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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随副尉疾步前行的不通和尚,神情冷漠,心中却已是波涛汹涌。他明显从前人步伐和身形感觉到一点不寻常的地方,那便是此人难以掩饰的杀意。
虽是嘴中唯唯诺诺,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但从这急促的步伐,一副急赶慢赶的情形来看,倒不像是带不通和尚去面见何刺史,反倒有种送他上路的意味。
但不通和尚却并未忧心,反而越发留意起这条长街的房舍和城建来。不久前入城并未察觉异样,此时看来,却是疏忽了。与珈蓝寺脚下小镇不同,此处有着近乎偏执的教条风格。
脚下的青石板路堆砌的整整齐齐,严丝合缝。没有那种错落有致的格调,反而多了几分森严感。而走在这条长街上,便有种被人监视的感觉,不通和尚侧耳细听,便听见行伍中人难以掩饰的喘息声。
这是多年奔袭留下的后遗症,每当停驻便会大口呼吸调息,以适应下一次奔袭。如此往复,便也形成了习惯。如此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难怪自己入城便被盯上。
好在三人是分散入城,虽被盯上,目前暂未被联系在一起。刚才若不是自己这颗铮亮光头暴露了行踪,恐怕会连累赤心和万章。想着刚才自己的暗示,不通和尚长舒了口气,“还好”。
“大师是累了吗?”闻听不通和尚低语,那副尉骤然停步,转身问道。话语虽是关心,却没有夹杂一丝实质情感,恐怕另有所图。
不通和尚在副尉转身的瞬间,已感觉到至少左右有四人往自己身侧挪动了一步。雨水渐小,天色已暗,虽是冲淡了些血腥气,但那四人手握横刀,刀前顶着方盾,步步截命。
而那停步转身的副尉,则从腰间抽出一把铮亮横刀,驾于手臂前,做出了蓄势待发的姿势。短暂沉默后,不通和尚开口问道:“可是要杀贫僧?”
那副尉对落在脸上的雨水视而不见,只是死死盯着不通和尚,冷声喝道:“你这贼秃,方才便已察觉你有强援,不便与你动手,此时将你等三人分开,各个击破,饶是插翅也难飞。”
不通和尚慢慢低下头,口诵佛号。和尚低眉时,金刚已怒目。本就觉察有异,此时图穷匕见反倒顺了心意。若是还要与之虚与委蛇,恐怕乱了佛心。
而此时在另一条长街上,赤心和冷万章也背贴背,四面八方皆被断了退路。那一众八人,个个面目狰狞,手持横刀方盾,向着两人踱步而来。
副尉一声断喝,四名持刀兵士便扑杀过来,刀法狠厉,直插要害。不通和尚平地腾空猛踏地面,那光滑平整的青石板上便多了几道蜿蜒裂纹,溅起数块碎石,被不通和尚抓在手中。
下一刻,不通和尚僧袍暴涨,若充气鼓胀,双手紧握碎石往上一举,与肩比宽。随着僧袍泄力,四块碎石不偏不倚正好打在四名兵士的方盾上,将之震飞出去。
佛门武功博大精深,这一手金刚怒目所蕴含的外炼内劲刚猛异常,将那四人震飞的同时,也让他们倒地后便昏死过去。若此时有人上前查看,便能看到这四人身前方盾已被碎石击穿。
而透过方盾的碎石恰好击在横刀刀身上,卸下的力道才将四人击晕。若是肉体凡胎承受这一击,恐怕再已身死当场了。
那单握横刀的副尉,额角的汗水缓杂着雨水顺着脸颊流下,滴落在脚下的青石板上,溅起点点水花。他本想趁势补刀,将这贼秃斩于长街。但没料到贼秃先下手为强,自己反而落了下风。
不通和尚再次双手合十,口诵佛号:“阿弥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贫僧自珈蓝寺而来,沿途所见无不触目惊心。当过青霞镇时,已是罗汉震怒,业火满腔。他们罪不该死,但你!有死无生。”
那副尉听到不通和尚最后几个字,不觉咽了咽口水,断喝壮胆,大跨步便冲了上去,举刀便砍。不通和尚冷眼横目,盯着来人,却不闪不必。
待那柄冒着森森寒意的横刀劈开雨幕,要斩在九道戒疤之上时,不通和尚才一声怒喝,双手合十,将那柄横刀卡在手心,动弹不得。
那副尉抽刀不出,压刀不下,便放手做拳,往不通和尚面门击来。不通和尚手掌一分,接着横刀,往身前一送。只听见一声惨叫,那副尉双手齐腕而断,疼的死去活来。
不通和尚手握刀柄,却不补刀,而是将横刀往下一掷。这柄横刀便硬生生插入了青石板中数寸,发出一声颤抖的脆响,将下坠的雨幕纷纷弹开,打在两旁的石墩上。
那石墩对应着岗哨兵士的位置,若不仔细查探,却是难以发觉。闻听隔壁长街传来惨叫,赤心和冷万章也迅速解决掉眼前的麻烦,从那暗巷中侧身而过,赶来与不通和尚汇合。
赤心本是有些慌乱的心,在那一声惨叫后却安定了下来。因为她知道,那不是不通和尚发出的,却能证明不通和尚发怒了,动手了,将麻烦解决了。此时闻声而动,反而更有把握。
待两人疾奔而至,不通和尚已驻足雨中,仰头望天,不知在思索什么。而在他两侧石墩后,有四人身前方盾破损,昏迷不醒。而他前面一人,则仰躺在地,双手齐腕而断,痛苦哀嚎。
这一声惨叫不光叫来了赤心和冷万章,同时引起了淮幽府驻防军的注意。那一众兵士分列两队,为首一人胯剑而出,冷声喝道:“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两队兵士齐声领命,“遵命”。
便转身列队,朝着惨叫声传来之处疾行而去。而那胯剑之人,则是低头瞧着自己的双手,仔细地剔着指甲缝间的杂质。那双手干净白皙,并不像那寻常行伍中人那般布满老茧,反而保养得当,比那女子不妨多让。
那双手的主人轻哼了声,“康君立未归,他的心腹现在估计也活不成了,如今这淮幽府,便是老子说了算。只是不知这来犯的刺客,是什么来头,能翻起多大的风浪。”
白皙双手的主人,抬眼望向那城中深院。在那深院高台上,有一人正望着这里。因距离之遥,两人之间皆是不知彼此在某一刻眼神交汇。而那高台上的人,已在雨幕中伫立良久,身后众人皆是躬身颔首,毕恭毕敬。
何泰乎收回了视线,转身向宴厅内众人问道:“可是来了贼人?”
众人皆是不敢答话,若说有吧,此时何刺史正值兴头上,一言既出便会触了霉头。若说没有,这声惨嚎怕是不能视而不见吧。
刚才那文人一拨的为首一人,急于将功赎罪,连忙出言道:“许是扫除‘跳蚤’,惊扰了何公。”这“跳蚤”二字用在此时甚妙,细若未闻,却不得不除。若任其呱躁,便浑身难受。
何泰乎面容平静,虽为登位却已暗自学起了君王做派。环视众人后才朗声大笑,“这‘跳蚤”当除。”那文人初言心惊,何泰乎闭嘴环视时更怕,正欲请罪。怎料来了这么一句批语,顿时如蒙大赦,腰杆也挺直了些。
只是那垂下的头,怕是要再抬起,还需个几百年吧。
何泰乎满意地点了点头,挥手道:“诸位入席,酒宴继续。”本以为到此为止的众人,闻听此言,顿时有喜有忧。附臣自然欢天喜地,而一众武人则忧那“跳蚤”,不知会不会变成一匹“饿狼”,将他们才拿下的功绩,给撕个粉碎。
不过,城北还有一人今日未列席。他自告奋勇兼任今日巡查一职,不知是否早已收到了什么风声。此时若贸然离席,恐怕会引何泰乎生疑,只能随他去吧。
那白皙双手主人正了正顶盔,昂首而立。在火把滋啦声中,目视虚掩城门,不知在等待谁的归来。而那夜风裹的火把忽明忽暗,似在诉说着,不久后将要发生的事。
此人收回了目光,又开始聚精会神地扣起了指甲缝中的杂质,口中喃喃自语道:“任你是康君立,还是何泰乎。到了那一刻,全都给老子跪下,磕头求饶。”
说完便嘤嘤地笑了起来,宛如鬼魅。
而他派出的一队兵士赶到两条长街,除了看见八具尸体,四人昏迷,还有那副尉疼地昏死过去以外。哪里还有那三只“跳蚤”的踪影。但此时若返身复命,免不了一阵痛骂。
思量再三,还是分出三人将副尉给抬了回去,其余人等四散开来,趁着夜色,哪怕挖地三尺,也要将藏匿在黑暗中的“跳蚤”,给挖出来。
而此时不通和尚等三人,早已跑到一处暗巷中藏匿起来。此处有别于刚才两条长街,没有石墩阻挡,却十分隐蔽,只是那腥臭味阵阵传来,不知此处是屠宰何物的地方。
来不及细想,三人皆是气喘吁吁。冷万章咂口说道:“要我说便跟他们拼了,不久前我那般英武,你们也是看到了的。”
不通和尚闻言阵阵摇头,而赤心则是拿出短刃在冷姓少年面前来回比划,并未言语。只是嘴角藏着掩饰不住的冷冽杀意,让冷万章心中阵阵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