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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墨憎问云白筠道:“接下来想去哪里呢?回华凌山吗?”
云白筠想了想,沉默了。她一度以为,自己只要能留在墨憎的身边就是幸福,他们彼此爱着,彼此幸福着。可是,如果现在,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还能坚持多久,那么,她只想任性一次,这样,至少能为自己的记忆留下些什么,也为墨憎的记忆留下些什么。
云白筠说道:“我想,去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
墨憎一愣,随即应道:“好。”他的眼睛里满是宠溺,却透着幽深潭水般的哀伤。
墨憎带着云白筠去了鹤瑞,穿过凤凰古道,一座高耸的围墙挡住了去路,只见围墙之上有一小根梅花枝冒出头,含苞待放。
绕着凤凰古道转到正面,是一座面朝湖水的竹编小楼。围墙只是这座小楼的外围,小楼分为上下两节,长长的木质栈道从门口延伸至湖中央,湖两边种着一簇一簇的芦苇。平静的水面与天上低垂的云幕构成了一副宁静的水墨画。
小楼的左右两翼是对称的两座平台,中间是庭院,外形朴素庄重。从门口向内望去还能看见那在围墙之上探出头来的梅树。没想到一颗梅树也能张如此之高,看来应该是有很多年的树龄了。
云白筠看着这座小楼:“这……这里……”
墨憎笑着环住云白筠:“再进去看看吧。”
“嗯。”云白筠点了点头。
云白筠推开了门,又见到了上次那个老妇人。
云白筠刚想打招呼,老妇人便开口了:“主子,您终于回来了。”
云白筠错愕的看着老妇人,说不出话。
墨憎笑了笑,解释道:“你还记得,当年你送我的那颗种子吗?”
“梅花精?你是说,这颗梅花树就是当年的那个梅花精?!”
墨憎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像是极力忍也忍不住:“这个老妇人,才是当年的那个梅花精……”
“……”云白筠觉得有些尴尬,老妇人却没有说什么,只是慈祥的笑着。
云白筠别过了视线,发现这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座石碑,上面的三个大字刚劲有力,字体异常熟悉:“亦茗楼”。
亦茗楼?
云白筠猛地记起了当年,老妇人对自己说的那些话:这个地方是我们老爷给夫人建造的,因为我们夫人很喜欢这种让人能放松心情的景观。这座小楼本来是老爷偷偷的想给夫人一个惊喜而建造的,但是造好后还没等到夫人来这里,就听说夫人已经去世了。
那么,如果这栋小楼,名字是亦茗楼的话……也就是说,这栋小楼,就是墨憎,为自己建造的。
云白筠转身一把抱住墨憎,眼泪不停的低落在墨憎的怀里,墨憎也用同样的力度紧紧的抱住云白筠。云白筠再也不想奢求什么了,有一个人可以这样的爱她,即便是让她现在,就死在他的怀里,她也心甘情愿。
云白筠和墨憎就这样在亦茗楼里住了下来,而与此同时,云白筠的身体也一天比一天的虚弱下去,不管是延长寿命的药,还是休养身体的药,对云白筠来说都失去了作用。墨憎嘴上不说,可是心里却每天每分每秒都被悲伤充斥着,墨憎恨自己,如果自己当初没有为了这些记忆而让云白筠去寻找九国印,她也就不会经历这一切,也就不会被废去全身的功力,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处在死亡的边缘。他才发现自己其实是这么的自私,自私到爱着一个人,便要要求她拥有她所有和他在一起的记忆,其实就算没有回到过去,云白筠也已经慢慢地爱上自己了!自己为什么还要让她去寻找九国印?为什么还要害她到这样的境地?如果云白筠死了,他也绝对不会独活,他无法原谅自己,无法原谅自己的自私,无法原谅自己终究害死了自己最爱的女人,永远都无法原谅!
而墨憎的心思,云白筠自然也是了解的。云白筠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再下床,也没有办法再握笔,甚至有的时候,连吃饭都要墨憎去喂她,她知道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也知道如果自己就这么死了,那么墨憎一定不可能原谅自己,即便是不和她共赴黄泉,也会余生都活在沉痛的悲伤里。而云白筠,不想看到墨憎难过的样子,从来都不想。
云白筠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写了一张字条,尽管字体歪歪斜斜,但是应该可以看清。云白筠把字条交给了老妇人,告诉她,若是自己死了,便把字条绑在鸽子的腿上送出去,鸽子认路,会自动送到冷清秋的手里。若是自己不在了,怕是唯一可以说服墨憎的,就是冷清秋了。
云白筠靠在墨憎怀里说:“墨大哥,我想芙雅了,不知道她现在过的怎么样。芙雅会用针绣出漂亮的花,我还说过,要她教我的。”
墨憎没说话,把云白筠又抱紧了一些,云白筠怕是再也没有机会,像乌兰芙雅那样拿针绣花了。
云白筠继续说道:“不知道她和冷清秋现在怎么样了?”
墨憎摇摇头:“我上次问冷清秋,他说他也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芙雅。冷清秋看起来玩世不恭,对每个女孩都很温柔,其实他的心很小,除了惜萱,装不下任何人。所以,芙雅的生活未必好过。”
“是啊,墨大哥,你说,要是芙雅早就明白她一心想要追求的这份爱情,是这样的不牢靠,她还会选择,在巫舞部落的时候,就跟着冷清秋走吗?”云白筠吃力的抬起头说道。
“不知道,也许会吧。”墨憎回想着当初乌兰芙雅的决绝样子,怕是再给她多少次机会,她也会选择爱冷清秋吧。
“我想不是也许,是她一定会做这样的选择吧。”云白筠说道:“明明知道,和翳风在一起,会成为巫舞部落首领的夫人,然后依旧受到全村人的爱戴,她却偏执的要和冷清秋远走高飞。在我们看来,乌兰芙雅过得并不好,可是芙雅自己却认为,只要能留在冷清秋身边,她就已经知足了,所以即便她看上去不幸福,这却依旧是她的选择,不会后悔的选择。其实玉翡和贺大哥也是如此,玉翡明明知道同贺大哥在一起要承受很多,甚至不确定作为一个普通人的贺大哥会不会顶住压力永远的爱她;而贺大哥也明知道,找个普通的女人一起,会生活的更幸福,但是他们却依旧跨越种族的相爱了,即便最后没有得到美满的结果,但是玉翡直到死,也没有后悔过,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永远不会后悔的选择。墨大哥,你还记得夏晚吗?其实你可能不知道,有一段时间我很羡慕夏晚,我和你们一样,认为夏晚才是完美的女子。她死在你怀里的时候的样子,我到现在还记得,她的脸上是挂着笑的,即便她知道你不爱她,甚至可能会忘了她,可是如果再有机会,我想她还是会选择救你、去成全你的幸福,也还是会选择承受这么多的去爱你。这一切,是她的选择,永远不后悔的选择。”云白筠的身体有些虚弱,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她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了一会儿,才继续说。
“和她们相比,其实我觉得我已经很幸福了,至少我爱你,而你也爱我。可能我没有多少的时间再这样陪你一直走的更远。我在这里的每时每刻,我知道都是得来不易,我的生命已经被你延续了很久已经很知足了。我知道你在憎恨自己,但这是我的选择,我想拥有关于你的全部的记忆,不管是过去的,还是现在的。我不想和你分开,可是这是我们没有办法去左右的事情,我只能接受。我所做的这一切,都与你无关,我的死亡也从来都不是你的错。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永远都不会后悔的选择。师尊常说自然而然,无为而治。一切都要遵循自然的规律,天道自然有他的道理。如果说,我马上就要死去,那么我所后悔的事情,并不是我因为加入了你的生命而过早的离去,我只怕,没有了我的日子,你会很难熬。”云白筠的眼泪不自觉的滑落了下来,滴到墨憎的手背上。
墨憎紧紧的抱着云白筠,并不说话。
云白筠笑了笑:“别让我看到那样的你,好吗?”
墨憎低着头,沉默着,云白筠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听不见声音了,回过头,却发现,是身后的男人哽咽了。
云白筠帮墨憎擦干了眼泪,从那天起,她没有再哭,哭没有任何作用,她能做的,只有好好珍惜和墨憎在一起的每一天。
把每一刻都当成永远,把每一刻都当做纪念,不去管所谓的天长地久的誓言,亦或是,还有没有机会,看到永远。
云白筠的生命,终究还是走到了尽头。
那一天,云白筠觉得自己的精神状态特别好,云白筠知道,这应该就是人们传说中的回光返照,云白筠坚持要到院子里走走。院子里的梅花已经开了,整片整片的红色都在蔓延着,显得无比的轻盈而又可爱。
一阵冷风吹来,树枝上的梅花瓣被风零散的吹落,宛若最明媚的回忆。墨憎细心地帮云白筠掖紧了领口,云白筠的眼睛却紧紧的盯着梅花。如果说,自己就是那从梅花树的话,那么她的花瓣会是什么呢?当然是,和墨憎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了:
——白衣仙人薄唇微启,清冷的声音从嘴里吐露出:“这件事本座知情,云鸿轩没有作弊。”
——“客官,住店吗?”第一次见到墨憎的时候,他身穿一身粗麻布衣,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
——“哪里来的贼人,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闯进我的客栈。”墨憎一掌打出,直接打在冷清秋胸口。
——在沙漠里,墨憎张开的嘴顿了一下:“那好,我就在这里陪你,我们一起等他们来救我们!”
——“我有一个请求,希望神医可以满足我。等下您给炽脩治好眼睛后,可不可以直接让白筠走,等到晚上,我自会回来找您,来帮您试药。”墨憎的语气里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师父很喜欢梅花吗?”御华凌突然开口问道。
——“亦茗,我喜欢你,我从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喜欢你。”
——“这一次,我们,再也不分开。”
…………
云白筠仰起脖子,轻轻吻了一下墨憎薄凉的嘴唇。
墨憎,也许,终究要到了离开的时候了。我很幸福,我所有曾经想要拥有的,你都陪我一起完成,能睡在你的怀里,我想,我应该会做一个很美很美的梦,希望有我的梦里,你也能很好的安睡。别担心,在你的怀抱,不管走到哪里,都不会迷路。
我是云白筠,这一次,永无归期。
墨憎感到怀里的女子,头突然间的沉了下去,他知道,他的白筠已经走了。可是墨憎依旧不想放手,尽管只是一个躯壳,他却还是想抱着她,紧一点、再紧一点,似乎能这样一直拥抱着她,就可以不绝望。直到怀里的人失去温度,直到他再也没有办法去欺骗自己,这个人并没有离开。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响彻了天际,似乎比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声音,都更加的沉痛与悲伤。
可是,这一次,墨憎始终没有落下一滴眼泪。他知道,云白筠一定在天上看着自己,看到自己流泪,云白筠一定比自己还要难过。她不想让自己哭,那么,自己就忍住不哭。白筠,我说过,绝对不会再让你失望。
在没有你的世界,再痛也忍住心碎。
飞鸽传书很快便到了星城,冷清秋知道此刻墨憎的心情并不好,一刻也没敢耽搁,便赶去了鹤瑞。
冷清秋出现在墨憎身后很久,墨憎才怔怔的转过头来,他的眼窝深陷,整个人瘦的只剩下皮包骨,他抱着云白筠的骨灰,每天从日出坐到日落,不言不语。痛彻心扉的悲伤蔓延在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可他却从始至终,没有流下过一滴眼泪。
冷清秋深深吸了一口气,故作轻松的坐到了墨憎身边。
“想哭就哭出来吧。”
“不。”墨憎摇摇头:“她看到我哭,会伤心。”
“那也好过像你现在这样。倒不如哭过之后,好好的面对生活。”冷清秋对墨憎说道。
墨憎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远方。
冷清秋拿出了一本东西,递给了墨憎:“大概在几个月前,你们华凌山上的一个弟子,来星城,说是一定要交到我的手里。我翻开看了看,只有一句话,是写给我看的,就是让我带给你。”
墨憎没什么神采的侧了一下头,那是他们从华凌山出发的时候,云白筠交给陌仁的那本东西。云白筠当时骗自己说,这不过是一些修炼的心得,而事实上,她是把这个东西给了陌仁,又让陌仁交给冷清秋,直到她死后,再让冷清秋带给自己。
墨憎猛地抢了过来,手指颤抖的翻开了书页。
这一次,墨憎再也没能,止住蔓延的泪水。
“墨大哥,你知道吗?其实在榴梧的时候,在豫芸阁看到夭泛花抱着你,我就已经发现,我开始喜欢你了。”
“墨大哥,你说,是不是所有人都会喜欢像夏晚那种倾国倾城的女子呢?可是我觉得,我比她要完美,我虽然没有倾城的容貌,可是我拥有那么爱我的你。”
“我的手已经握不住剑柄了,我好恨自己,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能陪你去做,也许以后,我不能陪你的事情,还会更多,我不知道我是该庆幸还是该自责,因为你依然爱我。”
“今天大夫说,很快我可能就会拿不起筷子,可能会不能走路,可能会不能执笔,可能到最后,连吃饭喝水都成了问题。那么,现在,我还能握笔,我想把我们之间的一切都画下来、写下来。尽管我画的不好,可我知道,你看得懂。”
“我现在的握笔已经很吃力了,这也许,就是我最后一次,来记录我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来保存我们在一起所有的美好画面了。我好想能留住你的一切,可是,我没有机会了。如果你有一天,能看到这些,就让它,代替我对你说,我想你了。”
…………
一时间,墨憎哭的泣不成声,像是整个世界都已经崩塌,而冷清秋知道,墨憎失去的,就是他的整个世界。
冷清秋拿过墨憎手中的那本书,里面一点一滴的,画的全部都是墨憎,吃饭时的墨憎、喝茶时的墨憎、练剑时的墨憎、给云白筠熬药时候的墨憎、温柔的抱着云白筠的墨憎……
冷清秋知道,这本书里,画着的,也是云白筠的整个世界。
而他只希望,哭过之后的墨憎,就再也不会有伤痛。
墨憎的眼泪似乎都流在了那个夜里,那天之前,墨憎没有哭过,那天之后,墨憎也没有再哭过。虽然每个人都清楚的知道,墨憎不可能做得到忘记云白筠,也不可能做到再也没有悲伤,但是现在的他,只是会吃饭会走路,努力的,想用尽全部的努力,来完成曾经对云白筠许下的承诺。
墨憎把云白筠的骨灰放在一个坛子里,带去了千水。
墨憎回到了他小时候住过的地方,过了三百年,那里因为曾经一整个村子的人都被活活烧死,所以直到现在,都没有在那之上重新建造房屋,只剩下一片废墟,任凭三百年的风吹雨打,却都还是磨灭不了。
墨憎和冷清秋一起,把云白筠安葬在了那里。
其实冷清秋本来打算把云白筠葬在星城,或者葬在她的家乡,可是墨憎执意要来千水。冷清秋知道墨憎这样做一定有着他的用意,便也不做阻挠。
墨憎用一捧一捧的土,亲手埋葬了他的爱人之后,坐在了她的坟前,开了口:“白筠,你还记得吗?这是我们第一次相见的地方。
我记得,那个时候,你穿了一袭白色的衣服,我还以为你是哪里下凡的神仙。而后来我才知道,其实那是华凌山的剑服,你说,我是不是很傻?后来我见到了许许多多穿着这样衣服的人,可是在我眼里,她们却都没有你好看。
你还记得吗?那个时候,你经常问我,是谁对我们全家下了如此重的毒手?我总是不愿意说,你怕戳了我的伤心事,也就没有再问。那么现在我告诉你,灭了我全家满门的,是我父亲的结拜兄弟。父亲到死也没有合上眼睛,他不相信,曾经同他手足同心肝胆相照的兄弟,竟然会做出这种事,甚至连他的儿子女儿都不放过。所以,从那一刻起,我便发誓,我不再相信任何人,也不会相信任何人。
可是,下一秒,我就遇见了你,而很奇怪的是,我竟然没有一丝的质疑,便轻易的相信你了,你说,这究竟算是缘分,还是算是命中注定?白筠,你还记得吗?我们回去的路上,你说你喜欢梅花,你不知道,你在梅花树林里穿梭的样子有多美,就是那一刻,我决定,要把所有你爱的东西,在未来的某一天全都当做礼物送给你……”
冷清秋在云白筠的墓前站到了天黑,墨憎就在那里回忆到了天黑。墨憎现在的样子有些不像他,倒像是一个絮絮叨叨的老人。可是冷清秋却十分理解墨憎此时此刻的心情,惜萱死的时候,他何尝没有做过和墨憎一样的事情?她死了,他的心也就跟着死了。
墨憎在云白筠的墓碑旁边,自己动手盖了一个小木屋,每天就睡在那里,醒了就在云白筠的墓碑前面回忆着,似乎他们之间有着说不完的故事。冷清秋不放心,便和墨憎一起住了几日,可看到墨憎这副行尸走肉的模样,又愈发的担心起来。
正在冷清秋想怎样才能开导墨憎的时候,墨憎却自己突然间的振作了起来,他把九国印也摆成了当年剜月想要复活亦真的时候,所摆好的阵型,嘴里念念有词,并接连不断的施展法术。冷清秋气不打一处来,一个简单的法术,便破了墨憎的阵:“你在做什么?当时剜月做这一切的时候,你难道没有看到吗?你难道不知道,九国印自身能不能再次幻化出灵智都是个未知数,更何况复活一个大活人呢?你看看你自己,你还是从前的那个墨憎么?!你说你不能哭,白筠看来会不高兴,可是你以为你这样每天絮絮叨叨就是对得起白筠了?你以为你每天想着这些歪门邪道就是对得起白筠了?你看看你的样子,我这么简单的法术都能破了你的阵法,你还是曾经的墨憎么?!这样的你,和当初的剜月有什么区别?!”
冷清秋以为自己说了这些之后,墨憎一定会叫嚣着跳起来和自己扭打,可是没有,墨憎依旧沉默着,过了半晌,墨憎才缓缓开了口:“我知道。我知道即使九国印的力量再逆天,也没有活死人肉白骨之法。我也知道,我现在的这副模样,和剜月并没有什么区别。可是冷清秋你知道吗?我现在突然间特别能理解剜月的心情,那种生命中只要有你,其它什么都不重要的那种心情。也许我和剜月从来都是一类人,至少我们,都有着为了复活爱的人,不惜一切的感情。我现在有些后悔,真的,如果在云白筠活着的时候,我没有听她的话,放任她一天天的衰弱下去,而是去寻找逆天之法,这样白筠就不会死,我也就不会像现在那么难过。我们还能和以前一样,一起看夕阳,一起赏梅花。”
“浑蛋!”冷清秋把手中的杯子狠狠的摔在了地上:“我身体里就有冰魄,芙雅的体内有血狼珠,你来杀了我们啊!杀了我们就可以救你的白筠了!这不算是什么逆天之法,这不过是两件寻常的宝物,不会遭到天谴!可我就不相信,如果你真的做了这一切,你的白筠还能接受你,还会和你一起看雪看夕阳,一起赏什么梨花梅花!”
“墨憎,死亡从来都不是一种罪过,放手并不是遗忘,而是为了让永留心中的人,好好走。”
“我……”
墨憎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鸽子扑腾翅膀的声音打断了,拯救了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墨憎忙奔到窗口,从鸽子腿上取下了一张纸条,看了看,对冷清秋说:“白筠的爷爷病重了。”
墨憎和冷清秋一起回到了丹霞村。云白筠当时从村子里离开的时候,墨憎便看出了她的不舍,又考虑到爷爷年岁已高,于是墨憎暗暗吩咐,若是云白筠的爷爷生了病,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自己,他怕要是云白筠见不到爷爷的最后一面,会后悔一辈子。可是现在,云白筠却在爷爷之前死去,说不清是一种荒唐,亦或是一种讽刺。
墨憎站在云白筠爷爷的病床前,爷爷却一眼就认出了墨憎:“仙人。”
墨憎一愣,忙说道:“您修养身体要紧。”
爷爷摆了摆手:“我孙女白筠,还好吗?”
墨憎又愣住了,冷清秋在旁边替墨憎捏了一把汗,若是墨憎就这样把实情说出口,怕是爷爷也未必挺得住了。
墨憎却笑了笑:“原来爷爷知道我们在一起了啊?白筠还一直不好意思回来看您呢。她很好,这次听说你病了。可是她怀了孩子,不方便出来,我便代她来了。”
云白筠的爷爷似乎没有怀疑,又和墨憎聊了一会儿,便闭上眼睛休息了。
冷清秋却忽的觉得哀伤,墨憎刚才说的这些话,怕都是他憧憬的美好未来吧?
从云白筠爷爷家离开时候,墨憎的精神似乎好了些,不再每天执拗的守在云白筠的墓前,也不再寻找什么逆天之法偏执的要复活云白筠。
冷清秋见墨憎的状态好了很多,便打算回到星城去,临走的时候,墨憎对冷清秋说道:“我和你一起走吧。”
“怎么?”
“你说得对,我这样下去,确实没有什么意义。我决定,要在九国之间寻找白筠的转世,即便再见到她时,她可能已经不是她,可是我并不在意,再用一生的时间,重新认识云白筠。”墨憎说道。
冷清秋也没想到墨憎还是没有做到真正的放下,可是他无法再说出什么,他知道,这就是墨憎最后的坚强。
墨憎和冷清秋一同出发,冷清秋回了星城,而墨憎开始了四处游历的生活。
九个国家,完完整整的寻找一遍,究竟要多久呢?墨憎不知道,也没有人知道,因为从来都没有人做过这样的事情,可是墨憎要去,他一定要去,因为他要寻找的那个人,是他的全部。
偶尔,墨憎也会给冷清秋发一些飞鸽传书,但是等不到冷清秋回复,他便起身去了下一个地方,一直到他们之间失去了联系。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五年。
冷清秋知道他有一天一定会再见到墨憎,他以为他再见到墨憎的时候,墨憎应该已经找到了云白筠的转世,然后和她在一起了。或许云白筠的转世依旧和云白筠一样,聪明、清秀、不管遇到多么棘手的事情都永远不会丧失面对困难的勇气,也许她终究也会成为一个仙人,和墨憎一起,做一对神仙眷侣。
可是冷清秋尽管做了很多种设想,却还是没有想到,墨憎会失魂落魄的回来,他瘦了不少,却结实了一些,也黑了一些,也许他的不如意并不是很明显,可是冷清秋却从他的胡茬判断出,墨憎已经经历了他想象不到的伤心和失望。
“欢迎回来。”冷清秋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出来的样子,也不去问墨憎寻找的结果。
墨憎却自然猜到冷清秋早已看穿了这一切,也不隐瞒,直截了当的说道:“我找了五年,找遍了九国所有的大街小巷,都没有找到她。也许,这一次,她真的不会再出现了。”
冷清秋没说话,五年以前,冷清秋便为墨憎此去占过一次星,占星的结果是,墨憎应该找不到云白筠的转世。可是他不相信,他宁愿相信墨憎可以找到那个人,宁愿相信奇迹的发生。
只是,奇迹从来都没有发生。
“冷清秋。”墨憎叫了冷清秋的名字:“我曾经答应过白筠,不再把这一切归为我自己的错,也不会在白筠死后,郁郁寡欢,失魂落魄。我想像我承诺过的一样,永远不会忘了她但是却可以不让她的一点一点扰乱我的生活。我以为我可以做到,而且可以做得很好。可是我错了,她死了之后,我没有一刻不去想她,我时常在问自己,是不是自己太过于自私,或者说,当时我为什么没有像剜月一样,舍了自己的命去救白筠?而越是这样想,我就越是恨我自己,不但恨我没有救白筠,还恨我连答应曾经对白筠的承诺都做不到,而越恨我自己,我就越是想她。就这样,我被自己纠缠的快要窒息了。直到我听到你说的那些话,和云白筠爷爷对我说的那些话,我才明白,其实我也许是可以改变一些什么的。所以,我去了九国,去寻找白筠的影子、寻找白筠的转世。可是我失败了,我没有找到白筠,这一次,她真真正正的,离开了我的生命。去九国寻找白筠的转世,其实是我这么多年来唯一的支撑,可是现在,我失败了,我真的不知道,我还有什么力量还有什么勇气存活在这个世界上。我知道你会嘲笑我是个懦夫,你会说当时惜萱死的时候,你那么难过不也一样挺过来了吗?可是,冷清秋,这一次,我承认我输了,我真的做不到。我想,也许这一次,我要违背曾经给白筠的诺言了,我要,自废全部功力,追随白筠而去。”
“墨憎,你……”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只是这一次你怕是阻止不了我了,毕竟兄弟一场,我只是来和你道个别。”墨憎打断了冷清秋,而与此同时,墨憎已经暗暗的运气了自废功力的法术。
“御华凌!不可!”似乎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个男子深沉而厚重的嗓音。
接着,一片云彩从天边飞了过来,而云彩之上,似乎有一个人。
冷清秋早在星城和暗之城外布下了层层的结界,能如此轻易的飘然至星城的人,怕一定是一个真正的仙吧。
墨憎定睛一看,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师尊。
墨憎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师尊,您不是已经飞升了吗?”
“为师自是飞升到了九渊仙界,本不该插手尘世的事情,但无奈我心爱的弟子要自废功力,我就只好下来一趟了。你的师父亦茗的魂魄,已经转世到了九渊仙界,你就安心修炼,然后飞升到九渊仙界去找她吧!”
说着,师尊摸摸胡子又腾着云彩,飘走了。
墨憎扭过头看着冷清秋,好似被这个消息震慑住嘴角的笑意忍不住的露了出来。
“看来你要开始潜心修炼咯?”冷清秋也笑了,这个结果,似乎不算太糟。
“恐怕,是这样。”墨憎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了装有九国印的锦盒:“既然都要走了,送你一个礼物吧。九国印,就交给你保管了,希望你,看到它们,就能想起我们曾经,共同拥有的岁月吧。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