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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醒来的时候,钟文谨浑身如同被卡车碾过一般,别说鲤鱼打挺了,就连抬胳膊都费劲。
身体上的不适是一回事,心里也颇有些忐忑,昨儿夜里她下口咬了崔九怀,还言词粗鄙的辱骂了他,并放了合离的狠话……如此行径,放在古代这个女子地位低下的环境里,别说合离了,这是妥妥被休的节奏!虽然后头他有哄自己睡觉,并提过今儿回门的事儿,但一夜过去,谁能保证他回过味来不改主意?
虽然忐忑,但是倒没有后悔自个的所作所为,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草草了事,若再像新婚之夜那般几次折腾,耗去两三个时辰,那她这会子身子恐怕都凉了。
钟文谨唤了轮到今儿当值的两个陪嫁丫鬟菘蓝跟南星进来,吩咐她们一个替自个揉肩,一个替自个捶腰,并装作不经意的询问她们:“二爷呢?”
菘蓝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倒是南星颇为伶俐的回道:“二爷卯时就起来了,先练了半个时辰的剑,又去内书房看书去了。”
看书?没有去衙门?看来是打算陪她回门呢。钟文谨舒了口气,又觉得昨儿闹腾成那样,他竟都能忍下来,脾气好成这样,未免有些不可思议,就是现代那些所谓的‘好男人’,被咬又被攻击x能力,只怕也不会这般好说话。
但愿不是在憋什么坏水……
“苏姨娘来给奶奶请安了。”外头突然传来小丫鬟的禀报声。
“不是说这三日一概晨昏定省都免么,她怎么过来了?”钟文谨皱了皱眉,那苏姨娘看起来身子就不怎么好,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崔九怀给折腾的,看那样子也不像能将养好的,诞下子嗣就更不可能了,按说本不必如此小心翼翼的到自个跟前来奉承的。
南星哼道:“不到奶奶跟前奉承着,以后她请医问药的,谁给她做主?府里给姨娘的份例,那是有定数的,哪里容得她成日里人参肉桂的不断?”
“难不成我还要用嫁妆银子给她请医问药?”钟文谨吃了一惊,若她手里有个百八十万两的银子,随手拿个千儿八百的出来,倒不为难,但武宁伯府早已没落,再也摆不起从前的排场,公中给姑娘们的嫁妆只有五千两,因前主是个孝女,被孝顺的嫡母武宁伯夫人不好一毛不拔,给添了两千两,生母潘姨娘又偷偷给塞了三百二十八两的私房,统共七千三百二十八两银子。打了全套的红酸枝家具,又置办了些撑场面的大件物什,以及衣裳被褥首饰都家常物什,还在通州买了个两百亩地的小庄子,用了五千多两。下剩的一千来两,一半用作永定侯府诸人的见面礼跟下人的赏钱,现下只剩五个十两的银锭子。
世袭罔替的勋贵之家,世仆们最会跟红顶白,若无银钱开路,别想指望他们能对自个的事儿上心,更别提府中与府外的人情往来了,钟文谨自个手头都紧,还盘算着学五奶奶小王氏讨好刘氏,从刘氏手里捞点赏赐呢,哪里有闲钱给苏姨娘调养身子?
“哪能让奶奶您出钱?”南星安抚了钟文谨一句,偏头朝内书房所在的小跨院努努嘴:“自然是用二爷的钱!我可打听了,二爷是大理寺卿,除了俸禄以及下头的冰敬炭敬,皇上逢年过节也会赏下大笔银钱,这府里又跟咱们武宁伯府不同,爷们自个挣来的钱不入公中,故而二爷荷包鼓着呢。”
将自个打听的事儿解说完毕,南星又抖机灵的给钟文谨出主意:“所以奶奶,以后但凡有公中以外的花用,您只管问二爷要便是,可千万别动用自个的嫁妆银子,您那么点嫁妆银子,连我的私房钱都赶不上,可经不住糟蹋。”
南星原是武宁伯夫人跟前的一等丫鬟,武宁伯府公中捉襟见肘寅吃卯粮,但掌家理事的武宁伯夫人却不穷,钟文谨嫡姐钟文敏出嫁时可是十里红妆,嫁妆足有一百二十八抬,作为武宁伯夫人身边得用的丫鬟,南星捞油水的机会不会少,日积月累的,攒下几百两的私房来倒也不算什么难事儿。
很多时候,主母身边得用的下人,过的可比不得宠的庶女体面多了,虽然前主不算不得宠,但现下手里的银钱确有点少,少的连丫鬟都看不过眼了。
“哎哟,原来咱们南星姑娘还是个小富婆呢?我可记住了,回头银钱不凑手了,我就管你借些来使。”钟文谨打趣了南星一句,又吩咐她道:“这春寒料峭的,本就身子骨不好,可别把人给冻病了,你请苏姨娘到东次间坐着,说我更衣盥洗了便过去。”
南星应声去了,片刻后返了回来,身后还跟着个苏姨娘,她嘴里抱怨道:“我说叫姨娘外头坐着等,姨娘非说身为妾室当服侍主母,我劝不住,只好领她进来了。”
瞧她那走两步就咳一声的病歪样子,钟文谨哪敢劳动她的大驾,万一服侍着服侍着就昏过去,到时算谁的不是?闻言,她忙想摆手,结果胳膊正被菘蓝抱着捶打呢,便直言道:“姨娘且坐罢,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叫丫鬟们服侍便行了,换了旁人,我还不习惯呢。”
苏姨娘倒也没坚持,只羞赧的叹气道:“都怪婢妾身子不争气,想孝敬下奶奶,都不能够。”
钟文谨笑道:“你有这个心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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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丫鬟又是推又是揉又是捏又是搓的,折腾了小半个时辰,钟文谨总算从植物人状态变成僵尸状态,勉强的盥洗了。
见时辰已是不早,便一边叫人去传饭,一边叫人去请崔九怀。
饭没来,崔九怀也还没出现,黄姨娘带着崔峥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先自个给钟文谨行了礼,又叫崔峥给母亲请了安,然后一扭头,发作苏姨娘道:“苏姨娘要来给奶奶请安,好歹给我说一声,不言不语的就跑了来,闪着我一个,倒像是我不恭敬奶奶似得。”
苏姨娘咳了一声,垂下眼,淡淡道:“个人尽个人的孝心罢了,倒不必拉帮结伙共同进退。”
“你……”黄姨娘噎了一下,又见苏姨娘穿了轻薄春装的身子瘦骨伶仃的,竹竿儿一般,瞧着很是可怜,便也懒得同她计较了,只把崔峥往钟文谨跟前推了推,对钟文谨笑道:“这孩子,生的腼腆了些,路上还同我说,要来陪奶奶说话,偏到了奶奶跟前,又不吭声了。”
五岁的小娃娃,穿着粉蓝小锦袍,梳了两个包包头,除了一双凤眼随了崔九怀,其他部位几乎是黄姨娘的翻版,乖乖巧巧的站着,可爱的不得了。钟文谨拉着他的手,将他拉到自个跟前,拈了块枣泥山药糕给他,笑咪咪的问道:“可识字了?”
崔峥咬了口枣泥山药糕,慢条斯理的咀嚼着,待咽下去之后,才张口道:“回母亲的话,还没有识字,父亲说待过了我五岁的生辰,就让曹先生给我开蒙。”
“哦,原来是这样,那听你父亲的便是。”钟文谨点点头,表示了然,又笑问道:“那峥哥儿可知道自个生辰是哪日?”
“知道。”崔峥点头,脆生生的回答道:“六月二十八。”
“哎哟,峥哥儿可真聪明,连自个生辰都知道。”钟文谨摸了摸他的头,把他好生夸赞了一番,然后让丫鬟搬来个锦杌与他坐,一转头,见黄姨娘还站着呢,便忙招呼她就坐。
黄姨娘道了谢,坐下后,砸了咂舌,对钟文谨道:“琰姐儿没来给奶奶请安?”
按照永定侯府的规矩,孩子七岁便要离开母亲身边,男孩子搬到外院,女孩子搬去后花园旁边的锦绣园合住,三姐儿崔琰儿今年十岁,早就搬出静园了,成亲的新人头三日一概晨昏定省皆免,她住的远,也收不到两位姨娘带着哥儿来请安的消息,能来才怪呢。
只是崔琰儿是嫡女,钟文谨这个继母,不好对着两个小妾论她的长短是非,正斟酌说辞呢,崔九怀走了进来。
他前脚刚到,后脚就有人来报说早膳送来了。
苏姨娘、黄姨娘见状,便起身告辞,钟文谨还挺喜欢崔峥的,欲留他一块用早膳,若是旁的日子,黄姨娘只有高兴没有不乐意的,只是今儿是回门的日子,崔峥用膳又拖拉,万一误了事儿就不好了,故而她忙不迭的拒绝了:“爷跟奶奶一会子还有正事呢,可别让他在这里捣乱了,妾身带他回去用就好。”
钟文谨转念一想,倒也是,便没有勉强,叫菘蓝送了她们一行人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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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星带着人摆膳了,屋内只剩了钟文谨与崔九怀两人,因着昨儿夜里的事儿,钟文谨略有些尴尬,没话找话的问道:“二爷可要更衣?”
崔九怀斜了她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更衣又如何,你又不会,问了也是白问。”
“我只是不懂官服如何穿戴而已,常服又没有难度。”钟文谨给噎了一下,没好气道:“而且我只是问问罢了,若要更衣,就打发人去唤青鸾过来,又没说我要亲自服侍你更衣。”
崔九怀“嗤”了一声,作嘲讽脸状。
钟文谨只当没看到,站起身来,一瘸一拐的往饭桌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