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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完最后一曲,苏瑾嫣卸妆后,匆匆而来。
顾卿羽和许朗在后门等着,总算看到人。
“我们苏正旦,可真是贵人事忙,约人逛街呢,自己迟了半天。”
“那不及你忙呀。”
两个小女孩儿,咯咯笑起。
一边吃着逛着,东买珠钗,西买秀服,很快就塞满了一马车,许朗不得不叫多一辆马车,把那满载的先运回去。
“卿羽宝贝,我们去那看看。”
“好好好,我们去看。”
两人来到一家首饰铺,挑挑拣拣,许朗在门外候着,他已习惯如此,看了看门外其他男子,身边都放着一大堆东西,打哈欠,打牌,唠嗑,都在等里面媳妇、女儿、千金小姐选好出来。
看来大家都一样呢。
“嗯?这个有点好看,卿羽,你来看看如何。”
苏瑾嫣和一个男子同时拿一根簪子。
两个人也没有放手的意思。
“这位公子,这簪子可是我先看上的。”
“哪来的丫头,是我们公子先看上的簪子。”
秀气公子未说话,旁边的侍从倒是趾高气扬。
“是谁先看上,也说不定。”
“这位小姐,嗯?苏正旦?”
“你是?”
那公子,美如冠玉,柔眉善目,青冠束青丝黛蓝,水绿双瞳一团和气,含着淡然,不骄不躁,如池静水,涟漪悄泛便可引人追捧,袍上竟绣了一条蛟龙,珍珠点缀了龙眼,活灵活现,仿佛下一秒就要腾云驾雾而去。
“我听过苏小姐的戏曲,那一首《帝女花》令我印象深刻,我很喜欢。”
“说到底不过是戏子唱戏,哄人开心的玩意罢了…”
侍从小声嘀咕,于瑜瑧横眉冷对,便不敢再继续说了。
“在下,于瑜瑧,刚才多有得罪冒犯苏小姐了,不如我把簪买下来,送给苏小姐,给苏小姐赔不是。”
“不用了。”
恰巧顾卿羽闻声而来,冷冷替苏瑾嫣拒绝。
我家卿羽来啦。
“我买更好的给她,至于这簪子,还是你自个儿留着戴吧。”
“哎,你别不识好歹!唔!!”
那侍从突然痛苦匍匐在地,起都起不来,像被重石压着。
灵气镇压?
侍从完完全全被顾卿羽的灵压镇住,就算是于瑜瑧,也只是勉强站住。
好强大的灵力!
“管好你的狗。”说着就和苏瑾嫣走了。
苏瑾嫣青丝拂过于瑜瑧手和脸。
于瑜瑧终也没有抓住一丝,只闻到那股沁人清香,也随风而去。
由于他们在的位置是店铺较为偏僻的地方,加上灵压只对他们两个释放,其他顾客,包括店主人,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变化不妥。
“小姐?”许朗自然是感应到刚才自家小姐释放了灵压,只是不知何事。
“无碍,遇到狗而已。”
那于瑜瑧,好像在哪见过。
“我们去下一家,买更好的。”
“好!把这条街都买下来!”
虽然,是真的可以买下来。
侍从休息了好一会儿才喘过气。
于瑜瑧倒也不急,望着他们刚刚离去的方向出神。
起身之后又开始污言秽语,骂骂咧咧。
“够了,是你先挑剔人家的。”
“但是,他们也对公子您大不敬。”
“你对我不是也大不敬。”
侍从脖颈渗出了血,像被什么勒住。
“公…公子,饶命…”侍从捂住脖子,按止着血。
他怕死。
他真的怕死。
于瑜瑧并没有回头看他。
“我知道,你是姐姐放在我身边监视我的人,我不会要你性命。”
颈上压迫感刚有松去迹象,又紧勒回去。
侍从叫苦连连。
于瑜瑧转身,居高临下看着侍从,眼中没有一丝柔和,只有冷漠。
“若再有下次,你知道什么下场。”
“是,是,小的知道了,小的不敢了。”侍从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回家吧,晚了,姐姐该担心了。”于瑜瑧又恢复了刚才和气柔笑的样子。
刚才一切,仿佛与他无关。
于瑜瑧回到小别墅,一进门,就看到自己姐姐,懒洋洋躺在贵妃榻上,缀着烟枪,桌上还有几盘糕点,小吃食,还有一杯红酒。
“姐姐,吸食烟鸦,不好。”于瑜瑧轻唤了一声。
他姐姐依然没搭理他,依旧吸着,半响,才缓缓开了口。
“姐姐我呀,有点不开心,所以才想开心一下,弟弟,不会连这短暂快乐,都不给姐姐吧。”声音娇媚万千,让人听得酥软,眼神迷离,似勾人心弦妖精,有天生媚骨,发色,虽和于瑜瑧一样,但双瞳,却是嫣红,桃夭柳眉,附着透明轻纱,若隐若现诱人身材。
于瑜瑧也不得不回避目光。
“不敢,姐姐随意便是,我先上楼了。”
这个时间,他,也快回来了吧。
果然前脚刚上楼进房,后脚孙怀羡就回来了。
“孙先生,今天可是迟了点哦~”
“哈哈哈,让小婉儿久等了,我这就来!”于是,横抱起于婉婉,进入了一个房间,开始颠鸾倒凤,巫山云雨。
重声娇喘。
于瑜瑧,是听到楼下动静的。
他的姐姐,于婉婉,是孙怀羡,孙军阀的姨太太。
一番云雨之后,孙怀羡亲吻于婉婉额头,门外便传来了敲门声。
“孙军阀,有急事。”
“知道了,小婉儿,我去去就回。”说完,穿好衣服,匆匆离去。
于婉婉已经习惯如此。
洗漱了一下,穿好衣服,就上了楼敲于瑜瑧房门。
‘叩叩——‘’
“是我,开门吧。”
“姐姐。”
两姐弟,一起挨着坐,心中距离,却是愈加遥远。
“怜睦古琴,你练得如何了。”
“姐姐放心,这琴,从小便和我在一起,灵器契合度,是没有问题的。”
“如此甚好,帝朝指望,全在你身上。”
“姐姐,你知道,我心向来不在皇位,也不在乎帝朝是否能够醒复。”
他多的是皇兄皇弟。
选他,不过是觉得他好控制罢了。
最是无情帝皇家。
他偏生在帝皇家。
‘啪——’
响亮耳光落在于瑜瑧脸上,不躲不闪,硬生挨着。
“混账!若不是为了复辟霂槡帝朝,我堂堂塱氏皇族嫡皇长女,何至于做一个军阀姨太太!”于婉婉一转刚才娇媚脸色。
现在是多了几分怨鸣恨意爬上脸庞。
她恨,若不是那些人起义,推翻帝朝。她还在宫里锦衣玉食,无忧无虑,享受无限风光,万人朝拜。
何至于流落,掂脸做她自己也瞧不上的姨太太!
这弟弟,也不争气!整天只喜欢琴棋书画,其他一点也上心!
毫不为霂槡帝朝着想!
早知道另选他人扶持!
“你可别忘了,你是霂槡帝朝,塱氏皇族,嫡皇太子,塱琤琏,而不是孙军阀的于姨太太弟弟,于瑜瑧,分清楚了!你将来可是要当皇帝!连带着我!还是嫡长公主,塱嬅瑈!”
‘啪嚓——’
‘砰——’
于婉婉出去时,连带把看不顺眼的一对茶杯打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仆从不敢进去,他们知道这姨太太脾气大得很,尤其对自己亲弟弟发脾气,摔碎杯,那已经是小事,哪次不是吵到街坊邻里差点报官。
“瑜瑧少爷,我帮你收拾吧。”
张妈也是可怜他,打从他来,就看到他亲姐姐对他如何,除了给一口饱饭,非打即骂常有,她对亲儿子一样对他好,不为别的,只为了给这可怜孩子一点关爱,让他不至于在情感上孤苦无依。
“不用,张妈,我想自己静一静。”
“好,那你有什么事就叫我,瑜瑧少爷。”
等张妈关好门走远后,于瑜瑧拿起一块手帕,捡起一片一片碎片。
“唔嘶——”
于瑜瑧拣时,情绪越发压抑得厉害,碎片捏在手上刺入血肉,直到伤口越发深,汩汩流出鲜血,才吃痛察觉。
他非天命所归。
一切本就不由他决定。
他坐到地上,闭上眼,想休息一下。
然而,难以挥去那个轻俏身影。
还会再见面吗?
还会再见面吧。
一定会的。
怒火中烧的于婉婉回到房间,尚未消气,拿起够到手的物件摔得七零八落。
“哟,长公主脾气,还是那么火爆。”
“赵擎,你一早就在了,看那么久热闹,看够了吗?”
于婉婉一个茶杯摔了过去。
赵擎稍微侧身就躲过,然后握住于婉婉手腕。
“长公主,别生气,我这不是去游说各位前朝旧臣了吗?”
赵擎,大内侍卫官,负责长公主日常生活饮食起居,从小就伺候在塱嬅瑈身边。
非常懂塱嬅瑈想要什么。
“他们怎么说?”
“他们呀。”
赵擎半跪,亲吻于婉婉手背,才不紧不慢开口。
“他们都说,愿意效忠长公主,扶塱琤琏为新君,为复辟霂槡帝朝出一份力。”
“只是。”
赵擎抬头看着他的长公主,楚楚动人,惹人怜爱。
但早在深宫时候,手上便沾染无数鲜血。
“哼,珠宝,钱财,爵位,少不了他们一份。”
都是老狐狸!
“长公主英明,那,我的奖赏呢?”
“叫一声。”
“汪。”
“不错,你该得的。”
说着一扯赵擎颈上项圈,任由他亲吻舔舐身体。
伺候舒服,又有何所谓。
只要今日代价,能换来明日复辟。
又有何妨。
她总归还是嫡长公主,塱嬅瑈。
孙怀羡已经回到了军阀府,没进门,就听到里面吵吵囔囔。
“怎么回事?”嗓门浑厚有力,一下子就把吵囔声音镇住。
剑星眉目,紫棠双瞳藏着威严,一身浩气凛然,有万夫难敌之威风,檀发鬓边虽已染上霜色,只当更添了英气,加上器宇不凡,成熟稳重,更成了不少人追捧对象。
近年来,身边多了一个所谓书香门第落魄于氏女子,当了姨太太,多人编排各种各样版本。
说她床上功夫了得,勾得孙怀羡魂都丢了。
说她有心机,手段强,硬是挤走了孙怀羡身边所有人,才当了姨太太。
传闻还有孙怀羡心里本就有爱人,只是那时候,并未起家,那姑娘就被家里人强行嫁娶,娶亲那天哭得三里地都听到,不久之后,就怀孕了。
再不久,就死去了。
传闻本就半真半假,只要百姓们开心。
谁又在乎真假?
“军阀大人,是央府那边来人了…”
“我们奉总督军之命搜查各处,望孙军阀体谅。”
领头的搜查警官,刚正不阿,一看就知道不会塞银子就能糊弄过去。
“警官长随意搜便是了。”
“若我能搜,就不用麻烦孙军阀了。”
孙怀羡往警官长示意的地方看了看。
他知道为什么有急事了。
“延泽,莫要堵着警官长他们办事。”
“我没堵着他们办事。”说着就从屋檐跳了下来,稳稳当当落地。
“我闲来无事,打赢我,就可以继续搜。”
朱延泽,朱雀门会会长。
定睛一看,有与孙怀羡,五分相似,像年轻时的孙怀羡,多了一股玩世不恭和些许戾气。
耍着那烛九凤尾红缨枪灵器。
其他人不敢贸然前进。
“回你自己门会打,不是更好?”
“打完了呀,所以才来你军阀府打。”
好样的,把门徒揍到鼻青脸肿,美曰其名会长特别训练,来军阀府又准备打前来日常检查的搜查警官长。
真有你的,朱延泽。
“别打扰人家工作。”
孙怀羡已经准备好把人制住,灵力开始凝聚起来。
“还是说,搜查警官长没胆?”
朱延泽已经跃到那警官长面前,枪尖直抵过去。
‘哐——’
千钧一发。
许朗到来,接了枪尖,力道还占了上风,硬是逼退了朱延泽几步,甩得他一个踉跄。
“我说是谁呢?许朗,你倒好,来搅了我雅兴,你陪我打?”
噢,许朗这小子来救场了。
狼溟长月戟,越发被他使得精进。
顾敬恒,你和温衍衍,倒是好眼光。
“我奉青龙门会会长之令,前来护送各位回去央府,诸位,请。”
许朗完全无视了朱延泽。
“那就,麻烦许护官了。”
警官长清楚青龙门会与央府之间关系。
若不是许朗前来,恐怕真的要和这个朱雀会长打一架。
“哎,许朗,你别走,打完再送他们走也不迟。”
朱延泽想追击上去,孙怀羡挡在了他前面。
“胡闹!”
“我不胡闹,打他们几下,这是他们央府应得的…”尔后开始喃喃自语。
孙怀羡那传闻,的确半真半假。
他爱人,的确被强行嫁娶,不久后,怀了孕,但是随即就被所嫁之人厌弃,接着娶了几房小妾,扔她独自在一个小偏屋生活,产后营养不足,再加上落了病根。
五年后,孙怀羡,在推翻霂槡帝朝,得到赏识,名成利就,归乡寻到她时。
她已在弥留之际。
“阿羡,你回来啦?”
床上的朱娴儿,已是瘦骨伶仃,但是看到孙怀羡那一刻,双眼有神起来。
更是从床上起身,开始梳妆打扮。
她扑粉,轻咬红纸,细细装扮。
精心戴上从前他送她的珠钗。
只是手硬是抖着,插得不好看。
“我来吧。”
孙怀羡帮她簪上钗。
如年少时候为她簪上。
镜中两人,男才女貌。
穿上那粉色裙装,朱娴儿高兴得转圈圈给他看。
那是他们第一次相见时,她穿着的。
“我好看吗?阿羡。”
“好看,我的小娴儿,永远都那么好看。”
突然,朱娴儿一阵眩晕。
孙怀羡连忙把她拉进怀里,扶她回床上。
一步一步,就好像走完他们漫长的人生岁月。
“我就要不行啦,阿羡。”
朱娴儿软软懒懒靠在孙怀羡怀里,蹭蹭嗅嗅,仿佛要把他的味道记住。
“小娴儿,你胡说什么呢?”
孙怀羡说完,转而沉默。
其实他自己也清楚。
小娴儿,他的小娴儿,是回光返照之象。
“延泽,延泽是个好孩子,他,就拜托了。”
然后凑到孙怀羡耳边,用了只有他听到的轻声细语,交代了几句,还有一个小秘密。
带着笑容,沉沉地‘睡’在了孙怀羡怀里。
直到第二天早上,孙怀羡才把人放回被窝里,盖好被子。
朱娴儿像只是睡着了一样。
只是不会再醒来了。
走出门外,就看到了门边的朱延泽。
“阿娘,她走了吧。”
“是。”
“没关系,我知道迟早会这么一天。”
孙怀羡讶异这个孩子如此淡然。
“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好,但是,先安葬好阿娘。”
择了日子,将朱娴儿下葬,埋在了一颗桃花树下。
那年,他在树下看书。
她摘桃子时,不小心掉了一个下去,砸到他。
哪家姑娘会如此莽撞,还爬上树。
可从此便爬上了他的心。
“走吧。”
埋下的,不仅是朱娴儿,还是孙怀羡的心。
回去后,孙怀羡倒戈,集结愿意跟随他的人,受到拥立,成为一方军阀。
南之军阀,孙怀羡,掌握磐川系军,现任朱雀门会会长是自己干儿子,更是如虎添翼。
朱延泽仇着央府,是因为,如果当初,地方官长,肯出手阻止这场强行嫁娶,偏生就收了那户人家的银子,还助力将自己母亲被人强占。
他母亲,就不会如此郁郁寡欢,然后早早离开人世。
更厌恶,他干爹的姨太太,像他母亲模样。
看得心塞。
所以,找央府事时,朱延泽也顺便给孙怀羡闹闹脾气。
“算了,我走了。”
见没了乐子,朱延泽翻墙就走,没有给他开口机会。
只留下孙怀羡叹息。
“这次麻烦许护官的一路相送了。”
“没事,只是顺路。”
小姐真是神机妙算,听到朱雀门会那边哀嚎一片,今日又是央府日常搜查,准会去孙军阀那边找事,这不,还真是。
“那我先走了。”
“许护官,慢走。”
许朗刚一转身,就看到谢栩清和沈长安。
好家伙,一来就看到不想见的人。
今儿出门,是没看黄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