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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无奈地笑了笑,说道:“也不怪你会这样问。要依着老太太的脾气,韩府里个个都该跟你拔刀相见,一辈子不说话才是。可我这人没那么矫情。蒙时跟我们铭念打小就能玩在一块儿,虽说两人一块儿没少闯祸,可我也长着一双眼睛,瞧得出来那府里的几个孩子,谁心好,谁心歹呢!我喜欢蒙时那孩子,也不跟你见外,所以才问问你铭念这铺子到底能不能盘活。”氏说说见怪。
“我得问一句,盘活之后您是打算继续让韩铭念做下去吗?”张氏脸上扫过一丝忧虑,轻叹了一口气道:“韩家那门风你是知道的,计较着官宦人家几个字,捧着那爵位当祖宗,恨不得子孙后代个个都官拜一品呢!我也想铭念能出息点,好歹进个举来瞧瞧,可惜那小子就是在功名上不精进,一点正形儿都没有!”
亭荷忍俊不禁,脱口而出:“铭念少爷现下还只是个秀才?”
“可不是吗?”张氏无奈地摇着头说,“也不怪你这丫头片子笑话。你家少爷是进士,铭愈还是明经科的状元,我家老三也早早是个秀才了,等着今年进举呢!偏他还是个穷酸秀才,在那儿不思进取呢!前些日子,我上昭觉寺替他问了卦象,说他仕途无望,得另寻他法。我瞧着他对做买卖有些兴趣,还像模像样地开了间铺子,就想帮着他把这路子给走出来。”
香草笑道:“这真是孟母之心呢!不过,我担心韩府的人不会轻易让韩铭愈出来做这行当的。”
“眼下是不会,可往后就说不定了。韩府里规矩大,家长不让分家,是不许晚辈儿提分家的事,当初老太爷和老太太执意不准分家,所以现下一大家子人还那么过着。我是忍了几十年了,分不分都无关紧要,可到了铭念这儿,我是下定了决心要帮他把这家分了!让铭念在铭愈手底下过日子,我是不放心的!所以,我打算先替他盘活了,往后再交到他手里。他要争气,自己能做下去,另立了门户,我也就放下心来了。”
“既然二舅母有这心思,又跟我开口了,那我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才是。”
“那你是答应了?”张氏高兴地笑问道,“只要你肯,这干股的价就算你便宜些?”
“买卖上的事莫去讲那么多人情,该是咋样就是咋样,我向来分得很清楚。那干股的钱我照之前韩铭念给的价交付与您。不过,外面正搬着,您得去跟他们说一声。回府之后,您就说另寻到发脱的法子了,找了个亲戚盘了去,不必再过太夫人眼前一趟了。”
张氏抿嘴笑道:“这法子好呢!”她说完吩咐那掌柜的道:“去跟外面的人说一声,不必再收整了!马车上的箱子都抬了下来,其他的不必管,回韩府复命去!”
掌柜的忙笑问道:“这么说来,这铺子能开下去?那我这掌柜的还能再当了?”
香草笑道:“我早说过了,铺子还开,就仍由你来当这掌柜的。赶紧去招呼那些人莫再收整了,省得你一会儿费劲复原呢!”
掌柜的欢喜不已,急忙跑去前面堂子里招呼人了。张氏和香草又商议了一阵子后,这才各自起身离开了铺子。临走前,张氏拉着香草的手说道:“前些日子千合对你那样,你可别放在心上。她到底是个郡主,能没些脾气吗?脾气是大了点,爱拿下人玩,可心还是不错的。你只当她是妹妹,别跟她一般见识才是。”
香草开玩笑道:“我咋敢呢?还怕她发起郡主的脾气,拉了我去午门候斩呢!”
张氏笑道:“也不过是气话,她哪里真敢呢?对了,你没坐轿子来吗?蒙时那小子倒没虑到这一层?改天我送你一顶!”
“不必了,他倒是记着,只差明后天送来罢了。”
“那跟我同坐一顶,我送了你回去。”
“不必矫情这个了,我走着来,走着回去,也是一样儿的。”
“别跟我客气了,横竖我们路上还能说会儿话呢!”
香草知道张氏还想听她说说铺子的事,不好推辞便上了张氏的轿子。一路上,张氏跟香草说了许多话,像把平日里积攒着没说的话全都想一股脑倒了出来。临到了门口下轿时,张氏还拉着香草的手说道:“改天得空再跟你见一面,好好说道说道,跟你竟有些一见如故了,舍不得了呢!”张氏身边有个叫涟漪的陪嫁笑道:“想是舅侄有缘,隔房更亲呢!”
香草笑道:“我有个姨夫,十分投缘,也是姓张的,大概我跟张姓的人都有缘分吧!”张氏惊讶地笑道:“是吗?那可真是有缘分呢!回头问问你那姨夫家的宗谱,看是不是能连上宗的,兴许还能找到个本家呢!”
“行,回头一定问问。”
香草送了张氏的小轿离开后,这才回了院子里。季老三拿了张帖子迎上来对香草说道:“少奶奶,这是陆判司家送来的。”香草问道:“是啥东西?请帖还是拜帖?亭荷你看一眼。”亭荷接过帖子看了看说道:“是陆判司新得了个小子,发的满月酒帖子,上面写着请少爷家全福。”
“搁在那儿吧,等你家少爷回来了,递给他瞧一眼,”香草又问季老三,“我出门之后,有人来找蒙易吗?”
季老三道:“倒是有位少爷来过,只是小的记着您的话,不放他进去,后来他自己就走了。”
“认得是谁家的少爷吗?”
“不认得,像是没见过。”
“蒙易出去过吗?”“没呢,都待在房里。”
香草去婴儿房看了小布谷后,便往蒙易院子去了。走到房门口,她就听见了蒙易那烦躁的声音:“你再啰嗦,我现下就送了你给蒙钟信不信?”“我的卖身契在少奶那儿,您就算要送,不得先问过少奶奶吗?”回话的人是水兰。
“非得跟我顶嘴吗?哎哟,我到底是你的主子,还是跟你顶嘴玩的呀?我惹不起你,你出去行了吧?”
“寻梅姐送来了您的药汤,您得一滴不拉地喝下去。”
“我又没啥毛病了,不喝!”
“要怕苦,早就不该干那服食金丹的事。”屋子里一片沉默了,香草能想象蒙易被气得翻白眼的模样,忍不住掩嘴偷笑了起来。随后,蒙易果然不耐烦地说道:“我服不服金丹跟你啥干系呢?你是我娘还是我媳妇呀?管那么多做啥呢?我晓得你饱读诗书,会的理儿比寻梅和亭荷还多,指不定比我嫂子念过的书还多呢!可你能不能莫老是跟我顶嘴,行吗?”
“要想别人服你,得拿出个服人的样儿,不然就算嘴上服了,心里也是不服的。”水兰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可说出来的字眼却总是让蒙易焦虑,烦躁,甚至是抓狂。177zb。
“出去!”蒙易再也忍不住了,“立马,现下,给我出去!”“你是因为心虚才发脾气的。犯的错越重,你越心虚,脾气就会越大。药汤搁在这儿,随您啥时候喝,我先出去了。”
“等等!”蒙易叫了一声问道,“我哪儿心虚了?你瞧着我脸上写着心虚两个字吗?”
“你是因为面子才服食金丹的,现下给学馆逐了出来,犯了这么大的错,会不心虚吗?我爹说了男人要为了面子而活,心里就是个懦夫!”
“啥!骂我是懦夫?你你你你……你立马出去,我不想再见到你了!穆儿,穆儿呢?叫他来!”
“您忘了吗?为了您服食金丹的事,三少爷罚了穆儿十板子,现下还躺在床上叫疼呢!您若想他带着伤来伺候的话,我这就叫去!”
“我……莫叫我再看见你,不许在我跟前转悠,不许进我屋子,不许……横竖你再不出去,我真的就绑了你送给蒙钟去!”香草站在门口笑得快直不起腰了,直到水兰忽然开了门,她这才勉强忍住笑容问道:“咋了?耍少爷脾气不肯喝药汤呢?”
蒙易听见香草的声音,忙在屋里说道:“喝!正喝着喝!没说不喝呀!三哥回来了?”香草站在门口笑道:“回来了自有你好看的,候着吧,还有两个时辰呢!”她转头对水兰说道:“好好照顾四少爷,看着他把药汤喝完了。穆儿受了罚不在,四少爷房里就你一个丫头,你得多尽心照顾着。”水兰点点头道:“我会的。”蒙易叫嚷道:“嫂子,给我换个丫头,行不行?”
香草笑道:“回头跟你三哥说吧,看他给不给你换。水兰不好吗?我觉着伺候你是正好的。”“嫂子……”“莫大呼小叫了,好生养着吧!叫水兰陪着你说话,我先走了。”
“嫂子,让寻梅来……”香草没等蒙易说完话就笑着走了。等傍晚蒙时回到家时,香草问他:“想好了咋收拾蒙易了吗?”
“那小子一下午在做啥呢?”蒙时接过香草递来的茶笑问道。
“待屋子里没出来,自己跟自己较劲儿,闹着不痛快。水兰说了他两句,他气得想拆床板了。”
“水兰说了他?说他啥了?”香草想起就好笑,便学着水兰的腔调说道:“‘我爹说了,男人要是为了面子而活,那心里就是个懦夫!’哈哈哈……蒙易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真的?”蒙时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旁边亭荷插话笑道:“少爷您不晓得,还不止这样呢!我听穆儿说,水兰总跟四少爷顶嘴,可她顶嘴跟旁人顶嘴又不同了,像跟你说理儿似的,既不哭又不闹,还不发脾气,和和气气地跟你顶嘴,还回回说得在理儿,气得四少爷没处骂人去。”
香草呵呵笑道:“只怕也是她从前家里教养得好,看得书多,才能说出那些气死蒙易的理儿来。蒙易嚷着我给他换丫头,我才不给他换呢,非得磨磨他那急脾气不可!”
蒙时笑了笑,看着手里的茶杯发了一小会儿神,然后吩咐亭荷道:“去叫了蒙易和水兰来,我有话要说。”亭荷忙去了。香草拿出那张帖子递给蒙时道:“这是陆判司家送来的满月酒的帖子,你瞧瞧!”蒙时摆摆手道:“不必瞧了,今天在官署,他就张扬过一次了。”
“那去吗?你们同在官署办差,理当是要去的。若要去,我打点礼儿。”
“礼儿是要打点的,可这去不去再另说了。我先跟你提个醒,近来但凡往家里送东西的人都一一挡了,莫放进家门。”
“这事你不说我也晓得。今早宝儿跟我提了,你正查着那被抓的鹤大人的老底儿,他在州府任过官,自然有些熟络的人。查他的老底儿,少不了要牵扯出其他的人。那些人要是心虚,动起了歪心思,那肯定是要往我们家凑的。听你刚才的口气,陆判司家是不是也不方便去?”
蒙时拉过香草的手,笑道:“猜到了?我家香草咋这么聪明呢?一点就通!”香草捏了捏他的下巴,扬了扬眉毛笑道:“你才晓得呢!单是你聪明,会做录事大人吗?我要是个男子,没准还是个状元呢!”
“嗯,这话我倒是信的。”蒙时拉了她在腿上坐下,用手捏了捏她的腰肢。她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拨开蒙时的手,然后用双手捏着蒙时的脸颊笑问道:“摸啥摸呢?小心我叫我儿子揍你!”
“了不得了?有儿子了呢!”蒙时扯下她的手笑道,“现下都顾着儿子,不管我这相公了?夜里一听见哭就往楼下奔,早上头件事就是跑下楼找你儿子去,当真是有了儿子忘了相公了!”
“哟,还吃上儿子的干醋了?”
“嗯,可不是吗?我就想着,那抢我媳妇的小子赶紧长大,自己找个媳妇去,得把我媳妇还我!”
香草笑着扑上去搂着蒙时的脖子,狠狠地亲了一口道:“瞧着你这么委屈,晚上补偿你总行了吧?”
“行……”蒙时捏着香草的下巴亲了一下笑道,“上次你穿那肚兜挺好看的,今晚也穿上叫我瞧瞧?”香草露出一丝娇笑,轻声道:“是穿上叫你脱一回吧?”
“横竖都一样儿!”两人又对嘴亲了一下,听见楼道里响起脚步声了,这才松开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