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原菜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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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明州地界,外祖母早派了人在码头上等着他们。

    闻荥早就给了外祖母书信说要提前回来,看到连外祖母贴身的管家都派到这儿等着迎他们过去,闻荥也只能无奈笑笑,外祖母还是太过于宠爱她了。

    苏漫也同几个丫鬟相处甚好,倒也没出什么岔子,不过闻荥还是没有想好怎么将她无声无息的处理了。

    等坐上马车后,她挑开青色螺纹细布帘看窗外,明州的宝坻商号众多,非常繁荣。

    闻荥叫了红柚过来,吩咐她把准备给外祖母的东西清点好:“……几匹颜色庄重的素缎织布给外祖母,还有几整盒的松仁粽子糖、琥珀糖、葱糖,另外把长命金锁可收好了……”大表哥的嫡子也快满一岁了,正好送给孩子做见面礼。

    红柚一一应了,又清点了一遍都装在红漆梨花木的盒子里的物什么。

    没走到内城,还能看到打渔人家,孩子在路上跑来跑去的,这些全是她所熟悉的景象。

    闻荥看得眼眶一热,前世嫁到长阳之后,她再也没有来过明州。

    她想起了自己的外祖母。

    外祖母与母亲柔和的性格不同,她掌管陆家所有的大小事宜。

    陆老爷子作为明州刺史,在朝中也颇有声望,而陆家与上京闻家为姻亲,更是让人不能小觑。

    在闻荥眼中,外祖母同她的祖母一般,不喜欢女子被拘在闺阁中,也并不要求陆家女子学习女德。她对闻荥更是十分宠溺,由于祖母与外祖母的‘纵容’,闻荥幼时一直比别的女子更自由些。

    不单单逃学,不做课业,她甚至还能在丫鬟陪同下去田庄里玩儿,到田里捉蝴蝶。

    回去的时候满手都是泥巴,外祖母坐在灯旁挑了灯花看书,笑着让一旁的宋妈妈帮她擦手,又抱了她在膝头上教她认字,若是认出一个字,就奖励一块豌豆黄。闻荥调皮不肯认字,赖在外祖母怀里要同她讲今天又做了些什么,谁又惹了她不高兴——

    讲着讲着就累了,就在外祖母怀里睡着了。

    “……小姐,到了。”车外传来随行侍卫的声音。

    又有下人抬了轿凳过来,让闻荥踩着下车来。闻荥举目看去,这是陆家内院的一处院子,叫虚灵阁,种了满园簌簌的竹林,又用太湖石堆积了假山。他们竟然直接过了垂花门到内院了……

    旁边一个容貌清秀的女子立刻迎了上来,拉住她的手笑道:“荥姐儿终于到了,这下祖母可该高兴了。”她穿着绛红色缂丝褙子,淡红的月华裙,看起来十分清嫩。锦朝这才认出来,是她的大表嫂朱氏。

    大表哥娶了朱氏为妻,朱氏是江南人,祖上出过几门进士,也是个显赫家族。

    闻荥行了礼:“大表嫂。”便挽了刘氏的手边走边说话:“大表嫂竟然还亲自过来接我们……我算着淳哥儿也快周岁了,不知道长胖没有,可要抓周了?”

    朱氏两年前才嫁过来,一年就生了嫡子,也是有福气的。笑着拍拍闻荥的手:“不麻烦,要不是外祖母正在帮你布置院子,恐怕还要亲自过来呢。你也是来得巧,淳哥儿两日后就周岁了,现在长得白白胖胖的,好动得很。”

    闻荥道:“男孩好动才好!”又道,“外祖母在帮我布置院子?”

    朱氏点点头:“你原来住的栖东阁,祖母早几天听说你要来就叫人整理了,又让花匠从暖房里搬四季海棠出来,布置得花团锦簇的,十分好看。我也正要带你去栖东阁看看……”

    栖东阁临近外祖母的住处,两个院子还有回廊作为连结,其中只隔了一小片湖。她每年过来就住在栖东阁,却常常赖在外祖母的院子里吃住,不肯回去。

    门口站着几个刚留头的小丫头,给她们行礼。走进栖东阁之中,院子里正热闹着,一大群人围拥着一个穿檀色素缎褙子的人,一旁穿大红色遍地金的妆花缎衣的妇人正扶着她的手。

    闻荥不由得红了眼眶。

    外祖母的声音很平和:“抄手游廊那边不要放花盆,荥姐儿喜欢站在那儿玩儿的……”

    “祖母,荥姐儿来了。”二表嫂柳氏含笑喊了一声。

    外祖母转过头,还是闻荥记忆中的样子,端正的脸,看起来十分严肃,甚至会给人严厉的感觉。

    想想,对于闻荥来说,这已是十年未见了!闻荥似乎又想起那年清明阴沉,她听闻外祖母的丧讯,一个人跪在长阳将军府里,纸钱的灰烬飘得满天都是的场景。

    “荥姐儿!”外祖母向她走过来,脸上带着微笑,脚步甚至有些快,“外祖母近一年没看到你,怎么又长高了……”她摸了摸闻荥的头发,却发现她眼眶红红的,也不说话,笑着问她,“怎么,我的荥姐儿看外祖母还看傻了不成,是不是这一路太累了?”

    闻荥吸了口气,笑着抱了抱外祖母:“我只是太想您了!”

    外祖母又叫那妇人过来,三十多的年纪,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拉着顾锦朝的手:“我们荥姐儿倒是越长越漂亮了!”是大舅母,母亲唯一一个嫡亲兄弟的妻子,娘家是有名的文学大儒安陵宋家。

    外祖母今年已经六十多了,身体还是很好,走路平稳。要是有人第一次见她,肯定是以为她是个非常严厉的人,其实外祖母待孩子都是十分慈爱的。闻荥拉着她的手,外祖母早年刚管陆家的时候,事事亲力亲为,一双手养的不那么细腻了,但却令她格外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