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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流寇大军于西门外一里多的旷野处停了下来。
他们层次分明,分为了几大部分。
最前是步卒内的刀盾手,比例约在两成左右。
他们算是步军内的精锐了,个个身上带着浓烈的杀气,非常擅于短兵相接,突击肉搏。很多刀盾手身上还背着标枪袋,简易的标枪,标准的标枪都有。
再是弓箭手,比例约有三成,个个身上背负双插,弓囊挂在鞓带的左侧,箭囊挂在鞓带的右侧。
他们左弓右箭,普遍使用小稍弓,弓力五六力,六七力,只有极少部分的人,使用八力强弓,这些人的箭囊,装的就是重箭。
弓箭手后面是火器手,比例约在一成。
有人用三眼铳,有人用鸟铳,挑选军中较好质量的火器汇集成军。他们扛着鸟铳三眼铳,身上挂满物什,如铅子袋,装在牛角内,或壶内的引药袋。
还有火药带,若后世斜背的子弹带一样,上面一个个铜管或竹管,每一管恰好装满一铳之药,当年戚家军留下的定装思维,此时大明各地普遍用之。
他们个个铳上缠着火绳,腰间插着火摺子,有人还持四眼铳,翼虎铳之类的火器。
最后是长矛手,比例约在四成。
他们当中一些人持大棒、镋钯、钩镰枪等,算是长矛兵当中的精锐。
这些矛兵精锐基本都曾是官兵。
几个兵种中,弓箭手,火器手都是技术活,用刀盾也不容易,已经越来越被投降官兵占据位置。尸山血海中淘汰出来的流民青壮,大多数成为长矛手,部分为刀盾手。
少量原来猎户什么,成为弓箭手。
但从初到现在,流寇中的骨干战力,还是原来的“边贼”,现在的投降官兵。
流寇成长到现在,步营基本也是打仗的主力,驱赶饥民,一般也是由他们来。
李过、袁宗第、王龙三人合兵前来报复,共有步卒四千,兵种比例,就是刀盾手八百,弓箭手一千二,火器手四百,长矛手一千六,他们还分两部分,闯营麾下,曹营麾下。
此时流寇步卒列阵在前。
他们后方是马兵,这些算是骑马精锐步兵,他们各种兵器都有,个个马术娴熟,但基本不能在马上奔腾劈斩,亦不能在马上骑射,作战时还是要下马。
他们人数有一千,仍红衣蓝衣明显,闯营曹营两个阵营汇成。
最后是精骑骁骑,马术娴熟不说,个个能在马上奔腾劈斩,有些人还会骑射。
这些人是流寇营中精锐的精锐,老营的典型,一般到现在,他们也难得作战,只呼啸着策马四出,到处侦察,或拦截可能从两翼后方突来的敌方人马。
众马兵后方,还有大量的厮养与饥民聚着。
他们来来往往,肩挑背扛,将大量的泥担土袋堆积,准备着冲锋填壕。
还有一些锅灶架着,烧着饭,烙着饼。
山川社稷坛,“闯、罗、李”等大旗将旗飘扬,数百身披棉甲,镶铁棉甲的精骑环绕,他们精骑骁骑共一千,此时只约二三百骑聚在这边,余者分为多股,纵马四出。
坛上,李过、袁宗第、王龙等贼将正在商议战术,兵力如何安排攻打。
“有口子可以冲进去,矮墙两端的城墙壕沟就不用填,但他们矮墙前的壕沟要填上,不然兄弟们兵力施展不开。”
“填壕,就让那些饥民上,刀盾手、弓箭手、火器手掩在后面。”
“某看那矮墙长二百步,不是很宽,人多了挤不下。五千饥民,就分五波,每波一千人,鼓声未止,不得后退,敢退的都杀了。头三波可试着冲冲缺口,冲不进也不急,待壕沟填上再说。”
“后两波主攻缺口,从填好的壕沟涌入,一人多高的墙,冲跳下就进了。”
“谢兄弟,你来指挥攻打正面,给你这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张兄弟,你来打右翼,李兄弟,你打左翼……”
战术主要袁宗第在安排,他是剧贼,更是老狐狸,战场经验丰富之极,各类布置信手拈来,让旁边的李过,王龙等人没有任何话说。
在袁宗第的安排中,他让谢君友指挥攻打土墙正面,戴罪立功自赎。
谢君友跟随他久了,历史上很快还会是他前营的左果毅将军,袁宗第自然要给他这个机会。
袁宗第又让张能攻打右翼,张能算是李过兄弟麾下大将,不久后也会是后营的左果毅将军,也需给他这个立战功的机会。
袁宗第还让李汝桂负责左翼,这是曹营麾下大将,此时王龙等人看着,袁宗第自然不好厚此薄彼,也给他们个立战机的机会,让他们介时有刮分战利品的话语权。
很快袁宗第布置完毕,众人认为没问题。
不久后方就传来一阵喧哗,约一千的饥民被驱赶上来,男女老少都有。
这些饥民,基本都是灵璧县城的百姓,灵璧城被攻陷了,城墙也都被铲平了,青壮全部被裹胁走,余下他们的家属,老弱妇女,自然只好跟从。
但入了伙,想要退出就不可能。
逃跑者称落草,剐之。
这些被裹胁的百姓,当中有工匠,或牛倌,马夫等有技艺的人还好,直接成为厮养。
余下没技艺的人,普通百姓,就必须生死淘汰,填过几次壕,凿过几次墙砖,才算纳了投名状,可以成为自己人。
他们打了几次仗后,弱者可选为厮养,强者选为步兵,便是妇女也进入厮养队伍中,干些洗刷缝补的事,如缝制号衣棉甲等。
当然,兵力短缺时厮养也是要填壕的。
孩童一般也作为厮养干活,骁勇的,就选为孩儿兵。
此时这些饥民只粗粗分队,几十人,百多人分成一队,多街坊邻居,相识的人聚在一起,由老营指认,指定各队某些强壮者,有威望者为哨总头领。
十几队饥民被驱赶上来,个个扛着袋,挑着土,面黄肌瘦,衣衫褴褛,苦不堪言。
他们麻木畏惧站着,很快步营后一些刀盾手出列,三五成群的站在他们身后,监督驱赶。
他们目光冰冷无情,眼神看来,有若看待猪羊,等会鼓声一起,饥民们若是畏惧后退,监督的步卒就可以斩之。
可以说从这一刻起,他们的性命掌控,已经交到这些刀盾手的手中。
便是各饥民队伍的哨总头领都是神色惶恐。
那些监战的步卒站到他们身后,各人鼓动的声音都大了些:“兄弟姐妹们,乡梓父老们,官府无道,奉天倡议大将军,代天抚民威德大将军奉义讨伐,这是为我们贫民百姓过好日子,也让更多的人不当差,不纳粮。”
他们大声交待:“等会鼓声一起,大伙就拼命往前冲,把土扔到壕沟里就行,回去后,都有大饼可以吃,还可以回营安卧。敢后退的,监战的步营兄弟们,当场就会砍了你们脑袋。我义军纪律森严,那不是随便说说,各乡梓父老可要记好了,免得被斩了脑袋,最后来责怪俺没有说清楚。”
十几队饥民中鼓动声一片,监战的步卒,只是面无表情站着,每队饥民身后都有一些人。
最初流寇驱赶饥民填壕,都是饥民在前,步兵在后,但越多的城池使用火炮隔断,现在都是饥民步卒混杂在一起。
……
“真是丧尽天良!”
圩墙上,知县高岐凤恨恨道:“又是驱赶饥民填壕。”
主簿郑时新哆嗦道:“怎么办?饥民冲来,打还是不打?”
县丞刘遵和默然,总社周明远欲言又止,还是道:“慎言,非常时刻,不能留情。”
众官继续无言,杨河怔怔看着外间,旁人目光投来,特别几个朝廷命官,都等着他拿主意。
他知道各官心思,击杀饥民,非常容易引起非议,严重的还会影响仕途,各官能不出言就不出言,但是……
他淡淡道:“确实不能留情,我们身后,就是睢宁城的百姓!若被流贼攻进来,城内的乡梓,最终能活几个?”
看着仍沉默的各官,便是在他看来颇有些魄力的高岐凤都犹豫不决,他下了决定:“城外的饥民,若敢回头与流贼拼命,就不击杀他们。不敢的,就是流贼一伙,不需容情。”
他环顾众人道:“睢宁百姓有句话说对了,我就是天杀星,不是君子可欺之以方之辈,人亦需自救,外人才能救之。”
心中却是一叹,这就是文明人相对野蛮人的短板了,不论清军或是流寇,杀起百姓来毫不留情,众人也觉习以为常。但文明人却需瞻前顾后,甚至很多时候自缚手脚。
但他不能留情,他身后有睢宁城的百姓,也有他的将士兄弟。
他召来各方守将安排,特别九爷的骑兵队,让他们不要死守,多多出击,多打击流寇阵中的薄弱位置,特别曹营的人马。杨河认为,突破口在他们那边。
不过他感觉自己兵力还是少了,前来睢宁,不过才六百五十人,内中还有部分非战斗人员。
在睢宁这段时间,也伤亡近四十人,特别战死二十多人,重伤员也有好些个。
但开战,也唯有拼命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