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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死了就死了吧,年纪都那么大了,孙岂曰这样想,但他知道这是在安慰自己。
然后他就从白色的床单上连滚带爬的走到病房的门口,这时候他回头看着林倩倩,他的母亲此时像一只缺水的鱼。
他又蹒跚的走了过去,沉重的拍了拍母亲的肩膀,然后苦笑了一下,接着对她说:
“我去把我爹,把我爹埋了。可不能烂在外面。”接着他擦了擦眼泪,然后苦笑着扭曲的脸挤出一滴又一滴的眼泪。
这时候孙岂曰已经走在山路上了,柏油的马路起伏不止,他像一只摇晃的船。
这个接近二十岁的男人脸上挂满了悲哀,所以路上的人走过他的身旁都会得意的看着他。
然后心理默默的说“他家指定死人了。”
这个年轻人像一个垂暮的老人似的,这时候天已经黑了,太阳悬挂在云彩上。云彩像一座又一座山,仿佛上面是一座又一座的宫殿。
工地还是那么的吵杂,工人绵绵不绝的来回忙碌着,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然后他就踉跄的走了过去,这时候可以看见他的脸上充满了像波浪一样的皱纹。
他认出来迎面走来瘦高的工人,然后他就走了上前,像一个废旧的电视剧一样缓慢的开口。
他说:“我爹死哪了?”
瘦高的工友说:“丢到山里面了,你那么晚来,早就臭了。”
他已经愤怒不起来了,然后像一只将死的绵羊发出临死的哀嚎一样对瘦高工友说:
“我爹死哪了?你指个位置吧,我求求你。”
这时候瘦高的工友粗暴的推开了他,他粗壮的身体早已成为昔日,像一个小孩一样踉跄退后。
“滚开!”
接着瘦高的工友又想起他爹孙无衣还欠自己钱,然后又笑眯眯的转头亲切的说:
“你爹死哪了,死那了。你看,我给你指,就是那座山,你看到没?”
然后又笑眯眯的看着他:
“你爹还欠我钱,你就帮他还了吧。”
突如其来的亲切让他明白了缘故,然后他就冷冷的走向那座山,又冷冷的说:
“我会还的。”
这时候的落日已经转瞬即逝了,四射霞光已经退去,黑夜从天而降了。
他就寻找啊寻找,奇怪这场大病并没有让他的视力下降,他的眼睛一如既往的好。
这座山很小,小的不像一座山,到是像女人胸前的山坡。
他开始嗅到腐肉的臭味,这臭味让他发呕,但他意识到了自己的鼻子还是那么的好。
他就跟随着腐肉的臭味寻找着,穿梭在黑色的树林里面。
他开始听到咀嚼的声音,这声音让他发颤,因为像是在吃人肉一样。
他就顺着这个让人战栗的声音寻找的,然后他走过一片又一片茂密的草地,接着视线的前面出现了一棵树,他已经分不清楚是什么树了,因为底下的东西更吸引他。
一条野狗正在啃吃着一个死人。
然后他红了眼,将要发疯。他的眼睛像死神一样,因为他看见这条野狗在贪婪的啃食着自己的父亲。
此时的孙无衣安详的躺在树下,他的胳膊已经在野狗的胃里了,他的肚子被咬了一大块肉,如果再咬一下无意的是肠子将要像丢出去的洗脚水一样流出来。
他发疯似的扑了上去,然后按着野狗的头,猛地一拳打了上去,可惜这拳软绵绵的。接着野狗回过神来张开嘴巴咬着他的胳膊,此时他能清晰的看见野狗的嘴巴充满腐烂的血腥味。
接着他也张开嘴巴像野狗一样咬着这条野狗的脖子,然后暴怒的喊着,谁也不知道他在喊些什么,接着他的手又抓到旁边的一块锥形的石头,他朝野狗的头上猛地砸去。
野狗哀嚎了一声,但是嘴巴还没有松开,他就继续砸,野狗继续哀嚎。
连续哀嚎了几声之后,野狗像毛毛虫一样躺在地上了,然后他就像野狗一样贪婪的砸着野狗的头,这时候野狗的头像摔碎的西瓜一样。
脑浆和血往外四散。
然后他跑了过去,在黑夜里抱着自己的父亲,他哇哇大哭了起来。他抱着这个缺了条胳膊的死人哭了起来。
哭声从山里面传到工地上,像死了人一样的哭声。
他哭啊哭,接着这时候已经要凌晨了,他也哭累了,眼泪不再往下流,他背着自己的父亲站了起来,一脚踢开旁边已经失去头颅的野狗。
然后缓慢的走去。
他想,父亲应该埋在哪里?埋在这?绝对不行,人死了是要归家的,这时候他已经下定决心,他要背着这个浑身是血,缺了只胳膊和满身是蛆虫的死人走回家。
蛆虫从孙无衣的身上趴下他的身上,先趴在他的头发上,接着顺着身子往下爬,慢慢爬到上衣里,然后成群结队的爬到裤子里,底裤内,袜子里。
但他已经什么都不想管了,他就像一个沉醉的死人,他好像已经忘记了自己,或者是他不是自己,他觉得这一切都是虚幻的。
然后一个像死人的活人背着一个真真切切的死人走在县城里,起初还有人围着看,后来满街的呕吐加上死人的腐臭熏跑了所有人。
这时候有人喊他,但他听不清楚谁在喊他,也不知道喊他的内容是什么,他就一直向前走。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得力大无穷,连续走了三个小时之后,他来到村子里。
这时候村里的人好像全部都死了似的,寂静的像野兽的聚集之地,然后他就背着个死人走啊走,他在挑地方。
就这吧,他指了指孙家大院的正前方,那座小山,小的不能再小的山。
他拿了把铲子,生了绣的铲子,接着就开始挖啊挖,连续一个小时已经让他大汗淋漓了,这时候他身上的蛆虫从裤脚爬出又爬回了孙无衣的身上。
这时候他已经挖出一个不大的坑了,但他觉得够了,然后就抱着孙无衣,缓慢的放进这个不大的坑里。
接着他又埋,把周围的土壤埋了进去,堆起来一个厚厚的山坡。
接着他就跑回了自己的大院里,从里面拿出一个木牌子,然后拿刀在上面刻“孙无衣之墓”这让他很满意,又跑了回去插在上面,这时候他已经累瘫了,蓦然的躺在地上。
他躺在让人难受的土壤上看着让人难受的星空,他说:
“爹,你知道吗?你可真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