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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舅爷醉酒杀人的消息一夜间在街头巷尾疯传,朝野上下议论纷纷,上官家承受了前所未有的压力。此时的上官府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派人去刑部大牢打探消息,均被以事关重大为由给挡了回来,目前唯一所知的,仍是上官录手里握着致死洪清远的匕首,被过路的打更者看见,并报了案,被官府抓走之前的大呼冤枉。
洪清远是燕王幕僚,朝廷命官,如果谋杀罪名成立,上官录便难逃一死。他是上官家的独子,一旦出事,上官家从此便绝了后。上官夫人打算进宫去见上官凝,让她在皇上面前说说情,结果还没走出院子,就被上官景赫厉声呵斥回来。他的理由很简单,现在人人避嫌还来不及,进宫只会把上官凝也拖下水。上官夫人完全没有了主意,只能回到房中不住抹泪。
上官老夫人一直身子不适,上官录被抓的消息便没有告诉她,可是她一向精明,很快便察觉出端倪,叫来儿子当面呵斥,“糊涂,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上官家一损俱损,覆巢之下无完卵!”上官景赫恍然大悟,立即命上官夫人进宫去见上官凝,打算求个恩典。
上官夫人回来后,言说皇上赐了他们一个探视的机会,夫妻二人欣喜若狂,稍作准备便去了刑部大牢。与上官录一同被抓的还有景仍,两人被关在同一间牢房里。上官夫人一来便扑到牢房门前,望着一身褴褛囚衣的儿子,撕声泣道,“你这个孽障,你到底有没有杀人啊?”
上官录拖着叮叮当当地铁链,扑到栏杆上,“娘,我是冤枉的!那人不是我杀的!爹,你要相信我!”上官景赫肃眉冷目,立在旁边,一言不发。
上官夫人捂着他的脸,“你说人不是你杀的,那为什么匕首会在你手里?”
上官录痛哭道,“我当时喝醉了,什么都不知道!我是冤枉的,我连那洪清远是谁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他?”
“为什么?”上官景赫终于启口,话里却是藏着冷怒,“我问你,你昨晚是不是当众打了一个宫人?”
“我……是,我当时是气急了,才出手打了他!”
“孽障!是谁给了你如此乖张的性子!你既然会出手伤一个毫无干系的宫人,为什么不会出手杀一个毫无干系的朝廷命官!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你,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上官录吓得跪到地上,“爹!我冤枉,我真的冤枉,儿子没有杀人,娘,儿子真没有杀人啊娘!”上官夫人手伸过栏杆把他揽住,用拳头砸着他的后背,“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啊!”
上官景赫摔了袖子回头不看他们,景仍牵了锁链过来,冷静道,“将军,人确实不是公子杀的,卑职可以作证,凶手是一个蒙面的黑衣人,我们当时恰好经过那里,洪清远当时已经倒在地上死了。”
“黑衣人?”上官景赫回过头来。
“是,这个黑衣人武功高强,卑职去追他的时候,与他交起了手,被他几招制住了命脉,但他无意伤我,放了我便走了!”
“以你的武艺,玉瑞能胜过你的并不多见!”上官景赫思虑着,景仍想了想,扯开囚衣露出肩膀的掐痕给他看,“这就是他留下的!”上官景赫望着那淤青的指印,眉峰渐渐凛了起来。
小墨子带来了宫里的消息,“娘娘说,只要那打更者松了口,事情就有转机!”
会有转机吗?上官景赫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风浪正朝他们袭来,似乎要把整个上官家都吞饮进去。
不出所料,事情正往他预料的方向急转直下。本来只有一个打更者的证词,后来,莫名又冒出来一个洪清远的贴身随从,一口咬定上官录和洪清远曾发生过争执,这就更坐实了上官录杀人的动机。而关于景仍供出的那个黑衣人的说法,由于缺乏人证,对象指代不明,被当成了上官家混淆视听的障眼法。一时间,朝野似乎一致认同了永安侯杀人犯罪的事实成立,舆论的目光纷纷聚焦到皇帝如何惩处小舅子上面,对于案件本身是否存在疑点倒显得不那么关切了。更可怕的是那些层出不穷的落井下石者,
“将军,昨晚宴散后见过公子的所有人都被刑部一一问询过了,今早上的是阮冲阮将军,小的本想去拜访他打探打探消息,却被他闭门不见!”
“这个阮冲,好歹将军曾赞赏过他,事到临头,却拒而不见,太让人寒心了!”上官夫人气愤道。上官景赫一怒之下摔了茶碗,“别再丢人了,你儿子当众骂人狗奴才,还指望他帮你不成!”
此时的燕王府,李戎沛眼中满是猩红血辣,刚得到消息,上官府打算用景仍代上官录认罪,一脚踹翻了桌案,哗啦啦的兵书倒了一地,“给孤王死咬住上官录,本王看他们还能撑多久!”
燕七扶着过于激动的燕王回了房间,那张狂放肆的笑声是他不曾见过的,“这个蠢货,醉得七昏八倒,居然去拔了匕首,他以为那东西好玩吗?哈哈哈哈,他去拔了匕首,就别怪孤王不客气了!这是你们逼我的,你们所有人逼我的!”
打更者看到上官录时候,景仍正在追黑衣人,有并不在场的证据,之所以一同被抓,只是因为后来遇到了官兵,被当成了上官录的从犯。上官景赫由此为他洗脱了罪名,将他从牢里弄了出来。景仍不明白,“将军为何不让我代公子死,上官家只剩公子一人,末将甘愿代他一死!”上官景赫冷肃地看着他,“你也是独子,此事不准再提了,上官录这次如果死了,是他命该如此,一切与你无干!”
景仍沉默了半响,又不放弃道,“将军,公子明显是遭人陷害,那洪清远的随从肯定在胡说八道,这背后一定有人暗中操纵!”
“你说的不错,今夜我便去会会他!”上官景赫拳头收紧,一向冷穆的眸中划过一道锐利的光芒。
晚膳李攸烨照例跑到江后那里吃,边吃边和皇奶奶讨论案情,江后脸上似有不悦,用完膳便把她撵走了。李攸烨有点莫名其妙,站在慈宫门外,嘴里还嚼着点心,挠挠头,“不就说了下那幕后黑手可能是个变态,皇奶奶怎么好像不太高兴了?难道我私建的小金库被她发现了?这下可糟了,我只不过是想给栖梧存点钱,将来她不至于像我这么穷,皇奶奶不会这么赶尽杀绝吧!”嘴里东西越嚼越快,咕咚一声吞下去,“不行,必须马上转移财产!”
慈和宫。江后偏在榻上,手扶着额,在翻一卷文章,神色清冷,意态透着疲态。看得厌了,便扔到一边,锁眉思虑事情。
雷豹在侧,“没想到会平白生出这些事端,如今只要燕王那边死咬着,这件事就难以善了!”
“他这是想回敬哀家!也罢,既然他不死心,既来之则安之!”
燕王府。燕七一路引着上官景赫进了内堂,李戎沛正好整以暇地等着他,“稀客,请上座!”上官景赫拱了拱手,掀袍坐在客座,景仍随侍在侧,一脸肃容。李戎沛眯了眯眼,“这位想必就是景将军,果然一表人才,年轻有为!”景仍抱了抱拳,算作应承,“王爷谬赞了!”
侍人上完茶,退了出去,李戎沛咳了两声,燕七过去关好房门,而后肃立身侧。上官景赫直截了当道,“烦请殿下高抬贵手,放过犬子,臣必铭记在心!”
李戎沛饮了口茶,道,“上官将军何必这么见外!令公子出事孤王未尝不痛惜!只不过洪清远死在孤王任上,孤王必须为他讨个公道!”
“讨公道就是歪曲事实,构陷我儿?”
“呵呵,上官将军快人快语,孤王也不藏头露尾了!”李戎沛放下茶碗,意味深长地盯着上官景赫,“孤王并非有意针对令公子,若非令公子,孤王时至今日恐怕连洪清远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点上,孤王还要感谢令公子!”
上官景赫缩了缩瞳孔,“殿下究竟意欲何为?”李戎沛嗤笑了两声,“上官将军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人是谁杀的你我都心知肚明,只不过谁也不敢到她那里讨公道!”
上官景赫砰的一声盖上茶盖,对景仍道,“你且先下去!”
李戎沛端起碗来,吹了吹茶叶,燕七会意,领着景仍告退,合上了房门。
“事已至此,还请殿下指条明路!”
“孤王只想跟上官将军交个朋友!”李戎沛笑道,“你我只不过是别人手中的棋子,被人随意摆布,只不过,孤王比你强的一点,知道自己在哪个位置,而上官兄则是当局者迷,为她人枉作嫁衣裳犹不自知呢!”
……
“将军,到了!”景仍掀开车帘,里面的上官景赫不知缘何,脸上酝酿着一股阴郁与沉怒交织的情绪,他平生从未见过。
下了马车,他甚至跌了一下,身子向后微仰,景仍等人欲要搀扶,被他摆手制止,闭眼歇了片刻,步履沉重地朝家门走去。门外站了很多家丁,见他归来,都迎了上来,上官景赫见了这阵仗,有些生疑,便问,“夜已过半,不去歇息,都站在这里做什么?”
“将军,老夫人被太皇太后召进宫去了,我们奉夫人的命令在此等候!”
上官景赫一愣,“几时候的事?”
“将军刚出去不久,雷公公就来传召了!”
他急忙进门,上官夫人从堂里迎了出来,夫妇打一照面,都从对方的脸色察觉出一丝不同寻常。
“太皇太后召娘进宫做什么?”
家里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上官夫人有些力不从心,“只说是召娘叙旧。怎么样,燕王答应松口了吗?”
上官景赫握住她的手,“且随我回房,我有要事同你说!”
……
“什么?假凤虚凰?不可能,凝儿不会这样做的,我绝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事!”上官夫人难以置信地摇着头,“何况,皇上膝下已经有了一个小公主,这更是天方夜谭,这燕王到底是何居心,居然拿一些市井流言当真,我们绝对不能相信他!”
上官景赫疲沓地坐在木椅中,扶着额头,沉默。上官夫人眼睛红了,“怎么,你宁愿相信他也不相信自己的女儿?”
“信与不信,有何区别?江后十多年的苦心经营,计划得如此缜密,连贯,天衣无缝,我们还有选择的余地吗?我上官景赫自认阅人无数,从未在心底真正佩服过任何人,时至今日,不得不彻彻底底地佩服她的深谋远虑!刻骨铭心感念她的‘恩德’!”案上花瓶碎彻一地,他踩着碎片残渣走出房门,背后,上官夫人瘫倒在榻上,目光怔怔恻然。
作者有话要说:江后把老夫人叫去,是要给她洗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