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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东南冷锐的目光在她二人身上一扫,定住冷声道:“既然夫人答应留你们在身边伺候,便尽好本分好好伺候夫人。若惹得夫人不痛快,或者怀了别样的心思,蓝樱的下场就是你们的榜样!”
两个人唬得“扑通”一下忙又跪下,颤着声音连连称是,连头都不敢抬。
“好啦,别扳着脸了,看你,这么凶!”春霞笑着去揪他的脸。
年东南顺势握着她纤细的手指放在唇边轻轻一吻,宠溺且无奈的笑道:“你呀,倒是好心肠!只是这些人听不得好话,听了好话就蹬鼻子上脸,我怎么能让人欺负你?谁要是敢阳奉阴违让我知道了,我扒了她的皮!”
地上跪着的娇红和绿袖情不自禁颤了颤,只觉背后冷汗涔涔,小衣都汗湿了钕。
春霞却仿佛压根不知道这话的厉害,只当他是玩笑,“嗤”的掩口一笑,娇声道:“咱们走吧!赶紧去各处打了招呼,好回来歇着,这几日都忙着赶路,我都没休息好……”
年东南听了这话少不了又关心、心疼几句,两人一边说一边去了。
待她们走远了,娇红和绿袖这才颤抖着从地上起来,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回去自己的西跨院,搜肠刮肚的琢磨着往后该如何小心翼翼巴结讨好着夫人…桥…
年老太君前两日便出府礼佛去了,要好些时日才回来,留守的广嬷嬷客气的同他二人说了此事。
春霞便笑道:“既然老太君不在,那么我便在这院子里磕几个头吧,也是对老人家的一番心意。”
说着便提起罗裙跪了下去,向着老太君平日起居之室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起身向广嬷嬷笑道:“嬷嬷您辛苦了!等老太君回来,我再来给她老人家请安!”
“夫人您一片孝心,老太君知晓了必定欣慰。夫人请回吧!”广嬷嬷脸上不由露出了几分笑容,神情也缓了许多,不复方才的公事公办。
春霞便笑道:“应该的,我爹娘时常教导要孝敬长辈,这点儿道理我还是懂的!”
“夫人纯孝,是府上的福气!”广嬷嬷笑着,欲亲自送了他们出去。
春霞哪里肯要她相送,坚持不肯,广嬷嬷这才作罢,到底目送着他们去了。
这古时的豪门望族,哪一家的老太君不是神一般的存在?春霞自诩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敢同她作对,当然是越恭敬越好。至于她会不会对自己有成见,会不会刁难自己,那便以后再说了!
不多会儿,便来到了大夫人所住的玉芝院。
刚刚走到玉芝院门口,一声黄莺般娇美的“表哥!”顺着风传来,春霞和年东南不由得循声望去。
只见一名穿着嫩黄绣白玉兰半臂襦裙,手持纨扇的少女盈盈而来,肤光胜雪,貌美如画,婷婷袅袅,格外好看。
那通身的气质尤为出尘脱俗,清雅高贵。
表哥……
他似乎很有表妹缘呢……
春霞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不由得偷偷瞟了年东南一眼。
来人正是方水秀,年东南对她印象还是不错的,浑然不觉身旁的醋坛子又有酝酿的趋势了,朝方水秀微微点头一笑:“是阿秀啊!”
“我得闲了来看看姨妈,不想这么巧恰好碰上表哥了!”方水秀抿唇微微一笑,一双翦水秋瞳的眸子清光楚楚,格外盈盈。
她轻盈秀雅的上前,清澈温润的眸光轻轻一转瞟在春霞的身上,含笑道:“这位就是……表嫂吧?早就听过表嫂的名了,今日一见,果然不俗!阿秀见过表嫂!”
说毕盈盈福下身去。
“阿秀表妹多礼了!”春霞微笑还礼。
方水秀朝她友好的笑了笑,又向他二人笑道:“表嫂终于来京了,这可好了,往后得闲了也多了个去处解闷儿,表嫂可不会嫌弃阿秀笨不讨人喜欢吧?”
“哪里!求之不得有个人去同我作伴说话呢!”
“呵呵,那我可不客气啦!往后去叨扰表嫂,表嫂可别怪我脸皮厚呢!”
“怎么会呢!”
说着两人都笑了起来,只是方水秀笑得优雅,而春霞略显两分拘束。
“我们进去吧!”年东南便道,牵着春霞的手。
方水秀一笑,同他们一道入内。
如今大夫人是寡妇,住的已经不是侯府中正儿八经的正院,这处玉芝院前后共有三进,位置虽偏了一些,也算不得很大,却也布置得十分精致,质朴低调中透着奢华,一砖一瓦、一处雕琢装饰俱透着百年世家所沉淀的那种气派,富贵奢华而又含蓄内敛。
早有丫鬟飞报大夫人,此时便有人迎了出来,引着他们沿着操手游廊进去。
事实上,大夫人早已经在等着了。年东南带着春霞进府之后所发生的事情,她这边早已知晓了个清清楚楚,他那些不知天高地厚、不知说给谁听的话她也原封不动的听了个清清楚楚,正气得肝疼!
随着丫鬟入内,来到大夫人寻常起居的暖阁,年东南便带着春霞上前请安,教她叫“母亲”。春霞便行礼叫了。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丈夫这位名义上的嫡母,皮肤白皙,肌肤略显丰腴,却丝毫不觉臃肿,反而给人一种雍容华贵的感觉。
她保养得极好,光洁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皱纹,看上去似乎还不到四十,而实际上她已经五十出头了。
此时,她身上穿着黑底洒金绯红镶领玄色二色缠枝花纹样缎面对襟广袖褙子,米黄色竖领袄子,系着烟青色的鱼鳞细褶裙。头上只梳着家常的流云如意鬓,鬓上除了几点细碎的用以固定发髻的簪花,一侧簪着一支端庄辉煌的凤首衔珠钗。
她正微微斜身靠坐在铺着弹花墨绿金绣大引枕上,意态闲闲,温文可亲,见他二人进来脸上的笑容淡而雍容的挂着,春霞施礼唤“母亲”时,她便微微倾身抬手作势欲扶她,笑道:“快快起来!自家人哪儿那么多礼呢!快,坐下说话吧!”
明明知道她只不过是在做表面文章,可这亲切的笑容和热情得似一盆火的态度还是令春霞的心下意识的一松,心中没来由的生出两分亲近之感。
她不由心中暗赞:这深宅大院的当家主母,果然是了不得呐!她心里未必不恨自己恨得要死,面上这笑容自然得跟发自内心几乎没有什么两样……
演技啊!
春霞忙答应一声,便同年东南一道坐下。
大夫人便笑着问起一路上的行程来,说着又懊恼的直叹气,自责自己不该自作主张,原本想给东南一个惊喜,却不料差点儿害了她的性命云云,说着便向春霞抱歉不已。
春霞听她提起这事儿心中便气不打一处来,只做不懂客气,大喇喇的受了她的道歉,把个大夫人郁闷得心中一憋。
年东南却又道:“母亲既然提起这事我倒不能不说几句。秦管家既然奉了母亲之命去接阿霞,路上出了意外,主子尚且下落不明,他一个做奴才的反倒先行回京了,如果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将来府中还有什么规矩可言?”
大夫人听毕心中不快,面上却哼了一声咬牙骂道:“你说的很对!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罢了!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不重重责罚往后真要乱了套了!唉,也是天可怜见,幸好春霞没事儿,好好的平安归来了,要不然我非扒了他的皮、要了他的命不可!有他这么做管家的吗?阖府的脸都叫他给丢尽了!”
言外之意就是,既然春霞已经平安回来了,那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饶了他这一遭吧,好歹他是府上的管家,跟别的奴才不一样!
“春霞啊,你受了委屈了!回头我就叫他上敬一堂请罪去,该怎么罚他,你说了算!”大夫人说的极是义愤填膺。
“这我哪儿知道呀!母亲您真是太客气了!”春霞略有些茫然的憨憨笑道。
大夫人不由暗暗蹙眉,心道我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你就给了我这么一句话?这句话算是个什么意思?
大夫人没奈何,只得继续说道:“秦管家好歹是咱们府上的老人了,这件事实在是意外,他纵有不是,但也罪不至死,你们说呢?”
“那肯定是的!”春霞点头赞同:“好歹是一条人命呢!都是那些天杀的贼子该死!狼心狗肺!”
“要顾全大局,你懂得这个道理我就放心了!”大夫人微微一笑,将这件事给定了论。
春霞笑了笑表示赞同,心中暗自冷笑,那是你的爪牙,你自然要顾全大局?哼,秦管家是么?他这个管家,可别想再做长久了……
府里的老人又如何?他居心不良,跟你狼狈为奸,害死了那么多条人命,难道就不该付出点代价吗?
再略坐了一会儿,年东南便说还要带春霞去二叔、三叔那边转一转,两人便起身告辞。
大夫人也没留他们。
临走之前年东南又淡淡笑道:“对了娘,阿霞这一路上吃了许多苦头,又受了惊吓,加上一路回来奔波劳累,我想让她好好的休息几天,您看——”
大夫人瞅了春霞一眼,自然不能不给年东南这个面子,便点点头道:“那就好好的歇息几日吧,这几日不用过来请安了。”
“多谢母亲。”年东南施礼道。
“这点儿小事咱们母子间何须用说一个‘谢’字?”大夫人笑了笑,半是认真半是玩笑道:“母亲先前看不出来,想不到你倒是挺会心疼媳妇的嘛!呵呵,可你要知道,你是侯爷,是一府之主,得有主子的威严,这些儿女情长的事儿传了出去,会叫人笑话的!男人家应志在建功立业,为家族争取荣耀,岂能动不动就为儿女私情所羁绊,整日记挂着后院的事儿?你可是要做大将军的人!得摆出威严,才叫人信服!”
“母亲此言差矣!”年东南听了却是正色道:“一个男人若连自己的妻子都不爱护、都保护不周,便是建立了再大的功勋又有何用?无人分享,心终究是空的!阿霞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女人,也是我此生挚爱,就是舍了我的一切只为她我也心甘情愿!只有有她在,我才有心思做别的,否则,对我来说一切都是虚的、没有任何意义,而我也绝不会去做没有意义的事情!”
说毕,牵着春霞一同离去,丢下一脸呆愕的大夫人。
大夫人的脸色蓦地变了又变,手心紧紧的握着,脸色紧紧的绷着,薄唇紧抿半响没有做声。
她在忍,在极力的忍着心中的怒气。
他这是在向她肆无忌惮的宣示:他要保护这个女人,会不顾一切保护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就是他的一切!谁也别打这个女人的主意!
更加深深的刺痛着大夫人的不是他的态度和他的这番话,而是,透过他的这番话,她想起了他的亲娘秋玲,想起了秋玲死后丈夫对自己的那种刻骨铭心的冷漠态度。
陈年的怨气酝酿着、迅速的发酵着,几乎立刻就要破腔而出!
“姨妈……”进来之后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方水秀感觉到了她的不正常,不由试探着唤了她一声。
大夫人被她惊醒,缓缓的恢复了脸色,偏头微微蹙眉道:“你怎么也来了?”
“我——”方水秀垂下了头,轻轻摇摆了两下手中的纨扇,神情一片黯然低落。
她咬咬唇仰头说道:“这个左春霞什么都不懂,一看就是一副小家子气,长得也算不上什么国色天香,可是为什么表哥去对她——”
大夫人瞅了她一眼淡淡说道:“敬一堂门口发生的事情,你也听说了?”
方水秀嘲讽的轻轻嗤笑一声,说道:“那些丫鬟婆子这会儿还跪在那呢,只怕此刻阖府上下没有不知道的了!这可是一大新闻,别说年府和咱们方府,便是放眼京城、再往上数三代,哪家又发生过如此荒唐之事?就为了这么一丁点儿算不得事情的小事,如此狠罚下人,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方水秀说着不禁有些委屈,“表哥好歹是侯爷,做事情怎么能这么顾前不顾后呢?那个左春霞也是的,竟不知道劝一劝!妻贤夫少祸,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大夫人冷笑,说道:“刚才他那番话你没听见吗?他这是给阖府下马威呐,他倒是疼他媳妇!”大夫人说着吩咐碧叶:“去,叫秦管家自个上敬一堂请罪去!这混账东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自个看着办吧!”
碧叶连忙答应去了。
大夫人瞅了一眼神情抑郁且忿忿的方水秀,说道:“怎么?心里不痛快了?”
方水秀动了动唇,没有吭声。
大夫人却盯着她又道:“羡慕了?”
“姨妈!”方水秀脸色微微发白,脸颊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两下。
“别学那小家子气!”大夫人突然脸色一肃,狭长的凤眸中精光灼灼,闪烁如刀锋般锐利,冷冰冰道:“你是大家闺秀,要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什么该想,什么不该想,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这么多年受的教导你都忘了吗?将来你是要做一府主母的,不是学那狐媚子勾人!哼,贤妻可不是那么好做的,你可记住了?”
“阿秀不敢忘记!”方水秀连忙站了起来垂首恭声答应,心中却忍不住暗暗的想:贤妻又如何?当家主母又如何?若他,若他也肯这般待我,我什么都不要也是心甘情愿的……纵有了权势,掌控着阖府生死,却得不到他的心,又有什么趣味……
只是这话她只敢在心里偷偷的想,是万万不敢在姨妈面前表露半分的。
“坐下吧!”大夫人轻轻一叹,柔声道:“什么情呀爱呀都是虚的,如昙花一现,过去了就过去了,只能在回忆中用来缅怀,而后伤感,仅此而已!只有权势地位才是真的,握在手里的时候,你就拥有了一切!所有人都得捧着你、都得看你的脸色、都得靠你的施舍!这才是最实在的!你呀,到底还小,叫人家几句话、一场戏就给糊弄进去了!哼,不信就等着瞧吧,要不了三两年,你以为你表哥还会把她放在心尖上宠着吗?你别忘了,这里是京城,而他,是位高权重的侯爷!”
“姨妈说的是,是我一时糊涂了!”方水秀立时精神大振,抑郁一扫而空,顿觉醍醐灌顶,霍然开朗。
不错,这里是京城,而他,是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的侯爷……
等他习惯了京城里的富贵锦绣,习惯了那种高高在上、为所欲为的生活,区区一个乡下女子还能锁得住他的目光、他的心吗?
她还有机会,她要做他放在心尖上宠着的女子……
若非面子情分上需过得去,年东南和春霞根本不想去二房、三房,而那边的人也多少心虚,同他们没什么话说,真正只打了个招呼就回敬一堂了。
谁知道,敬一堂门口此刻又是一场大热闹!
远远的,两人便看见周围的花木背后、假山石背后、游廊旁边、不远不近的小径道路上,遮遮掩掩无数人探着头朝那边张望着,三三两两的交头窃窃私语。
两人相视一眼,不由疑惑。而众人看见他二人过来,也连忙缩了缩脑袋身体勉强藏了藏,却仍旧是围观不肯离去的。
“发生什么事了?”年东南十分不悦朝红星瞅了过去。
“侯爷、夫人!”红星上前施礼,她也十分无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秦管家苦笑道:“秦管家前来向侯爷和夫人请罪,奴婢也不敢轻易相劝……”
秦管家?他还敢来!
年东南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去,浑身气势徒张,春霞轻轻捏了捏他的手示意不要出声,两人就这么站在那里。
“秦管家?原来是秦管家来了!”春霞故意恍然大悟的叫道。
“侯爷!夫人!”秦管家膝行转身向他二人垂头请罪道:“都是老奴不中用,老奴该死!老奴没有料到路上竟会出了那么大的岔子,连累夫人受了惊吓,被贼人掳走,还差点儿出了事!都是老奴该死,是老奴的错哇!老奴自回府以后没有一天心里好过的,幸好夫人您吉人天相、遇难成祥,终于平平安安的回来了,要不然,老奴就算一死也不能恕罪啊!”
秦管家会痛不堪,声声自责,就差没有当着春霞和年东南的面以死谢罪了。
春霞和年东南却是听得又恼怒起来,他明着说是请罪,可除了这些场面话哪一句是真正请罪了?却把一切都归结于“意外”两个字!更好死不死的,特特点出她被贼人掳走,这是什么意思?
“算你还有点儿良心,你也知道错!”年东南冷冷说道。
“老奴该死!老奴该死!”秦管家连连自责,“老奴没料到那些贼人如此大胆,早知道便早知会地方官府护送了,老奴办事不周,老奴没用啊……”
这话锋一转,又连地方官府也编排牵扯上了!
秦管家得了大夫人的话,心中早已有了底,想着做戏做足,一边说便一边抬手轻轻的扇打自己的嘴巴,一边扇一边自责。
年东南和春霞就这么看着,不吭声。
秦管家不由微怔,年东南先前那句话,分明就有放过他的意思,所以他才想着更加诚挚的表示自己的悔痛之意,不由得就抬起手自打嘴巴起来了。
依着不成文的规矩,自己已经放低姿态做到这一步了,他两口子不应该见好就收,道一声“好了!”给他个台阶下,然后,大家皆大欢喜吗?
可这两口子此刻就跟没看见似的,没有一个吭声,任由他自打着自己的嘴巴!
啪啪的清脆声音单调的响起,夹杂着秦管家“老奴该死、老奴不中用”的自责,众人一时都面面相觑。
秦管家心中恼火不已,可那巴掌已经扇了起来,主子不叫停,就万万没有自己停下来的道理,事已至此,他还能怎样?只能硬着头皮一下一下的打着。
年东南压根瞧也不瞧他一眼,反而握住了春霞的手,凝着她柔声道:“幸好你没事,万幸,真是万幸!万一你出了点什么意外,我可怎么办……”
“相公,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这会儿不是好好的就在你身边吗……”
“嗯,这就是老天有眼了!”
“也多亏了你赶去救我呢!”
“……”
两人脉脉含情诉起了衷情,那啪啪作响的清脆声仿佛压根没有听见。
秦管家何尝受过这等折辱?已经打得手发麻、脸颊也火辣辣的疼肿起来了!可他怨不得别人,又没有谁叫他打,是他自己动的手!
他忍着心中的憋屈,继续啪啪的打着嘴巴,那“老奴该死”几个字已经有气无力说不出来了,只剩下了这单调的扇打声音。
“扑哧”一声不知是谁笑了出来,这一下破了功,立刻跟着响起了一片的偷笑声。怪不得众人,府中堂堂的三管家自打嘴巴,而且一打这么久,就算最下等的下人们也没有受过这样的,众人不笑一笑简直对不起这难得一见的奇观了!
秦管家又羞又恨,心中将春霞骂得狗血喷头,一张老脸不知是恼羞成怒还是被打得厉害了,涨红得像要滴出血来!两腮针扎似的难受。
再这么打下去,秦管家只怕要没脸见人了!红星心中暗叹,转念又想,事实上,经过这一遭,他在府上只怕已经沦为笑柄了!
她是大夫人的人,此刻不得不硬着头皮站了出来,轻轻打断互诉衷情的侯爷和夫人,小声说道:“侯爷、夫人,秦管家——该如何处置,还请侯爷和夫人定夺。”
年东南盯了她一眼没吱声,春霞却是诧异的“呀”了一声,仿佛这才回过神来注意到在一旁自打嘴巴的秦管家,不由惊道:“秦管家他这是在做什么呀?府上请罪,都是这样的规矩吗?”春霞朝红星望了过去。
红星顿时一滞,这话怎么回答?说是还是不是?无奈之下,她只得勉强点头:“秦管家,他,他也许心中有愧,所以……”
“那也用不着这样呀!这得多疼呀!”春霞说着有些谴责的向秦管家忙道:“秦管家,你快住手吧!你看看,一不留神怎么把自己打成这个样子了!真是,又没人叫你动手!唉,你还真正是——”
秦管家心里早就骂了无数遍,听了这话心里更加憋屈,却还不得不谢恩道:“老奴是罪有应得,这是老奴该受的!”
“若府上规矩是这样,我也没什么好说了!痛不痛啊?”春霞又轻叹问道。
痛不痛?秦管家眼前一黑胸口一阵气闷,心道老子都成这样了你说痛不痛?
可就算痛得要死,这一个“痛”字他还真不好意思说出口!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又是有身份的人,大庭广众之下这话好意思说吗?
可要说不痛,那分明就太假了!
秦管家含含糊糊的本不想回答春霞这话,可春霞一双眸子殷殷的望着他,正等着他回答呢,秦管家没奈何,只得勉强摇摇头说道:“不……不怎么痛。”
“那就好!”春霞仿佛松了口气似的,无比轻松的笑道:“我就说嘛,自个下的手还能没轻没重的?不痛就好,不痛就好!这万一要是毁了容,虽然你也一把年纪了,到底不美观呢!”
秦管家脑门一阵一阵发晕,忍着气道:“老奴……谢夫人关心……”
而旁边偷偷围观的众人,早已吃吃的偷笑了不住。
年东南睨了他一眼冷哼道:“你知道自己有罪就好!我今日暂且寄下你项上人头,若再有下次置夫人于危险之中,我定饶不了你!”
“老奴不敢,老奴再不敢了!”秦管家连忙叩首。
年东南又冷声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否则人人都像你这样起来,夫人岂不是要吃亏?你——”
“东南!”春霞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甚是不忍的说道:“这一次想必秦管家自己也受了不小的惊吓了,他的脸又打成了这个样子,若再重罚,他这么一大把年纪怎么受得了呢……”
秦管家心中稍稍一暖,心道你总算说了句有良心的话。老子那一场惊吓受的还真半点折扣都不带打的……
年东南自不会当众拂了娇妻的意,便温言道:“可也不能就这么便宜放过了他,那你说说,怎么处罚合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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