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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寥无人的树林中,小雨淅淅瞬变磅礴,砸在茂密的丛林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一人头上盘着用几条枝丫织成的遮雨帽,手持一柄沾满泥土的剑,狼狈地疾步匆匆,张望了一下,径直奔向掩映在树梢间的茅草庭。
“这雨下得可真大啊。”裳应儿扑哧扑哧迈入亭中,才惊觉亭中原来有人,不自然地取下头上扒拉盖着的湿枝条,尴尬笑道。
“嗯~”亭中端坐于石桌旁独自对弈人不回首,悦耳女声语调轻扬,算是回应。
亭中人身披素白薄纱披风,雪白羽毛围领在风中飘动,一束泼墨长发垂于身后,挺直的身姿庄雅自成。
裳应儿有些微愣地看着这唯美背影,但也是那一瞬时间,她便被轰然变大的雨水惊吓到,狼狈地挪入亭中躲避那飘入的雨水,这就不能避免地靠近他人了。
“这雨今天怕是要留客了。”裳应儿正在纠结要不要开口讨个坐,白衣女子便突自开口道,语气听起来心情不错。
“啊?”裳应儿愣住,不懂她是何意。
“姑娘可会下棋?我一人下棋甚是无聊,今日天公作美,不如与我对弈一局,也好过空坐亭中等雨停。”女子又道,目光仍是盯着面前的棋盘。
“呃”天公作美?裳应儿扶额苦笑。
想到对方是给在给自己理由坐在对面,裳应儿心生感激,随手把手中泥剑倚在石桌旁,不好意思道:“多谢好意,只是在下棋术不精,姑娘可别见笑。”
坐在对面,裳应儿终于能看清女子全貌,这下不由得失神,没了动作。
此时对面人亦是满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美吗?”她笑问。
裳应儿怔怔道:“美。”她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人,饶是她一个女子也不由地沉浸在她的容颜中,比例完美的五官,白皙发光的皮肤,一颦一笑都撞人心扉。天下美女多如鸿毛,与他人不同的是面前的人是不容侵犯的,至少在裳应儿眼里是不容侵犯的。
不容侵犯的……
但——
“哦~”似笑非笑地轻哦一声,面前拥有盛世美颜的人自若地拿起搁于一旁的白玉扇,随意在面前轻抡一圈,挑眉笑问:“现在呢?”
裳应儿定睛一看便不得了,猛地“啊”一声惊叫,被惊吓翻坐在地。
任谁看到女神脸突然变成扭曲的苦瓜麻婆脸都会吓个怀疑人生!
裳应儿跌坐地上一脸惊魂未定,梦想破裂。
始作俑者则愉快挥着白羽扇笑看地上之人的惊魂失色。
她语气抱歉道:“实在不好意思,吓到姑娘了。”但表情却无丝毫歉意,仿佛在说下次还敢。
裳应儿双手拍拍脸回了神,她看向面前已恢复神圣容颜的眼神带着一丝惊恐,爬起来小心翼翼地坐回座位,似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方才那不是姑娘的真面容吧”
“你猜。”面前人玉扇掩面,满眼笑意。不等裳应儿回答,她又笑道:“容貌不过只是生人在世的一副空皮囊而已,凡人千人千相,而有些妖魔鬼怪则一人千相亦或无相,你若是喜欢看我这副容颜,我便以这副皮囊坐在你面前。”
亭外雨下不停,袭来的风带来阵阵透骨凉意,裳应儿被冷的一哆嗦……也可能是被对面的人冷到的。
“这雨还未停,陪我下棋吧。”笑着放下手中玉扇,女子大袖一挥,纤纤素手从棋盘上收回错落的棋子。
“乐意之至,只是我棋术不太好。”裳应儿有点不好意思。
“无妨,不过是消遣玩乐罢了。”女子轻笑道。“请。”
裳应儿闻言也不忸怩,深吸一口气,捏起一颗白子,置于她右上角三三目。
雨滴答滴答,棋盘上黑白子交替错落,布局是安安分分的,渐入中盘,较劲渐显。
黑白两子,攻守有道,黑棋善攻,善攻对方薄弱之地,好不留情。而白棋在黑棋的强横侵略下也不落下风,沉稳守势,坚固城墙,借势打势。
弈者面上云淡风轻,一派和谐,棋盘上风起云涌,杀机四现。
经过将近两个时辰的较劲厮杀,棋局以黑棋输了白棋半目告终。
这……
女子掷回手中白棋,执起玉扇,一脸笑意称赞道:“姑娘棋艺精妙,在下输了。”
“承让。”裳应儿想不到她竟能胜出,虽然她曾是职业棋手,但这换了时代她还是有点虚。
女子闻言眼眸微眯,异色闪过,但脸上还是那副云淡风轻。她笑道:“姑娘过谦了,你之棋力在这十四洲可称得上高手,可与棋圣一较高下,你可认识棋圣莫闫?”
“没听说。”裳应儿摸后脑勺不好意思道,她长途跋涉跨过各个大洲,才来到这溯洲,人生地不熟。
“啊~”女子了然扇着玉扇点点头,“看来你真不是溯洲中人。”
“如何看出?”
“你从东边而来。”玉扇轻点昏暗的东边,“这里往东荒无人烟,乃是溯洲之界,平常生人不会靠近。”往东乃渊洲与溯洲之界螭渊沼泽,是妖族囚禁恶妖之地,凶兽肆虐,无人可跨越。她竟然……女子眼光触及搁在石桌旁的沾染污泥的剑鞘,闪过兴趣光芒。
“呃。”裳应儿头大地不知如何应答,看来溯洲人不好糊弄啊。
“今日我们能在这雨中相遇,甚是有缘,不如交个朋友?”女子玉扇一展,笑语盈盈提议。
“朋友?!”裳应儿脑袋轰然一响,条件反射摆手拒绝,“不不不,我们不能做朋友,我会害了你的。”
“哦~”女子兴趣更甚,“怎么说?”
“实不相瞒,我生来便是克亲近之人的体质。”裳应儿苦笑,“与我交好的人都会遭遇各种不行,所以我不想为他人带来灾祸。而且我也独自一人习惯了,不愿与人产生牵挂。我与姑娘不过萍水相逢,实在不好意思为姑娘带来麻烦。”
不等对面人说话,裳应儿看了看亭外恢复清明的天气,拿起剑起身拱手道:“唉,这雨已停,我便继续赶路了,先行告辞。”说罢便大步迈出茅亭。
“亦非卿。”身后传来清亮声音,裳应儿不明所以地回头,便见那一姣姣如月上仙的女子斜倚着亭柱,把玩手上玉扇,满眼笑意地看着自己。“我的名,后会有期。”
裳应儿心里一阵怪异,她是觉得这人实在奇怪,但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我叫裳应儿。”礼貌性地回应,裳应儿便大步向西而行,毫无犹豫。
天命注定她对任何人来说都是过客,也只能是过客。
亦非卿目送她走远,眼中兴趣愈浓。“克亲体质,有意思。”
她偏头思虑片刻,一转手中玉扇,笑道:“细细想来,我不也是吗?千百年了还是孑然一身,连个知心好友都没有,实在是很可悲啊。”
只是嘴中感慨着悲凉,面上却好无悲凉之感。
“何事惹愆尘,不过尘中客,百无聊赖罢了呵呵”合上玉扇,漫步踏步向西而行,风带起衣袖翻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