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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妈神神秘秘的把饭盒交给我,我就知道今天的饭菜不一般了。果然,中午我看到了饭盒里金灿灿的鸡蛋,它是用青椒煎的,看起来十分美味。我知道我正在享用全家都没有的优待,称得上是过年一般的待遇,我故意把饭吃得很慢,仔细品味着。吃过饭又到了午休时间,听说老师们去中心学校开会了,要下午第二节课才能回来,所有人都像放假了一样兴奋。男生聚集在一起进行他们用手势表达的武斗,“攻击”,“挡”各种他们才懂的暗语不绝于耳。女生成群结队去抓石子,跳皮筋。这两样都是我的短板。我不能理解为何有的女孩能轻易越过高达肩膀的皮筋,就像她们不能理解为何我能轻松的背下课文。在彼此的心中这都是相当不可思议的事情。但是举皮筋的“工具人”也是我的擅长之一,我们的合作依然十分愉快。
就当我们玩儿的开心的时候,走过来一个陌生人。他是个很瘦的男的,中等个子,留着胡渣,看起来三十岁左右。他和我印象中的男性不同,因为他留着披肩长发,穿着有些文艺气息的长袖衬衫,走起路来有一点别扭的娘娘腔姿态。他倚着走廊上的柱子,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们。他站了许久,随后便跟着玩累的我们走进了教室。他很随意的坐在空的座位上,和女生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他似乎很懂女生的心思,给爱美的芳芳送了花,给爱留鼻涕的晓琳递去了纸巾,还让爱闹的小翠扎了他的长头发。不一会女孩们都围在了他身边叽叽喳喳的说着话。
我知道自己被称作“山头佬”不是没有原因的,比起聚众聊天,我更愿意当一个旁观的倾听者。此刻也就只有我安静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了。“大叔,那你觉得谁是我们班最好看的女生啊?”在听他评判了众多女孩外貌后,她们好奇地问道。他说出一个很可爱的女孩的名字,我打心底里认同着。“那第二呢?”听到答案不是自己,她们继续追问。“第二嘛,”他突然站起身,径直向我走过来。“她是第二”,他又用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我,女孩们也随着他围了过来。
虽然被夸奖让我的内心有小小的雀跃,但我的心里还是别扭极了。“她是学习委员,”活泼的小翠赶着介绍。“学习委员啊,”他拉了我前面空位的椅子,面对着我坐下来,“小美女,你叫什么名字?”“林峰,”我不自然的回答道。他翻开了我的书本,“哦,林峰啊,这么男性化的名字可配不上你。”他合上书本继续看我。才不是呢!这个名字是妈帮我取的,希望我像山峰一样坚韧博大,希望我有广阔的心胸,我在心里争辩着。
“峰峰,你怎么不看我的眼睛。”“我为什么要看你的眼睛?”我没好气的反问道。旁边的女孩嘻嘻笑着,像是在看什么热闹。“外面的女人看我的眼睛会流泪的哦,怎么你不敢吗?”他略带挑衅的语气让我抬起头正视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细长,眼神是我不熟悉的温柔的感觉,里面像是汪了薄薄的一层泪水。“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似一朵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他嘴里念着我没听过的诗,我的脸因紧张和不安变得微红。“怎么样?峰峰,什么感觉?”他柔声问我,“没什么感觉,”我尽量冷漠的回答。他轻笑了一声,“那是因为你还小,不懂,”他又用深沉的眼神望着我,“可是我懂。”我从未遇到过这种怪异的场景,众目睽睽之下,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你们扒着我的位子干嘛,都给我起开!”就在我如坐针毡之际,徐辉突然指着女孩们大叫着,人们的目光都被他吸引了过去,“太好了,”我心里暗自窃喜着,“这个粗鄙的家伙终于有点用处了。”
徐辉做出驱赶的动作,嘴里发出“去去~”的声音,女孩们扫兴的散开了。中年男子走到他面前,用手指着他;“喂,小鬼,你干什么呢?”“老子干什么要你管。”他还是痞里痞气的神态。“好小子,你给我等着。”他收起了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转身离开了。我坐在位子上惊魂未定,刚才的事情怎么想来都让人觉得匪夷所思,我甚至无法回想刚才的场景。“喂,前面的,”徐辉用手捣捣我,“别理那个娘炮,他不是啥好人。”他用难得的正经语气跟我说。“你认识他?”我转过头问他。“知道,他就是我家那附近的,他在外面打工混不下去才回来的,是学校大厨子的弟弟。他……”他挠挠头,欲言又止,“反正他不是什么好人,离他远点。”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
一路上我都在想怎么和爸妈描述学校发生的事情,还是不知道如何开口,我觉得这件事已经邪门到超乎我的表达范围。我低头走着刚要进门撞见正要出门的奶奶。“诶?奶奶,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已经记不得她出门了多久了。“峰儿啊,你放学了,我就今天回来的,我这次到你二姨奶家去,见到她的小儿媳妇了,啧啧啧,长得真是俊哪,眉眼生得好……”她笑眯眯口若悬河的说道。我早已见怪不怪,径自走进房间,翻开了课本。
我正埋头思索着一组数字的规律,妹妹突然摇摇晃晃的窜到我面前。“姐姐,”她举起手里拿着的一袋小馒头,晃了晃递给我。“给我吃的?”“嗯,”她点了点头,开心的说:“爸爸。”妹妹说的总是这样简短的词句,但我可以明白她的意思,这肯定是爸出去干活东家发的算作下午补充体力的吃食。我拆开了小馒头,和妹妹你一个我一个的吃着。还剩下三分之一的时候,我对妹妹说:“川儿,剩下的留给爸妈好吗?”她不情愿的点了点头,看她可怜的模样,我又朝她嘴里塞了一个,就把小馒头收了起来。“姐姐,”她一个人在旁边玩儿了会,又跑到我跟前,“头。”“头怎么了?”我停下手中的笔,仔细看着她。她的脸一直是红扑扑的,此刻好像更红了。她闷闷的不说话。“川儿,你不是生病了吧?”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妈呀,好烫!“妈。小妹发烧了!”我大叫着朝妈干活的地方跑去。
爸妈带着妹妹去看医生了,天黑了也还没回来。我打开了大门口的电灯,坐在石阶上等他们。“峰儿,进屋来等,外面冷。”“我不冷。”我没有理会奶奶的叫喊,继续坐着。秋天的天空似乎格外高阔,月光也格外皎洁,我能看到在月的光辉下远处的山峰变成了墨蓝色,宁静神秘:近处的竹林撒下片片斑驳的阴影,微风吹过,竹影便如在水中摇曳的水草般晃动。不知名的鸟叫声在这样静谧的夜晚显得凄厉,石阶也仿佛生出几丝凉意来,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等了许久,爸妈总算带着妹妹回来了。听说打了退烧针,挂了吊水,还开了药,妹妹在诊所已经有了起色,可回到家来又开始发热,她闷不作声的躺着,难受得紧了就扯着嗓门哭,哭累了又闷不作声的躺着,就这样反复折腾了好久。
我们除了给她换额头的毛巾外只能毫无意义的看着她。“这症候,我看不像感冒。”奶奶有点神秘的说:“可能被谁‘汤气了呢’”。“汤什么?”我迷惑不解的问她。“就是被别人摸了。”“啊?谁?”“就是魂啊或者过路的小仙,小鬼什么的。”“奶奶,老师说封建迷信不可取。”我看她神神叨叨的,感到有点好笑。她并没有理会我的话,而是从厨房取来三根竹筷和一碗清水。“奶,你这又是要干什么?”“峰儿,让她试试”,妈拉住满心好奇的我,我只能远远的站在旁边观看。
奶奶把三根竹筷紧贴在一块沾了水,嘴里小声嘀咕着什么,手持三根筷子放在桌子上有节奏地颠着。她颠了又颠三根筷子终于同时立在了桌子上。只见她满脸的气愤:“好啊,是你这个山鬼摸了我的孙女,我管你什么妖魔鬼怪,敢碰我孙女!”说着她又进了厨房,抄起一把菜刀过来,“奶,你拿刀干什么?”我被她诡异的举动惊得目瞪口呆。“我叫你汤气我孙女!”说话间她已经挥刀向竹筷砍去,竹筷瞬间散落在地上。她嘴里仍骂骂咧咧的,“杀千刀的小鬼看你还敢不敢作妖!我一把老骨头,半个身子埋进了土里头,我还怕你?……”
我知道她一个人还要骂好久便转身去看妹妹了。说来也是奇怪,之前烦躁不安的妹妹此刻却睡熟了,鼻翼翕动着,仿佛还未完全从刚才的噩梦中缓和过来。我和妈并不相信奶奶那一套,讨论到最后,“药物刚好起作用了”的说法使我们信服。直到第二天妹妹的病完全好了,奶奶却患了相同的症候,这件事才让我们明白了科学难以解释的事情或许自有它本身的一套规则,奶奶在家神神叨叨的行为不会再被人嘲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