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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听说过赵传薪,有人没听说过。
听说的,就给没听说的讲解。
不听不要紧,一听吓一跳。
专门和列强对着干。
一人抵千军!
杀日本人如杀鸡宰羊。
慈禧怕他。
沙俄怕他。
号称战神。
洋人管他叫屠夫。
一桩桩,一件件,听起来如同天方夜谭一样不真实。
但从眼前的一幕来看,至少杀人不眨眼,冷血屠夫这些称号是真的。
赵传薪弄死四个俄商,反而让交易正式开始。
强有力的组织者,会给人带来安全感。
五个总管交头接耳。
太霸道了。
仅仅是闹事,赵传薪就处死了四个俄人。
丽贝卡·莱维忙活起来。
刚开始,不熟悉业务,必然手忙脚乱。
但忙到让她忘记紧张后,逐渐沉下心来做事,逐渐的找到些章程和规律。
一个俄商和一个齐齐-哈尔来的牧民交易了三十头牛,在交税的时候,俄商质问丽贝卡·莱维:“凭什么我要多交税?”
丽贝卡·莱维耐心的,一板一眼的解释:“因为外商有关税。”
“胡说,我们俄国人来交易,从来没有关税,我们俄国的法律不允许你们这样干。”
这时候,赵传薪的声音传来:“在我的地盘,遵守我的法律,你们沙俄法律算个屁?不愿意做生意可以不来,我不会强买强卖。”
俄商转头,看见赵传薪叼着雪茄静静看着他,身上还沾着前面死的俄商的血。
他吞一口唾沫,只能打落了牙齿和血吞。
赵传薪收关税,不会很夸张离谱,但也绝不会让他们轻易将货物带出国去。
这半天很快过去。
丽贝卡·莱维起初手忙脚乱,后面逐渐镇定,到了晚上时候,虽然累的手脚发麻,脑袋晕眩,但却觉得很充实,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姚冰白日里见了赵传薪杀人,竟然没怎么害怕,跟着一群牧民家的孩子在草地上疯跑,造的灰头土脸,赵传薪也不管。
他另有要务。
找了些铁器,熔炼后造了个简易保险箱。
白天登记的账本,以及收的税赋都藏于其中。
和几个总管一起,准备晚上的住宿。
大家都没带帐篷,全部餐风宿露。
但必须生火取暖。
生火没别的东西,全靠牛粪。
赵传薪这边唯一的优待是,他自己搞了炭炉,用木炭而不是牛粪。
他拿了棉被和两大张防水的油纸,铺上油纸,铺上棉被,给丽贝卡·莱维和姚冰睡。
他自己在距离士兵不远处,和大家一样席地而睡。
此时天气已经很凉,夜里最低温度可达到零下,这样露宿其实很遭罪。
五翼总管、胡大、胡二和姚佳看在眼里,都觉得有些佩服。
整个大清,又有哪个知府老爷能做到这点?能如此和属下共进退同吃苦的知府,除了赵传薪怕是一个也无。
吃过晚饭,有喝了酒的牧民大声嚷嚷,喧哗闹腾。
但只要不闹事,赵传薪就不管。
还有围着篝火载歌载舞的,念诵经文的,不一而足。
赵传薪见状,也取出了吉他。
独乐了不如众乐乐。
他扒拉琴弦,惹起众人注意。
赵传薪看着不远处外地牧民唱歌跳舞,就说:“来来来,咱们不能让人家专美于前,我抛砖引玉,先来一首歌,你们接着唱。”
这可稀奇了,胪滨府知府亲自上场高歌一曲。
姚佳最先起哄,爬起跑了过来。
五翼总管紧随其后。
众多笔帖式和领催也过来凑热闹,仿佛白天没累着一般。
赵传薪盘膝而坐,拨动琴弦。
口中唱道:穿过的旷野的风,伱慢些走。我用沉默告诉你,我醉了酒。巴儿忽惕林屋德西,那么汗,那么汗,连风都听不到,听不到……
赵传薪将乌兰巴托替换成了巴儿忽惕,这是巴-尔虎的蒙语发音。
旁人一听,曲调静谧悠扬,擦,竟是应景现作之曲。
姚佳第一个叫:“好,知府大人大才斑斑,牛逼!”
赵传薪唱了两遍,将周围士兵,和一些来交易的牧民吸引。
一曲终了,掌声如雷。
如此知府,属下与百姓怎能不喜?
做事雷厉风行,手段狠辣果断,偏偏能与手下共甘苦,还能与民同乐。
有牧民高呼:“知府大人,小民有一女,可为大人暖帐……”
赵传薪哈哈一笑:“府衙初建,还未立寸功,如何能近女色?此事休提!”
草原人果真是开放的很。
丽贝卡·莱维一听,长舒口气。
咬着嘴唇露出笑容,极尽妩媚。
有了赵传薪开头,许多人开始放声鬼哭狼嚎。
还有跳舞的,五大三粗的汉子摇摆身段,看的赵传薪汗颜。
闹闹哄哄,正折腾呢,忽然远处传来喧哗声。
赵传薪坐直了身体。
不多时,巡逻的兵丁回转报告:“在西边,有俄商的银钱被抢盗。”
甘珠尔庙庙会集市,不但是牧民与牧民交易,更多的是牧民与汉、俄行商交易。
车和札闻言,幸灾乐祸:“活该。”
其余四个总管也大抵如此表现。
他们其实很恨沙俄人。
从这里也能看出,若是没有赵传薪出现,他们竟然会被吴萨缔鼓动分裂造反,投靠俄人,这件事有多荒谬和辛酸。
赵传薪看看胡大、胡二。
胡大、胡二这段时间调查,对此处各部百姓的遭遇感同身受,也是抱着赞成的态度。
赵传薪又看向了姚佳。
姚佳摇头说:“无论何人,但凡在咱们庙会集市交易,交了税,就该受到保护。”
赵传薪赞赏的点点头。
普通人可以快意恩仇,但政治不是这样。
发展胪滨府衙门,可不光是依靠武力那么简单。
这个时候,需要也必须放下成见。
他起身道:“留一半人驻守,防止意外,其余人随我上马追击盗贼!”
五翼总管尽管不理解,但现在已经养成了无条件服从赵传薪命令的习惯。
于是纷纷上马。
蹄声如雷,刹那远遁。
周围牧民打探,得知赵传薪听闻俄商被盗劫去追赶保护,也都是大感惊奇。
看白日里赵传薪的表现,可不像是会为俄人出头的样子。
有脑袋灵光的就叹服道:“赵知府,果然豪杰。今后,不管敌我,至少都愿意信任胪滨府衙门,相信自己能受到庇护。”
其余人一听,果然如此。
连不待见的沙俄人都要保护,大家自然都乐意来做买卖。
如此一来,赵传薪说除了正常税赋外,不再额外盘剥这件事上平添了几分信服力。
有脑袋瓜活泛的商贾,心里默默算计,觉得在海拉尔地区经商或许在未来大有可为。
当非法俄民被驱逐,当护路队和沙俄士兵威风不在,那这里就是大清百姓天下。
又是中俄接壤处,满-洲里地处要冲,贸易往来频繁,只要赵传薪坚持屹立不倒,这里必将兴盛。
……
再说赵传薪赶到犯罪现场。
俄商看见白日里杀他同胞的恶人登门,心里惴惴,惶恐不已。
赵传薪却不带情绪的问:“几人来盗?可看清了面孔?他们是否持有武器?拢共抢走了多少钱财?”
俄商一听,有点发懵,但还是老老实实的说:“有五人,骑马而来。他们有一杆快枪,几副弓箭。抢走了我上万羌帖。”
羌帖,是沙俄刻意在关外发行的货币。
在某些地方十分受欢迎。
牛子厚的儿子牛翰章,后来就和大掌柜孙毓堂炒羌帖吃了大亏,赔的血本无归。
车和札听说有上万羌帖,心跳加快了半拍。
这要是昧下,真是要发一笔横财。
他偷瞧赵传薪,却发现赵传薪面上毫无波澜,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顿时钦佩,这叫啥定力?
他却不知,赵传薪在华尔街,都是几千万上亿美刀的作耍,一万羌帖算个屁啊?
赵传薪又问:“他们朝哪个方向跑了?”
俄商见赵传薪十分认真严肃,竟然有点受宠若惊。
他指着西方:“朝那边跑了,一人双马,慢了怕是追不上。”
赵传薪立刻吩咐:“车和札,你朝正北追击。巴当阿,你朝西北而去。布隆阿,你朝西而去。波迪格日勒,你朝西南而去。胜福,你去正南向。”
五人轰然应诺,上马追击。
俄商一看,这是来真的。
赵传薪没上马,对他说:“你给我看好了马,我也去追。”
说完,踩着缥缈旅者朝西而去。
茫茫草原,夜里追击不易。
可同样的,盗贼想跑也不易。
事情刚发生没多久,虽然他们一人双马,但毕竟来时也耗了马力。
赵传薪很快就通过头盔的恶魔的预见护目镜夜视能力,看见了草原上一个策马狂奔的身影。
说是狂奔,可比起白日里速度还是慢了不少。
毕竟也怕摔。
这人跑着跑着,忽然瞥见旁边有道身影。
然后那身影靠近,扯住缰绳,慢慢将他的马勒停。
他大吃一惊,不等有所动作,那人就将他薅下了马。
“狗日的,老子头次举办庙会集市,你就敢来捋虎须!”
赵传薪一个大耳刮子扇过去。
这人的左耳当即嗡嗡作响,失聪了。
赵传薪从他怀里,掏出了一沓羌帖。大致看看,绝对不足一万数额。
问他:“其余人哪去了?”
剩下的钱,肯定分散在其余人手中。
这人还想要反抗,刚有动作,赵传薪又一耳刮子扇过去。
啪。
这人不信邪,抬手。
啪。
啪。
赵传薪看似不紧不慢的扬手,可这汉子如何遮挡也防不住,一下又一下的挨打。
半边脸肿的好像猪头。
“其余人往哪跑了?”
啪。
啪。
啪。
“我说,我说……”这人快被打哭了。“我们散开,分别往五个方向跑,从北到南都有,以免被捉住。”
果然如此。
赵传薪取出绳索,将他绑个结实,丢在草地上,然后朝北兜了过去。
他大致跑了个扇形。
这些人不会跑的太偏,从西向北,这个方向要遭遇达赉湖,他们一定会避开。
如此一来,他们的路线就容易预测了,所以赵传薪要先找北边的。
没多久,他便追上了第二人。
如法炮制,追上去先一顿暴揍,捆起来,继续追。
他一连追上了三个人。
提着最后一人往回赶,正好和车和札碰上头。
车和札见赵传薪后发先至,竟然将人捉到,佩服的五体投地:“知府大人,你如何追上的?”
赵传薪却不解释:“把人带上,从此处向西南五里左右还有一人,已被捆绑起来,将人带回,顺便将巴当阿他们叫回。”
赵传薪向南疾驰。
等到了地方,发现波迪格日勒和胜福已经将剩余两人捉住。
这里是新巴-尔虎左翼地盘。
两个贼人在逃走的时候,牧民的牧羊犬狂吠。
牧民拿着弓箭,将一人肩膀射伤坠马。
另外一人,则是被波迪格日勒生擒。
毕竟是他地盘,他很熟悉环境。
不到两个小时,五个贼人全部被抓了回来,带回了庙会。
整个庙会的蒙古包营地炸锅。
那个俄商万万没料到,丢失的钱财还能找回。
一万的羌帖,那是他全部家当,能不心疼吗?
看着披风扬起,表情淡然的赵传薪,俄商立即下跪给磕了一个头。
“多谢知府大人,多谢知府大人……”
说是感恩戴德不为过。
赵传薪看着他的样子,心里一动:“你叫啥?”
“小人叫维索茨基,专贩牛羊牲畜,家住韦尔希纳。”
赵传薪点点头,说:“守规矩在中国做生意的,我不会为难,你不必害怕。”
“是,是,小人不怕了,小人愿献出一半钱财酬谢大人。”
周围不少牧民围观。
毕竟这是营地的大事。
一圈火把下,赵传薪和维索茨基的一举一动和表情,尽被人收在眼底。
大家都在想,一万羌帖的一半,五千也不少了。
赵传薪却淡淡道:“瞧不起谁呢?我说过,你们在此交易,便受我庇护。这钱,你全拿走吧。”
说着,冲拿着羌帖的车和札扬了扬下巴。
车和札心里滴血,十分不情愿的将羌帖交还给俄商。
赵传薪摆摆手,带着五个贼人回营。
车和札心痛到无法呼吸,实在没忍住:“知府,为何不收那五千酬金?”
赵传薪龇牙笑:“你还小,等你长大些就会明白。”
车和札:“……”
只有姚佳听了,给赵传薪竖起大拇指。
这五千羌帖算个几把?
此事在营地牧民口耳间,以四十里时速传播。
到了第二天早上,已经人尽皆知。
“五千羌帖,知府大人看都没看一眼!”
“原来他说的都是真的,他真的会庇护我等!”
“以后来海拉尔做生意,再也不担心盗贼土匪了。”
这个口碑和公信力,是五千羌帖远远买不到的。
丽贝卡·莱维的业务变得更容易。
懂得算数的商贾和牧民,甚至配合着帮忙算计,业务进展的飞快。
交易完成的牧民和商贾,会赶着骆驼车离开。
临走前,许多人来和赵传薪打招呼。
赵传薪来者不拒,一一回应:“今后,除了正月十五和八月十五的庙会,我还会在胪滨府衙常开一个交易市场。只要登记,展示意向,我们工作人员会撮合双方交易,来回联络。”
旁边的姚佳听了,心里一动。
这是他的官货局的勾当,但显然赵传薪早有腹稿,此时说来头头是道。
他说:“建立市场,定制买卖时期,有好处也有坏处,会滋生出长-春府期豆的交易习惯。不若催生中间商,让他们常驻市场,减缓期货交易时长,也能正常收税,否则易惹出祸患,闹得不可收拾。还须严加监管,制定更详细合卯规则……”
赵传薪诧异。
这位高祖的大舅哥,脑袋瓜是真活泛,举一反十,头头是道。
让他任官货局总办,真是选对人了。
“好,回头列个章程。官货局不但要负责监管市场,我还有许多想法,都要通过官货局来办。”
赵传薪的话只说了一半。
官货局和会计所一样,将来会是胪滨府的两大支柱。
但是,官货局的权重会更大一些,赵传薪必须分权给会计所和未来巡警局来平衡它。
这个时代,流行将“实业”和“洋务”挂在嘴边。
赵传薪要玩的更花花,肯定与慈禧他们所料的结果天差地别。
庙会集市进行顺利,交易完成的人陆续离开,营地人数锐减。
差不多晌午时,有几骑自东北向而来。
打头的穿着官服,下马朝赵传薪抱拳:“本官为呼伦城垦务局总办黄仕福,赵大人,你罔顾成制,私自收税,这不妥吧?”
赵传薪斜眼看他:“你是垦务局的,管什么税收。老宋无人可用,调你来阻拦?”
黄仕福见交易热火朝天,许多人陆续离开,不由得眉头大皱。
当看见许多完成交易的牧民和俄商,离开前来和赵传薪打招呼,更觉得讶异。
若说恭恭谨谨,那倒正常。
可这些人主动来打招呼,那是不可能演戏的。
不是说赵传薪是粗鲁武夫冷血刽子手么?
咋还能受到这些人的爱戴?
牧民爱戴也就罢了,怎么俄商也来打招呼?赵传薪不是刚杀了许多俄人和与士兵么?
他又看了看周围巡逻维持治安的五翼兵丁,和不远处的五翼总管,皱眉说:“赵知府,你如此作为,恐酿成大祸。”
赵传薪拢着烟点燃,吸一口,坐在椅子上问:“此话怎讲?”
黄仕福靠近两步,说:“如今正是筹蒙改制的关键,沙俄以铁路为起点,横出旁溢,大肆侵占两侧土地。小部落被侵占,各蒙旗王公痛痒不关,任其自生自灭。为今之计,招垦实边,充盈国库,屏蔽沙俄,才为关键。若再因循废置,不急设法精英,恐酿大祸。”
筹蒙改制,就是改变蒙地原有盟旗制度,使之与内地行省一体化。现在王公贵族,对小家小户的存亡漠不关心,一心搂钱。
黄仕福的意思是,赶紧改变,不要按以前那套管理,所谓的“精英”,其实就是汉人官吏。
赵传薪淡淡道:“想法是好的,问题在于你们懒政。不同地区,要用不同方式对待。譬如辽地,你们可以这么干,安设驻防,保障边疆,隐以制驭各蒙。但在这里,你们既没有部署多少兵力,也没有强有力的人和手腕,你们把这些总管逼反了,想过后果吗?”
黄仕福固执说:“长痛不如短痛。”
如果按照原来历史轨迹,五翼总管中的胜福,就抱怨说自己等人造反是黄仕福逼迫的。
赵传薪也坚持己见:“我也在变,孰优孰劣,时间会证明一切。”
黄仕福气呼呼的说:“唯恐届时覆水难收,亡羊补牢晚矣。”
“呵呵,那就不劳你操心了。”
老赵说话,竟然还有人纠结语言问题。
怎么着,你猜汉官是否都精通蒙汉俄三语?
就算你没去过边境,没看过新闻吗?哪个大佬去了别地方,还需要说当地语言?能听懂就听懂,听不懂就由能听懂的翻译。
分不清大小王?
大大去国外,你看他说英文吗?
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