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棠棣之华vivi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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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珩被突然倒下来的身体吓了一跳,短暂的发懵后,终于在温言的头撞到地板之前接住了她。

    她一身的酒气,脸色也因为酒精的作用微微泛红,满地滚着空了的啤酒罐,不用问也知道她一个人喝了多少酒。温言住在顾家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看见她喝酒,即使是她每日每夜顶着巨大的压力像个陀螺一样的生活,也没有这样放纵过自己。

    她总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却从来不愿意被他看见。

    顾珩长长叹了口气,拖着昏昏沉沉的温言往房间走,接着想到什么,觉得好笑,就真的笑了出来,他刚刚在门口练习了十几遍也不知道见她的第一句话该说些什么,搞得自己紧张又暴躁,于是一个人跑去酒吧灌了一大瓶酒下去,喝得浑身发热,整个人都要炸了才又折返回来,而现在,他似乎什么都不用说,只要保持沉默就好。

    温言的个子高,可是瘦得厉害,所以即使是重重地压在了顾珩身上,他仍感觉她轻飘飘的。

    “放开。”顾珩正拖着温言往房间走,她冷冽的声音突然从耳边传来。

    顾珩停住脚步,低头看了看温言,她闭着眼睛,眉毛微微的拧起,不知道是否是清醒的。顾珩等了一会儿,见她没再说什么正要拖着她继续走,她的声音再次响起。

    “放开。”她的声音不轻不重,口气却是不容置疑的。

    这下顾珩确信她是清醒的,至少清楚的知道他是谁,他在做什么。

    他不敢再动作,呆愣了半晌后只得老老实实把她放在了沙发上。她发出极轻的一声闷哼,然后调整了个姿势,微微侧过脸,像是要睡过去。

    顾珩站在原地看了温言好一会儿,她非常安静,不吵不闹,除了均匀的呼吸声,只听得见砰砰的心跳。他踢开散落在脚边的啤酒罐,就势坐在了地板上。此时的大脑在酒精的作用下有些眩晕,他按着发胀的太阳穴,借着昏暗的暖黄色灯光看着她,因为视线的模糊而更觉贪婪。

    温言在说出那句“放开”之后再没对他说一句话,也没有赶他走,她只是安静的闭着眼睛,胸前微微的起伏,眼角有一点晶莹湿润的东西,好像没来得及滑落的眼泪。

    空气中流动着诡异的尴尬,却又融合着说不出的暧昧和旖旎,两个人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也有了微妙的变化,不再是从前那般局促和冰冷的,而是带着记忆中熟悉的温度。

    顾珩无意识的盯着她看了好久,然后站起身来,悄悄坐到她身边,伸手拂过她柔软的发丝,然后停留在有些发红的耳廓轻轻摩挲,指尖带着细腻的触感,来到淡淡浅樱色的唇瓣,不知是他的手还是她的唇,竟然如此滚烫……

    他好像不受控制,低头吻了下去。

    只是轻轻一碰,她却突然睁开眼。黑亮的眸子正好映出他此刻的模样,紧张,柔情充满小心翼翼。而他眼中的她,却与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同。

    素日清冷的脸被浓浓的酒意熏染出淡淡的嫣红,漆黑的双眸闪着夜色般水润迷蒙的光,有些凌乱的发丝纠缠着长长的睫毛,头发凌乱的铺散着,气息均匀且安静,且透着一点只属于她的冷冽味道。看着他的时候,眼睛里有某种坚定的东西,很难说清那是什么,只是看起来异常漂亮,漂亮到甚至有一丝不祥的意味。

    顾珩这样近距离地看着她,感到身体越发紧绷,血液上涌,脉搏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热度剧烈燃烧跳动,融合着血液在疯狂叫嚣的身体里激烈碰撞。

    他猛地加重力道,在她柔软的唇上反复辗转吮.吸,在她因为讶然微微开启唇瓣的一瞬,顺势将舌头伸了进去,用力撬开了她的贝齿。

    眼前的这个人离开了太久,他身体里的思念太浓厚,怕瞬间就会吞没了她,于是只能压抑着狂跳的心脏,把温柔缓缓地放。

    “你……”温言迷迷糊糊地抵着顾珩的胸膛,伸手要去推他。

    “别说话。”刚说完这句话,顾珩只觉得心酸到了极点,眼睛都湿润了,好像窗外潮湿水汽蒙蒙的空气。他放开她的嘴唇,一把揽住她纤细的腰,用力带向自己的怀里。

    在别人眼里,他是精明到狡诈的那种人,却总是拙于用语言去形容一些真实美好的东西,比如跟温言之间的种种。他只知道他爱她就够了,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对于温言,他总是思考的过于简单,而她想得到的却太过复杂,复杂到,即使是顾珩这样冷静睿智的人,也想不明白,也无法避免的在感情这条路上误入歧途,越走越远。

    不知是听懂了还是太累了,温言竟然真的没再说话,而是模模糊糊地望着他,眼角的那一滴晶莹因为她下意识的眨眼终于滑落下来,润湿了耳边的发丝。短暂的几秒钟后,她闭上了眼睛。

    两个人紧紧地拥抱,这样的距离似乎太过陌生,又有一种久违的熟悉感,她就如同一直活在他的记忆里,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眼神,每一声叹息,对他来说都了若指掌,除却奔腾的*,心中缱绻的竟都是柔情,再没有什么,比此时的失而复得更加珍贵。

    身体紧密的契合,心灵似乎也奇异的相通,她竟然会闭着双眼找到他的嘴唇,放空了脑袋什么都不想地痴缠上来。

    顾珩觉得自己要疯了,温言终究还是爱他的,不管过了多少年,不管他们如何绞尽脑汁拼命伤害对方,她都是爱他的。

    在彼此都要疯狂的临界点上,当他一根一根地掰开她的手指,再缓慢而坚决地把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插.进她汗湿的指缝,然后紧紧扣住,心跳都要激烈的冲破胸腔炸裂开来,身体愉悦到了顶点,灵魂却想放声哭泣。

    她终于哭了出来。

    她才二十几岁,还是可以疯可以闹可以敢爱敢恨可以没心没肺大哭大笑的年龄,可她承受的太多,压抑得太久,一个人孤独的走过那样迟钝而漫长的时光,终究是太累了。

    顾珩抱着她,双手紧紧握着她发凉的手指,一遍遍的安慰着说不哭不哭,她却哭得更加厉害。洁白的牙齿紧紧咬着嘴唇,眼泪止不住的流,却安静到没有一点声音。

    外面的雨声噼里啪啦,不眠不休,是这寂静的夜里最好的节奏。

    房间里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了,四周只剩下安静和无边无际的黑暗,顾珩感受到怀里熟悉到让人眼眶发酸的瘦削身材和耳边温热的呼吸,更紧的抱住她,看着这个一如既往冷淡又冷漠的女人就这样静静睡在他身边,能做的便只剩了注视。

    良久,他的声音缓缓响起,语调很轻,嗓音却很沉重。

    “温言,我们结婚吧!”他停了一下,果断而决绝,“放下过去,我们重新开始,温言,做我顾珩的太太,好吗?”

    温言还在静静的睡着,没有任何回答。

    顾珩却仿佛很满足,好像长久以来的某种被禁忌了的愿望终于得到了纾解和释放。他微笑着,笑容里有淡淡的苦涩和果敢。

    每个人的生命中,大概都会出现这样一个人,让你哭,让你笑,让你不知所措,她的每一次回眸,每一个转身,都让你欣喜得快要忘记自己,然后在某个不经意间,你会因为这个人,深刻地,生动地,撕心裂肺地,疼痛过一次。

    非要如此,才是成长。

    雨下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是个大晴天。

    顾珩醒来的时候已经快中午,像是被窗外强烈的阳光刺痛了双眼,他用力的揉了揉眼睛,然后扭头去看身边的人。

    身边空落落的,床上只有他自己。床头柜上放着一个杯子,下面压着一张字条。

    “离开之前把房间收拾干净,我回来的时候,不想再看见你。”

    顾珩拿着那张字条,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是的,这才像是温言说出的话,并且是在她绝对清醒的时候。他抬头向窗外

    望去,心里一片茫然,好像下着大雨的白茫茫的世界。

    顾珩放下字条,下意识的拿起杯子想要喝一口水,递到嘴边的时候才反应过来那是一个空杯子,没有任何液体可以冲刷此刻他心里复杂的情绪。他甚至怀疑昨晚只是他做的一个梦,可是那一点点爬遍全身的清晰的触觉告诉他分明不是如此。

    『将军令』的拍摄进入了最后阶段,片场里的工作人员顶着火辣辣的太阳忙前忙后。

    现在拍到的是俨燃的部分,一身红衣的俨燃正吊着威压飞来飞去,看起来画面感十足。而温言穿着白色的戏服,坐在僻静的角落里对照剧本背台词。宿醉加上严重的睡眠不足,让她的脸色看起来十分苍白,她却一日既往的保持着冷静清醒的姿态,对着来往打招呼的人礼貌微笑,只有自己晓得此刻的她已经头痛欲裂的想要撞墙。

    顾珩出现在片场的时候,温言刚好放下了剧本,戴上墨镜,想要休息一下。

    他走过来,脚步稳健有力,却显得比平时稍快了些。

    “这是什么意思?”顾珩停在温言身边,然后拿出那张留言条,尽力使自己保持冷静地问。

    “顾先生,我想我说得很清楚,我们的确没有必要再见面。”温言扬起脸跟他对视。

    “昨晚你是清醒的。”他定定地望着温言,忍不住再次确认。

    “我当然是清醒的。”温言毫不迟疑的答。

    顾珩沉默了下,再开口的时候嗓音略显低沉暗哑:“那你知不知道跟你在一起的人是谁?”他紧紧地盯住温言,不放过她脸上每一个可能出卖心思的细微表情。

    温言在墨镜下的灰暗色调里看他,久久不语。阳光笼罩在她四周,她略微苍白的脸庞在强烈而刺眼的阳光下显现不出任何情绪,也看不出从前那种轻蔑和冰冷,只是微微扬起的嘴角边,挂着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

    良久,她轻描淡写的答:“我以为是沈寂。”

    如此简短的一句话,毫不含糊闪烁,字字见血。温言若想伤人心,连温柔都是利器。

    她说完就合上剧本,摘下墨镜,站起身来准备开拍自己的部分,彻底将顾珩抛在了脑后。而顾珩没有拦住她,他甚至没有力气再开口问出任何一句话,他只是僵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心头涌起莫名的尴尬和难堪,无法遏制的悲愤和怒意,从心底一点点蔓延出来的痛感好像顷刻间吞没掉他,这句话比起她从前那种轻蔑和冰冷的态度更加致命伤人,他居然真的以为他们可以放下过去重新开始,有生之年他从未像此刻一样感觉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是他天真,或者是爱情让人迷惑。

    被爱的那个总是关起门来什么都不想,而总是挖空心思想要努力讨好努力去爱的人,都有太多太多期盼,太多太多的失望了。

    他仰起头,阳光苍白刺眼,远处荡漾在阳光下那张温和又淡漠的脸,怎么看,都跟昨晚大不相同了。

    他知道,她是在报复他,而且,只是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