落下时，吴仕泽的点头也便一下子变成了摇头，
“老三，还是不行，你知道我，我真的干不了什么市长副市长的，你看看那些人当了市长就成了事妈，那个操心劲我没那份精神头。老三，你要还是我兄弟的话就饶了我吧，你当市长，我在国土局给你加后劲，不就是项目吗，老三，二哥我这可不是吹，支持别人二哥我的心里咋也得留点，给老三你嘛，咱们自家兄弟，二哥我绝对撂着蹶子地干，一届下来，管保你的政绩比那些人翻他几番，玩地皮嘛，这个你二哥我可是行家……”
见二哥正在吐沫星子横飞地吹嘘自己在土地领域是如何如何的神通，三弟吴仕杰几次伸手想打断他又缩了回去，直到让二哥“完整”地表述了自己的本事，吴仕杰这才算插上话，
“二哥，这事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这是老爷子的意思……金花把大哥的意思带了过来，大哥的意见也是让你来做……”
一听到“老爷子”三个字从三弟吴仕杰的嘴里说出来，原本很是得意的吴仕泽脸一下子阴沉了起来，
“老爷子，什么狗屁老爷子，要我说大哥就是着了魔，你和大哥一个样，软弱没主见，一个老爷子还不够，还得找个娘们当太上皇……”
“二哥，你这话……大哥以前都说什么了，你忘记了吗……”
“记得，记得，就是忘了我自己是谁大哥的话我也记得。我这个人你也知道，就是个炮筒子没你那些弯弯肠子，听我怎么说做什么，哪件事我不是依着大哥和老三你的道儿做的，谁让咱们家老三你最有威望了呢，嘿嘿，老三你别不爱听，我说话粗，对了，你那儿不叫弯弯肠子，那叫什么来着，嗯，谋略，谋略，搞谋略的……还有，老三，我再问你个事，你能不能给我变通一下，我想转个院，就矿务局总院吧，那里的医疗条件比这儿好多了，你告诉小刁一声，让他以后把人往那儿领，来之前打个招呼，别他M说来就来……”
吴仕泽说着话的功夫便开始了“曲线救国计划”。他知道，换一家医院，在那个新环境里，也许有着“更好的心情”在等着他，那种美滋滋的感觉，想一想都很是让他心动，但是让他遗憾的是，他“曲线救国”的完美计划并没有得到三弟吴仕杰的支持，
“二哥，我看你还是在这里住着吧，这里毕竟是组织上为你安排的，如果转院的话还要做情况说明。二哥，有句话我说了你也别生气，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那些事情，大哥进去时就说过，不让你在女人身上花费太多的心思，如果你不听的话，早晚有一天得在这方面吃大亏……”
别说了，别说了，不就是一场火嘛，有什么了不起的，局里在哪块地皮上下点功夫，那点损失回不来，再说了，人一个没伤着，谁又能把我怎么着，要我说倒是你那个干儿子总是给我惹事，这事过了，你麻利地把人领回去，我可不好意思撵他，这好歹我也是个长辈……”
吴仕泽的喋喋不休都已经没有了听众，他没有注意到，等他取下额头上的毛巾看时，三弟吴仕杰拿着手机再次进了房间，手里拿的还是刚才的那份材料，但神情却凝重了许多，
“二哥，刚才光顾着说话了，从现在起关掉手机，到明天中午之前，拒绝任何人的电话和采访，我已经和嫂子说过了，无论是谁来，对外统一的说法就是你身体原因不适合见客……”
见三弟很严肃，吴仕泽也从床上坐了起来，
“老三啥事你又弄得一惊一乍的……”
“二哥，跟你说吧，这可是掉脑袋的事，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清楚的事。这些材料你先看着，二哥你得必须要看，在明天早上之前看完背下来后烧了……”
吴仕泽从三弟手中接过了材料，在看了一眼后也瞪大了眼睛，
“老三，你……这，这，老沙……
这一次吴仕杰没有回应二哥吴仕泽，而是在对着二哥嘘了一声又重重地点了两下头后退出了房间……
……………………
市委主楼西侧的一栋角楼，这里是市政法委和综治委合署办公的所在。三楼的一间办公室，刚进办公室的姚海亮脱下了大衣挂在了衣架上。在转到办公桌后落座时，他还习惯地看了一眼时间，早上五点。
尽管天还很早，但几位在家的常委已经开完了碰头会，在开完后，秘书长把情况向在省里接待考查团的夏市长做了汇报。姚海亮知道，贡书记这次进京的学习再有不到半个月就要回来了，贡书记回来，哪怕还是在省城常驻办公，也会结束有些人盛传的“津川群龙无首”的局面。
就在刚刚开完的常委碰头会上，几位常委听取了纪委负责人刘富林的情况说明，由于沙远辉事件涉及到了一个敏感字眼“外逃”，并且办案人员也从机场证实了沙远辉确实购买了一早飞往虹桥国际机场的机票。
在碰头会开到了一半的时候，处理完坠楼现场后的现场办案负责人邹俊才对案件做了进一步的汇报。按纪委的通报，沙远辉外逃早有预谋，但在市纪检监察机关的强大攻势下，沙远辉最终还是放弃了外逃，在写下了遗书之后，选择了以跳楼自杀的方式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
姚海亮看得出来，几位与会的常委都松了一口气，无论怎么样，人并没有像周海涛那样在眼皮子底下叛逃到了国外，只要人还在津川，哪怕是一个死人，即使是事件再严重也只是“内部问题”了，而内部问题和“涉外”问题的最大区别就在于问责的范围和程度上，如果沙远辉真的出了境，按规定市里的领导每个人都要为此而记上一笔，而如果谁的档案里多了这么一笔的话，那即使有再多的政绩也很难抵消掉，这也正是很多人都心有余悸的原因。
对于案件的“违纪”部份，由于沙远辉已坠楼身亡，问题也便简单化了许多，剩下的问题就是按组织原则处理也就可以了。会还没有开完，姚海亮便收到了井永顺的电话，在电话里，井永顺除了向他报喜说双子星的大火已经得到了决定性控制外，还报告了另一个消息：处理沙远辉现场的下属向他报告，说沙远辉的死亡可能有些问题，但有关部门的工作人员已经要求他们按程序出具了自主坠楼的鉴定报告，在电话里，井永顺还提到了李副书记也到了现场……
姚海亮刚坐下，手机便响了起来，是杜秋萍，
“姚哥，现场已经做了进一步的清理，根据消防专家的初步意见，地下室的那间办公室便是起火点之一并有助燃物的成份，推测极有可能是汽油等可以在短时间内引起剧烈燃烧的物质，初步认定为人为纵火……”
在听到了人为纵火几个字从杜秋萍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姚海亮心里一惊，他立即联想到了沙远辉的坠楼，双子星大火一起，这个原本要外逃的老兄却选择了跳楼，这也太巧合了点，
“姚哥，我刚听人说国土局沙远辉跳楼自杀……”
“这个情况我已经了解了，立即派人从市局接手沙案，如果有其他证据的话可以随时采取必要的措施……”
姚海亮放下了电话，他的脑海里还在琢磨着杜秋萍刚刚汇报的情况，人为纵火。双子星的这场火灾如果是人为纵火的话，那按杜秋萍的分析，纵火者极有可能就是那个“要钱不要命”的小关。让姚海亮眼前一亮的是，这小关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吴仕泽那个王八蛋的司机，一个司机从火场中背着那么多的现金……想到这里，姚海亮突然听到了肚子里传来了抗议声，
“姚书记，我去给您打份早餐……”
“不用了，一会儿我回家吃……小童，我已经打好招呼了，等一会儿你跑一趟纪委，把沙远辉的资料调来……小童，你还是不要去了，让综治办的大李去一下，你留下整理这些材料……”
交待完事情后的姚海亮下了楼，上了妻子的那辆别克车……
……………………
安居小区D栋，三楼的一户两居室，这里是市政法委书记姚海亮的家，此时的女主人钟霞已经布置好了餐桌，用手轻轻地拂了一下沾在额头上的刘海后解开了围裙，餐桌上透明保温盒里放着的是她亲手制作的汉堡，为了学下这门手艺，她在上网查资料的同时还咨询了专业的面点师。
正在钟霞看着桌子上的“杰作”发呆时，她突然好像听到了什么，一个转身后在地上旋起了一个优美的舞步，像蝴蝶一样“飘”到了门前，
“老公，你回来了……”
“晓霞，这么香……”
钟霞的判断很准确，当她打开门的时候，丈夫姚海亮也已经迈完了最后一阶楼梯……她从丈夫的手里接过了大衣，
“老公，饿了吧，来尝尝我新磨的豆浆……”
姚海亮看了一眼餐桌，一下子便来了食欲，一直以来，汉堡加豆浆这种在“别人”看来有些老土和别扭的吃法都是他的最爱……
后续连载明天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