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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下虽然天气还算温热,但繁繁茂茂的树林遮天蔽日之下,日光的温度丝毫传不到俞非晚身上。她只觉得湿冷感一点点的从周围每一棵树上绵绵密密的渗透出来,连吹过来的山风都是冷飕飕的,摇着树木发出潮水一般的沙沙声,雾一样的糊了她一脸。
哪怕在这种情况下,俞非晚依旧是十分冷静的。
她身上没有携带卫星定位仪——那东西太少,整队也不过就几个,分给了队长几人带着。手机更是没有一点信号,全身上下唯一有用的就是指南针、刚才拍高空戏时挂在身后还没来得及卸下的绳索、一把弯刀状的匕首、用于标记路径的叶环、还有出发时带的一瓶水和几块压缩饼干,但俞非晚认为这些已经足够了。
她转过身就往来时的方向走,来时一路上都放了叶环,俞非晚并不太怎么担心自己顺利回到营地的问题。
直到这时俞非晚都没有太将这次的迷路放在心上——监狱中一个惯于在山林间走私的女犯跟她提起过,绝大多数野外的迷失意外都是当事人心中惶惶举棋不定,以至于浪费了最好的寻路和求生机会。b市的这片山区又实在离城郊太近,她甚至是脚步轻盈而漫不经心的拿着指南针,一边检查来时的叶环一边寻找道路。
突然她的脚步顿住了。
一道熟悉的身影突然从俞非晚的视线余光中一闪而过,惊得她猝然停下脚步霍然回头,下一刻果然看到了抱着膝盖坐在足有半人高的草丛中的沙琪。
那一瞬间俞非晚只觉得她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几秒,之前不好的猜测潮水般一齐冲上心头,唯恐接下来走过去发现的是一具失去了生机的尸体。
好在下一刻沙琪就抬起头和她对视,一双美眸中流露出巨大的不可置信,试探着喊道:“……小俞?”
俞非晚一颗心当即就扑通一声落了回去,如释重负的长出一口气跑过去拉住她,两人交流了几句后一致同意现在就往回走。
沙琪的情形十分狼狈,她裸|露在外的小臂和小腿都被沿途两边带刺的茅草无情的划出了道道血痕,裤腿和袖口都被划烂,黑色的泥灰一块块沾染在洁白如美玉的皮肤上,两相对比之下十分的具有视觉冲击力。
此刻沙琪明显已经体力不支,步伐虚浮却仍然咬着牙跌跌撞撞的跟上俞非晚。
俞非晚见状叹了口气,干脆停下来两人休息片刻。沙琪喝了点水啃了两口饼干后,脸色总算好了一些。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抬头刚想问俞非晚要不要也喝一点,却正好对上了她脸色发白,看向四周的眉头紧紧拧起,嘴唇绷的死紧般如临大敌的神色。
那一眼让沙琪几乎心惊肉跳了一下,直觉每次对方露出这样的神情时都不太会有好事——上次她就二话不说冲上去让汪盛强彻查威亚一事顺便飞了个女三号,这次……又会是什么?
“有人,”下一刻俞非晚突然站起身,目光中透着冰雪般不带一点温度的审视,说出的话也是冷冷的,音量却轻了下去:“这处路口我从没来过,叶环却还在……说明有人把叶环动过了。”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山风呼啦啦吹过树梢顶端和着虫鸣的潮水般声音,却让人突然从骨子里生出一股寒意,仿佛无声无息就有一把尖刀横在脖颈,下一刻死亡的恐惧就将如跗骨之蛇般冷冰冰缠绕上来。
沙琪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说……你是说,”细听就能发现她的声音里带了微微的颤抖,“有人动了叶环……想让我们迷路?”
俞非晚目光沉沉的盯着手中的叶环,细眉拧出一个小小的漩涡,默不作声的点点头。
沙琪仿佛瞬间被抽干了力气,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匪夷所思的陷入了思考。
好在国际影后出众的气质并不是吹出来的,闭了闭眼再睁开,沙琪的神色中已经再不见半点惊惶之态。她静静的想了一会儿,声音还算冷静的问:“如果是有人故意,他的目的是什么?难道我们就只能等在这里……”坐以待毙?
俞非晚突然勾唇笑了笑。
此刻她靠在路边的一棵大树上,半个身子都湮没在阴影里。从沙琪的角度看过去,只觉得这个笑容极其凛冽而嘲讽,衬得她淡淡看向虚空中某一点的眼神寒光流转,疏离冰凉。
“怎么能就这么等在这里呢?”她突然一把扔掉了叶环,走上前去搀起沙琪,“走,我们到前头看看去。”
俞非晚搀着沙琪一路走,路上又发现了好几个叶环,仿佛就是幕后黑手特地引她们到此处的,而等到前头终于没了路,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一处土坡陡峭的通向山下的时候,俞非晚终于停住了脚步,面无表情的轻声道:“……到了。”
下一刻她感知了一下山风的吹拂方向,突然把沙琪往一边的灌木丛里一塞,自己也一矮身躲了进去。
沙琪趴在灌木丛里,尖刺的树枝铬在她的身上,却小心翼翼的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她偏过头,看到身边的俞非晚小心谨慎注视周围的目光冷凝的如有实质,配上阳光在她白皙面孔上打下的阴影,漂亮冷肃的如同大理石雕塑一般。
俞非晚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沙影后的神态,她此刻正一瞬不瞬如临大敌的关注着四周的情况。
十几分钟令人难以忍受的寂静之后,草丛中果然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那声音极轻,断断续续中又透着股犹豫,可见行走的主人十分的小心翼翼或许还带了点挣扎。对方一边走一边观望,最终还是十分不确定的来到了俞非晚和沙琪藏身的地方,平底鞋一不小心的踩断了一根枯枝,在空旷的山谷里发出“咔”的一声脆响。
——就在此刻!
俞非晚全身纤细有力的骨骼和肌肉突然紧绷了起来,充满了野兽捕捉猎物时蓄势待发的暴然一击意味。下一刻她电光火石间骤然从灌木丛中一跃而起,纤瘦却极其有力的胳膊死死勒在来人脖子上狠狠向下一拉,另一只手迅速捂住对方的嘴。那人只觉得背上一股大力袭来,眼前一黑甚至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被她扑倒了下去。
这一番如电影中的擒敌动作一气呵成后俞非晚也没有停下来,她干脆利落的卸了来人的下颌骨,抽出绳索把对方的手脚紧紧捆住,然后匍匐前行,顺便十分粗暴的用绳子直接将她拖在地上拉出了这片地带。
等到了远离刚才位置的另一处陡坡边上俞非晚才停下来,好整以暇的靠在席地而坐靠在石头上,抬起手去拧被她一路拖得半死不活的来人下巴,正好对上了一双恶狠狠冷冰冰看过来的,几乎是带着血丝的发红眼睛。
——罗雨桑。
只是昔日那个扎马尾踩高跟鞋骄矜如舞坛女王此刻丝毫不见了当日一丝半点的风度——她被俞非晚在满是沙砾泥土的地上连滚带爬拖了一路,一张秀丽如雪的脸蛋此刻已经被血丝和灰尘涂抹到估计连她妈都认不出来。只有那双眼睛还死死等着,里头闪烁着一股如刀子般锋利冰冷,带点疯狂的神色。
沙琪有些惊愕不过几天的功夫就能让一个人变成这个样子,俞非晚却是无所谓的笑了笑,站起身俯上前,一抬手“咔擦”一声接上了她的下颌骨。
下一刻她在罗雨桑即将嘶吼大叫之前突然抽出匕首,雪亮的刀锋稳稳抵住她的脖子,贴着对方的耳边轻描淡写的说:“敢叫出声,你可以试试你的声音传的远,还是我的刀子更快一点。”
罗雨桑的脸色瞬间煞白。
她失去血色的嘴唇微微发抖,好半天才说:“你、你怎么敢……”
“对一个三番五次想要置我于死地的人我没什么不敢的,”俞非晚淡淡笑了下,冷静的说,“现在告诉我是谁让你过来取走叶环的,在场的人除了你还有谁,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罗雨桑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尽,取而代之却渐渐露出一股疯狂的神色来。
人一旦接受了未来和命运,恐惧就会一点点磨灭,而相比之下仇恨和疯狂就显得益发剧烈起来。罗雨桑此刻就是这种感觉,反正自己已经被眼前这个女人毁到了现在的地步,一切做都做了,同归于尽又有何妨?
心跳霎时间就因为激动充血般的剧烈起来,罗雨桑简直不能压抑住心头涌上的那股令人战栗的快感。她哆嗦着嘴唇看向俞非晚,冲她扯出一个相当古怪的笑容,声音因为扭曲几乎有些变调:“好……我告诉你,是韶华告诉了我消息……让我来处理你的……”
俞非晚面无表情的盯了她半晌,轻声冷笑了一下:“我本来以为你已经知道此人居心险恶,你就不怕被她再卖一次?”
“那又怎么样?!”罗雨桑大抵是真的气狠了,两只分外明亮的眼睛一闪而过癫狂的神色,“你知道这个角色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你把它弄走,还说要把我怎么跟铭腾张总交易潜规则的事情说出去——俞非晚你这是恨不得我死!”
她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恶狠狠的冷笑:“……所以哪怕我知道韶华那贱人不安好心,能拖你下水,我也算有仇报仇了!”
俞非晚深深的看着她,目光中慢慢流露出一点无奈、叹息而带些悲悯的神色来。
有的人就是这样,她们从不愿意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总是一味的看着别人比她们强,然后疯狂而恶毒的拼命想着抢夺别人的东西,哪怕被惩罚了依旧不思悔改——她自认一开始就没有招惹罗雨桑一步,可对方却把自己现在处境的所有责任都算在了她的头上。
她们从来都看不到自己拥有了什么,一双眼睛只看得到别人与自己的差距,然后任凭从不遏制的嫉妒扭曲的心理,将原本应当一帆风顺的生活撕扯的面目全非。
“你不是问我跟我来的还有谁吗……我这就告诉你。”罗雨桑凑近她的脸,一抹古怪的笑容在她肮脏而疯狂的面孔上显得分外扭曲。
俞非晚突然反应过来一把扭住她的脖子,可却已经来不及了。
下一刻罗雨桑放声“啊——!”的叫了一句,凄厉的喊声在整个山谷深处回旋,惊起栖息在林梢的鸟儿呼啦啦无数纷飞而起。俞非晚只来得及一把卸下她的下颌骨,却不妨罗雨桑突然用尽力气将她狠狠一顶。
那一顶几乎用尽了罗雨桑全部的力气,俞非晚几乎是条件反射的一把拉住沙琪的手,骤然出脚在罗雨桑胸口狠狠一踹,对方就顺着陡峭的斜坡直接滚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