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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晨光微露,杜鹃鸟在枝头唧唧咋咋,带着春日的暖意和盎然。
李羡深深吐出一口浊气,一夜修炼,只觉法力凝练了许多,也不知是不是明确了道途,原本觉得笼罩重重障关的元神之境,似有了一些松动。
“看来到凡间走走是对了。”李羡感慨道。
起身出了厢房,来到院中,召公的几个婢女已在一个老仆的带领下,恭候在廊下,一个个捧着铜盆,毛巾等洗漱用品。
“我来吧。”
李羡虽是练气之士,一尘不染,身上纵有些微不洁,也可自用净尘法术清理,但这时自是讲究入乡随俗,并没有拒绝,上前一步,就待接过盛满清水的铜盆。
“您是贵客,怎可劳烦您亲自来。”见此,那老仆面色大变,连忙堆着笑,讨好说道:“老爷若见此,也会怪罪我等的。”
这是正是半奴隶制半封建时代的西周晚期,虽然融合了神话世界,细节多有不同,但服劳于上,就是这些仆人存在的价值。
李羡道:“无妨,我不习惯别人侍奉,相国若见责,我会解释。”
那老仆无可奈何,也只得由李羡去了。
李羡洗漱罢,整了整衣衫,抬头一看,却见昨夜住在隔壁院落的袁守诚,已举步而至。
“召公今日上朝,要等午后方归,道友若无事,一起去畿城之中转转?”袁守诚出言提议道。
李羡正待应允,那老仆却面色踌躇说道:“我家老爷吩咐,要好生招待二位先生……”
“是啊,两位先生何不用过早饭再走?”就在这时,昨日那青年,正是召公幼子,也从回廊拐角处走出,急声道:“在下也好让人备下马车才是。”
李羡想了想,道:“也可。”
他修成金丹后,就可辟谷,也就可以餐风饮露,不过,能尽量像凡人一般,不被凡人以怪物视之,也并没什么不好。
仙神妖魔,也有满足口舌之欲者。
毕竟,修炼是为了拥有哪怕不吃不喝,自己还不会饿死的选择,而不能因为修炼,连原本的选择都要戒断,这就本末倒置了。
当然,自认为那是低级趣味,抛弃了这个选择,恰恰也是另外一种选择,自认为更好的选择。
正如修仙,读书,入仕,差不多也是这个道理,自身实力越强大,可选择也就越多,当自身面对不公正之时,无能狂怒这一选项的优先级就越低。
念及此处,李羡心中自失一笑,暗道,不得不说还是要在凡间历练,处处都有感悟。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无怪乎黄帝以凡人之身,籍籍无名,而学得仙道之后,可谓一发不可收拾,对一个种族的问题,抽丝剥茧,理顺阴阳,在这个过程当中明心见性,道途进境又如何不快?我这条谋划人道气运之路,看来真的走对了。”
道悟上去,意味着障关尽去,用仙法汲取天地灵气,境界提升自然也就成了时间问题。
若道悟水平太低,几万年困于一境,都是少的。
知其然,知其所以然。
以前他只知效黄帝集众伐天的势大,其实对具体过程并不明晰,但眼下就明白了,这条道路已是他唯一之道。
袁守诚见李羡面现思索,目中灵芒闪烁,有着星空深邃的道韵圈圈生出,不由心中一惊。
“道友莫非有了些什么体悟?”袁守城目光期冀说道。
此刻,李羡神魂深处,计蒙无语地看向头顶那光芒大粲的晶莹灵体,一丝淡不可察的紫气抚育着,在无尽灵光中萦绕,她心思复杂,喃喃说道:“这人……到底是什么来路?这是……立道?”
紫气东来三万里,函关出度五千年。
立道,妖族二帝做过,计蒙自不陌生。
其实,这也叫定一个目标,或者叫发大宏愿。
比如西方二圣发大宏愿要兴盛西方,三清圣人立阐截二教,都是如此。
但宏愿不能乱发,一来内心坚信,二来也要真的去践行。
换句话就是少年立志,比如为中华崛起而读书、敢叫日月换新天。
李羡倒不觉得什么异常,悠然收回神思,静静望着袁守诚,点了点头,笑道:“也没什么大的感悟,或许是思路广一些吧。”
元神境界的障关,他的确已经知道怎么破了。
袁守诚闻言,也没再说什么,只是面有思索。
二人用罢餐饭,在召公幼子姬彭的陪同下,缓步出了召公府。
召公幼子姬彭,果然备了一架马车,听候在玉阶之下。
“只是随意走走,不必这么兴师动众。”李羡道。
姬彭笑了笑,也没坚持,摆了摆手,挥退了御者,朗声道:“二位先生要去何处,我来作向导,当然两位先生觉得不便宜,我在后面跟着就是。”
李羡点了点头,也没再说什么,和袁守诚一同向前方走去。
此刻,宫墙之内,大殿巍巍,捉刀而立的侍卫,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神情警惕地逡巡着四周。
殿中,石阶幽如玄水,着锦服的百官,手持玉笏,按着品级肃穆而立,宫灯烛火摇曳不定,将每一个官吏的神情,映照得明晦不定。
有三公、太宰、六卿、五官等众,到如今三公渐成荣衔,太宰是姬周宗伯,具体主持国政的宰执却是卿士。
一个气度沉凝,身穿冕服的中年王者,端坐于銮台之上,目光冷冷地看着下方躬身相请的老者,冷笑道:“还真是奇了,而今府库匮乏,处处伸手,孤不用荣夷卿之策,难道你们出财货吗?”
“大王,财货之事,宜缓不宜急,而今搜刮这般酷烈,以致民怨沸腾,老臣恐以社稷有倾覆之忧。”召公姬虎面带苦色,拱手相请道。
周天子姬胡厉声道:“孤已派了卫巫监刺,何人敢作乱?”
其时,帷幔轻动,一个浑身罩在黑袍中的女子,从梁柱后转出,拱手道:“大王放心,臣亲手调教的卫巫,都已开了耳窍,国人若有怨怼之言,纵然隔着百步,也可察知。”
“可听到了?”周天子姬胡,沉声道:“我姬周社稷稳如磐石!”
召公忧心忡忡道:“正因如此,老臣才心惊胆战,民众心中有怒,又不得发,一旦……就不可收拾了。”
“荒谬!”就在这时,一个身穿青袍的中年官员,跃出众来,正是卿士荣夷公,其人手持玉笏,森厉道:“大王,召公频频出不祥之言,居心叵测,臣请治其妄言之罪!”
此言一出,殿中噤若寒蝉。
周天子姬胡面色阴沉,看向召公,一言不发,似酝雷霆之怒。
“大王,召公毕竟也是一片苦心,还请宽恕。”这时,一个华服老者颤颤巍巍走出,拱手道,正是此代周公姬鼻,在其死后,谥号为定。
“哼,苦心?”周天子姬胡沉声道:“身为姬周宗亲,却不能为孤分忧,老迈昏聩如此,孤也不重惩于他,交卸职司,回府闭门思过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