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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清槐夫妇相视一笑,无奈地叹息一声。
“你病着还给你添麻烦,真不好意思。”欧阳夫人殷勤地客气道。
“大嫂,听说林家的小女儿青燃找到了,是真的吗?”欧阳清柏貌似随意地问。
“这倒是听说过,不过林家也没有专门对大家介绍过这个女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欧阳夫人想了想说道。
“哦。”欧阳清柏怅然地应了声。
“清柏,你这么多年一个人,不会是还惦记着青燃吧?”欧阳清槐疑惑地看看弟弟的脸色。
“呵呵,都多少年的陈年旧事了,何从惦记呢?只是觉得回来后,故地重游,脑海里还有点影子罢了。”欧阳清柏淡然一笑。
再回头佳人已经成了他人妇,想起来也不过是徒增烦恼忧伤而已。
那林青燃,岁月虽然在她的脸上留下了风霜的痕迹,那双漂亮的曾经顾盼灵动的眸子,此刻无波无痕,寂若寒潭。
他的脑海里出现了那对巧笑倩然的母女俩,什么样的男人会有这样的福气呢?
“唉,听说林青燃这么多年过得很可怜哪,她当年不知道什么原因,愣是没有跟着家人出国,嫁给了一个当地的毫无根基的人,咱们都知道,在那个年代,一无所有、根正苗红是多好的保护伞,可她毕竟年轻,缺乏识人之明,据说找的那个男人是个赌徒,对她们母女俩都很不好。”
欧阳夫人显然听得的闲话更多更具体,看到小叔子感兴趣,自然乐得多说两句。
“赌徒?连家人都能让她割舍掉的托身的男子竟然是个赌徒?”欧阳清柏的脸上堆满了不可思议的怅惘。
那样一对母女,那气质风范,哪里是一个赌徒能够养出来的家眷?
“林青燃有先天性的心脏病,她的心脏一直需要做手术,可是那男人连一笔手术费都拿不出来,还是后来,不知道她们家的女儿怎么被宋家的老三看上了,估计是出了钱救了她的命吧,不然,谁知道能等到和她父亲相认的时候不能。”
欧阳夫人显然也是个八卦的好手,知道怎么吊起听者的**。
欧阳清槐听得连声叹息道:“可惜了,真是可惜了,林青燃那模样长相,端的是林黛玉重生,豪门公子还可能有怜惜之意,落到底层寒门,还不是被糟践得不成人样。”
欧阳清柏的脸色有些苍白,他低头掩饰地大口吃着菜,勉强地笑道:“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回到林家,那人自然不会再薄待她。”
“那是当然,林家那是什么身份啊,如今穷小子摇身一变成了富家女婿,自然会收敛了一切,着力奉承那父女俩;不过依我看,林玄玉也有九十多岁吧,林青燃又是个忍气吞声的娇小姐,等林老仙去,以后的事情就说不准了。”
欧阳夫人自然满面悲悯,看着小叔子那脸色,她也觉得奇怪,不在意的话不是更该随声叹息吗?他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难得她这口才退化了?
“这估计就是命运吧?”欧阳清柏接到大嫂的目光就随口说了句。
“叔叔,这么说来,当年你和那个林青燃谈过恋爱?”欧阳萌萌兴奋地说。
“小丫头知道什么啊!”欧阳清柏不由失笑。
“都在一个地面儿上住着,早晚会有遇上的机会。”欧阳清槐安慰道。
“你安心在B市住下,我们动用所有的人脉,尽力帮助你寻找匹配的骨髓,你就没事散散心,和以前的老友们见见聊聊。”欧阳夫人安慰道。
“嗯,谢谢大哥大嫂,你们能专程从NJ市回来看我,小弟真的感激不尽,萌萌的事情你们放心,明年三月份开学就会有回音的。”
欧阳清柏也明显地表示对亲人的感谢,故地重游,没有这些记挂的人的话,这个城市对他来说还有什么意义?
张云萍她们的雅座里,吃饭还算顺利。
桑红就按着秦洛水的建议,率性自如地说话行事。
一道菜她吃了好吃,就毫不掩饰地用公筷给其他的三个女人都夹过去,让她们尝尝,明白地说出来好吃在什么地方;当然了对于不对她口味的菜,她也丝毫都不掩饰不喜欢的理由。
林青燃把自己喜欢吃的炖乳鸽给她夹了一筷子,被她毫不犹豫地换回了她的盘子里,说自己吃着那肉,感觉就像吃海绵,除了烂软,什么味儿都吃不出来。
最后她把四个女人归了两派,她和章惠属于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的年轻派,两个妈妈属于注重营养搭配的保养派。
张云萍家的餐桌上从来都没有这么肆无忌惮的说说笑笑的吃饭氛围,可是看着桑红这么毫不掩饰地在餐桌上边说说笑笑,却也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胃口,甚至还因为她的推荐,尝到了一些她从来都不在意的乐趣。
再看看身边的章惠,她忽然觉得这个媳妇有些太板正,太闷了。
不由对把桑红娶回家之后的聚餐充满了期待。
她全然忘记了自己在家里餐桌上的规矩。
吃了会子饭,就开始后边的餐后水果了。
林青燃看了一眼桑红,母女俩一致说了要去卫生间的话,于是随着服务员撤下满桌狼藉,她们也顺道去了卫生间。
舒云小筑的卫生间很干净,一角的地炉上,燃着很古雅的藏香,男女洗手间遥遥相望,中间共用一个宽大的洗脸正容台。
母女俩说说笑笑地进了卫生间,丝毫都没有留意到一个面对着洗脸台死死地盯着镜子的欧阳清柏。
看着那两个清丽的身影闪过,欧阳清柏四下看看没人,就探手把所有的水龙头都拧到了冷水的那一侧,然后退回到原来的位置站着,等待。
果然,最先出来的是他期待的身影。
他紧张地低了头,用眼角打量着她的动作,期待着她能认出他来。
林青燃先出来,她脚步缓慢悠然地走到洗脸台边,压根儿就没有抬眼看他这么一个大男人。
她漫不经心地拧开了水龙头,里边突然出来的冷水让她吓得低呼出声,支愣着手不知道如何是好。
欧阳清柏抿唇低声叹口气,缓步走了过去。
一只修长的男人的手从她旁边隔着一个洗手台探过来,帮她把水龙头扭到了温水那里,然后打开。
男人站得离她很近,而且身材好像太高了点,林青燃礼貌地抬了一下头,也无胆细看那男人的脸,小声道:“谢谢。”
然后低了头快速地把冻僵了的手放在温水下冲着,洗好手,转身离开原地,把变暖的手放到了旁边烘手机下边烘烤。
凭感觉,她知道那个男子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她的身后一直盯着她,这让她心里有些不舒服,什么人啊,他帮了她,她已经道谢了,还要怎么样啊。
这样想着,她如同芒刺在背,却强自镇定。
“青燃,你胆怯害羞的模样,一点儿都没有变。”
欧阳清柏失笑地看着这个连抬头看他一眼都不曾的女人,恍如隔世,许多年前的冬日,她倚着窗下的那株盛开的红梅,偷偷地看着他时的羞怯模样,如现眼前。
林青燃闻言,身体一震,她缓缓地转过了身,那无风无波的明眸在看清他面孔的瞬间,瞳孔突然放大:“你——你——”
“是我,幻想过无数次的相遇,却没有想过这一天,我们几乎对面不识。”欧阳清柏的手插在了长风衣的衣袋里,侧靠了洗脸台故作悠然地看着她。
林青燃的脸瞬间变得有些苍白,她抬手揉揉自己怦怦狂跳的心脏,努力地抑制着涌到眼里的不听指挥的泪光,旋即垂了明眸,半晌才柔声道:“是应该惊喜啊,你过得还好吧?”
“我过得——很好,你呢?”欧阳清柏近乎贪婪地看着这张曾经让他心心念念地记挂着的清瘦柔婉的面孔。
“我也很好。”林青燃收回缭绕在他面孔上的有些失态的目光,恢复了常态,从衣袋里掏出了速效救心丸,倒了一粒放入口中。
欧阳清柏担忧地望着她:“你的心脏——”
“放心好了,我死不了——软软弱弱的体质,更容易长寿;反倒是刚强的人,往往会短命。”林青燃清冷地望着他,那一瞬间,他好像感觉到了她心底隐藏不住的恨意。
“青燃,当年的事情,我欠你一个解释,你能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吗?”欧阳清柏从她的目光中读出预料之中的恨意,心底苦涩至极。
“你所说的解释从何说起呢?半辈子都过去了,不提也罢。”林青燃紧紧地抿着唇,转身就往外走,她不想桑红从里边出来看到这一幕。
“青燃——”欧阳清柏看她转身要走,连忙大步追了上去。
桑红听得有人喊妈妈的名字,快速地推门而出,一看妈妈不在洗手台这里,几步就追到了外边。
果然看到一个身着黑色风衣的身形高大的男子正抬手去拉林青燃的胳膊。
靠——
桑红飞身过去,胳膊一抬,就把那只即将碰到妈妈胳膊的咸猪手给挡了回去,她抬起穿了阔脚裤的长腿一挡,踩在对面的墙壁上,欧阳清柏就被她拦住了。
欧阳清柏看着用如此不雅的姿态挡在自己面前的女孩子,看看越走越远的林青燃。
“你谁呀,追着我妈想干什么?”
桑红没好气地伸手对着他的肩膀用力一推搡。
“青燃——”欧阳清柏看着林青燃头也不回的背影,不甘心地喊。
“闭嘴,那名字是你叫的?”桑红看着妈妈唯恐避之不及的逃一般的背影,不由闷笑出声,多大的人了,遭遇调戏还不会反击!更坐实了他调戏妈妈的猜想,抬脚对着他就是一脚,把他踉踉跄跄地踢到了墙上。
欧阳清柏猝不及防她的力气竟然有这么大,疏忽间就被她一脚踩在了肩膀上:“滚,再敢招惹她信不信我一脚踢死你。”
桑红那甜美的小脸此刻气得近乎发白,操,欺负到她妈妈的头上,真是不想活了。
欧阳清柏感觉到肩膀一阵剧痛,他不可置信地瞪着桑红,她那模样俨然就是年轻时候的林青燃,只是她更锋芒逼人、强势凌厉而已。
这年龄很少有女孩能有这么强大的气场,他不动声色地审视她。
这姑娘穿的这么甜美端庄,动作却是这么粗暴凶残,太颠覆他的视觉和痛觉了,纠结间只觉得肩膀上的力道越来越大,竟然钻心地痛了起来,不由笑了解释道:“小姑娘,你误会了,我和你妈妈是老朋友——”
“老朋友?你骗小孩子啊?”眼角扫到走廊里边有人走过来,桑红若无其事地收了踩在他肩头的脚,“看我妈的样子,躲你和躲鬼一样,连理睬你都懒得。”
说着她煞有介事地绕着他转了半周,打量他的模样。
这男人瞧着虽然白净了点,所有的精神似乎都退缩在了他那黑得深邃的眼睛里,但是这身材,这气质,还有那一身行头,都让她不敢小看,哪里钻出来一个妈妈的一个爱慕者?
她心底的八卦火苗蹭蹭蹭地直往上窜,等回家了再一点点地套妈妈的话好了。
口中却不屑一顾地鄙视道:“即便你们以前认识,让她那样一个面善心软的人厌恶,啧啧,你的人品估计有点问题。”
欧阳清柏被她看得心底直发毛,旋即又听了这样的推测,不由觉得有些气馁乃至绝望了,他当真让那个面善心软的小女人厌恶了,数年后的不期而遇,竟然让她避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