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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琬懒得和他闲扯,直接问道:“寒山受了伤,替他送药的那个人是你?”
“你怎么知道?”穆至明知这并不难猜,却故意装作一副吃了惊的样子,见晏琬毫无反应,于是又换了一种态度,委委屈屈道,“小琬,你知道的嘛,好差事从来都轮不到我的,只有这种马不停蹄连跑两天两夜,途中还有刺客截杀的苦差事他们才会想到我咯……”
事实上,这个屋子里被蒙在鼓里的人只有石杳落一个,晏琬从始至终都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多半早就知情,却不开口点破,石杳落终于意识到自己被人捉弄了,而且晏琬还有帮凶的嫌疑,不禁气道:“小琬,你早就知道他是穆锡清了对吧!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你们两个是串通好的,你们联起伙来骗我!”
“你可别冤枉我们,我们哪有那么坏?”穆至嬉皮笑脸地朝着晏琬道,“师妹,你说呢?”
“其实,我也只是猜的。从送药开始,我就起了疑心,魏大夫是何等稳重的人,这种事情绝不会随意交托给生人,何况母亲的态度十分笃定,想必一早就知道是你。此外,还有几处零星的细节,一直没有确凿的证据,直到方才,在门口听到你的声音,我才确定是你。”
穆至边听朝着石杳落得意而狭促地挑着眉,意思大概是,“瞧吧,我可没有骗你,都是你自己笨,才没有发现的……”
晏琬瞥了穆至一眼,转换了言语,开口道,“听说你受伤了?”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小伤而已,我故意的,他们的身手确实不错,但要伤到我却还差点火候,我只不过是演了场戏,让这些小虾米放松警惕,回去找他们的正主,否则轻易把人吓跑了,我岂不是白受罪?”
“顺藤摸瓜,也算不上多妙的招,对付他们倒也足够了。这么说,你已经钓到背后的大鱼了?”
穆至得意道,“那几个刺客都是季榷阳的护卫。”
“季榷阳那个草包?他怎么可能?”石杳落一脸的不可置信。
“怎么不可能?”穆至故意气她,“石杳落,我从不认为,这个世界上除了你还有谁能称得上是真正的草包……”
“好了,你少招惹她。”晏琬不耐烦地打断穆至的话,见石杳落气得几乎就快要提起剑冲上去同穆至大打一架,将她拉到身边坐下,接着道,“杳落说得也不是毫无道理,季昀不像是谋事之人,更何况,他的护卫也不一定事事都听他的派遣。”
穆至高兴道,“你与我想到了一处,这件事虽然不一定是季昀做的,但季家绝对脱不了干系。季敛舟天天做出一副恭敬友善的样子,但他心里真正打得是什么算盘,谁也不知道。因此,我使了些法子,最近就住在季府,朝夕相对,日久天长,定能抓到他们的马脚。”
晏琬不置可否,既不关心穆至口中所说的“使了些法子”,究竟是什么法子,也不再继续追问关于刺客和季昀的事,低头略想了想,说出她的第二个猜测,
“绮霞馆是你的地盘?”
“没错,你们在霖州势单力薄,我不放心嘛……总得找点人手帮我看顾着你们……”
石杳落几乎要笑出声来,“找妓馆的人看顾我们?真亏你想得出来……”
“小杳落,所以我总说你天真可爱嘛,绮霞馆里的人用处可大着呢,要不是她们……”穆至正预备滔滔不绝地讲述他的“妓馆用处论”,却不料被晏琬瞪了一眼,瞬间停住,把满肚子的话都咽了回去,挥了挥手故作洒脱模样,“算了……说了你也不懂……不说了……”
石杳落虽然还是好奇,但也只好忍着暂时先不发问,晏琬便接着开口:
“所以,今天晚上出现在乱葬岗,又一路把我和杳落引来此处的人,也必定是你的人。他是谁?是那位香香姑娘,还是那位盈依姑娘?”
“这你可猜错了,绮霞馆虽然是我的地盘,绮霞馆里的人却未必都是我的人。古往今来,人心思变一事,最难把握。”
“你的意思是……难怪……”晏琬微微沉吟,瞬间想通了许多事,“今天你大费周章,原来是巧布棋局,我和杳落都成了你的棋子了。”
“不试他们一试,怎么知道哪个是人,哪个是鬼?”
石杳落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越来越糊涂,插口道,“什么人啊鬼的,两位大聪明,我求求你们说些人话吧!”
穆至骂道,“真够笨的!都讲得这么清楚了还听不懂,说说看吧,你有哪里听不明白的?”
石杳落气道,“我哪里都听不明白!”
见晏琬坐在一旁无甚反应,穆至便耐着性子和杳落解释起来,“近来朝中争斗日趋激烈,局势一触即发,有人又动起了霖州的主意。不只是绮霞馆,就连师父的鸿楼,晏府,甚至魏医师处,都混入了他们的奸细,单你知道的两件事,一是寒山遇刺,二是白水冤死,都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他们暗中蓄谋已久,如今,我们在明,敌在暗,防不胜防,若要扭转局势,应当如何做?”
石杳落将一双眼珠子上下左右转了一圈,坦白道,“我不知道啊……霖州远离京都,朝中的事情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他们为什么要害我们?而且寒山不是在路上遇见了劫匪吗?白水姐姐更加和京都风马牛不相及……”
穆至气结,“什么风马牛不相及,我才是对牛弹琴!我就不该理你,再和你动脑子我也是牛!”
“我真不知道啊……而且你越说我越糊涂了……”石杳落哭丧着一张脸,自觉十分无辜。
晏琬心中暗自好笑,狭促地觑了穆至一眼,仿佛在说,“我早就同你说过了,不要试图和石杳落讲过于深奥的问题,小孩子要靠哄的……”
穆至心悦诚服,连作了六、七个揖,又仿佛在回她,“受教!受教!以后再也不敢了……”
此情此景,与五年前他们在京都时一般无二,晏琬一时之间竟有些恍惚起来,仿佛这五年的远遁无依,都只不过是白驹过隙,并不曾真正存在过,大概人只要还活着,无论遭遇了什么样的事情,总还是有机会可以再相聚,可要是死了,就真的连一丝希望也没有了,譬如今夜埋在土中的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