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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什么?”快步走到他跟前,眼睛闪得圆圆的,等他’下令’,偷笑。
“好!好!”他说道,视线从做好的饭菜和被排列的规规整整所有新鲜蔬菜上移开,一面向她投去赞许的目光,一面竖起大拇指。
“挖苦谁呢”
“以后,这家里的饭可有着落了”他把盘子端出来,往微波炉里放。
家里,他说的是两个人的家吧。
“是啊哈,只管大胆吃!”空灵坐在椅子上,拿了筷子和汤匙摆好,等他。
“现在有烟火气了,热爱生活了”倪枫说她的变化。
“是老派了吧”空灵笑了,纠正他。她是个习惯把别人给的夸奖换成自嘲的人。
“三度春秋,改头换面”他打趣道。
“多谢你送我上山修仙”她接着他的话讲,似玩笑又真实。
“客气,客气,盼你不惧(拒)人间喜乐,哪管世间疾苦,天马行空,’任意妄为’啊”
“好说好说,不似你,明知世界多荣辱,偏要激流勇进惹一身”……
三年前,空灵从倪枫的房子里搬出来。
离开了铄金,就离开了三条街远的大学,离开了校园的悲伤故事。
虽然曾经靠近她的那位,还在心里住着,虽然空下来之后,还会百转千回的搜索他的社交账号,查看他的近况,虽然还很想知道,是否他和当初的身边人依然在一起,然后每次都觉得人家才是真爱!
但她要离开,比起爱情的苦乐,人类的悲情更令人心疼。
在看到自己任职的公司,出现在社会新闻报道里面,在看过自己参与设计项目的app,它大量注册用户追钱时愤恨的场面之后,她思索金钱和人类。
后来,老板“金玉其外”的金融公司倒闭了。她只是失去了一份品宣设计工作,而更多的人失去了信任、保障、生计、血汗……
“真的要搬走?”倪枫问她。
“嗯”她轻声回应他。
倪枫又问:“怎么了?”
她若无其事的说:“哎呀,我不是浪迹到天南海北,就想换个房子住嘛”
“哦,你想换到哪儿”倪枫微微点头,表示同意。
“这个,看你借我多少钱”她不好意思开口,但不说也没别的办法。
“喔,你去山上吧,修仙”倪枫还是点头,脸上摆出思索一番的表情。
“喂,认真点行不行”她说的很小声,觉得自己理亏。
“你得面对生活”倪枫说。
“让我静静吧,一个人,好不好”她还是很小声的说,真诚的恳求。
倪枫不再说什么……一个月之后把她带到流雾,半山上的一所公寓住宅,附近有别墅区和国际学校。
“哇,我的地盘了?”空灵惊叹他的效率。
“对,如愿了吧”
“我会慢慢还你的,要耐心点等啊”
“嗯,我等着呢,可别到逼我拿房产证改名字的时候”
“改什么名字?你要改姓侬啊?”她纯粹的玩笑话,以为倪枫调侃她还钱的能力。
“你改姓倪,行不行,啊,怎么样”倪枫这次是真的调侃她了。
“不行,我姓罗”
“罗小姐,你重新生活吧”他对她的祝福。
“好的呀”
他没有告诉她,本子上写的是侬空灵。
斗嘴,会无意间说中真相。
真正搬过来之后,不到两个月,空灵去了水奢画室工作。
一切仿佛都走上了正轨,忙碌时忙碌,空闲时空闲,生活最原本的样子,平凡而真实。
然而意外没有缺席,如水的平静在一年后被打破——温岚被诊断出乳腺癌。病让人的心头成了夜晚,翻涌出太多头绪,乱成一团,解不开,理不清;胡思乱想太多,也胡言乱语太多;烦扰了些人,烦扰了些时间。疼爱筑起一面墙,里面是郁郁,外面是寡欢。
于是倪枫把母亲从闪海接来仙港,因为这时空灵刚走不久,母亲来了身边没有亲近的人,他就把工作尽量安排成电话沟通或者视频会议,照料母亲。
空灵在周末的时间也常常跑过去,陪在她身边,帮倪枫协调工作上的安排。
“下周我陪岚妈咪去做检查吧”空灵说。
“行啊,什么时候过来,这几天事情都还好”
“那明早吧,我请两天假”
“行,我6点半去接……”
“我自己开车过去吧,下周一不还得去医院”
“好,来了说”
第二天一早,空灵来到铄金,是倪枫开的门。
“岚妈咪起床了吗?”她边换鞋边小心翼翼地问他。
“正做饭呢”倪枫说,“路上,累不累”
“还好,我本来就只会开慢车”
“小空灵?”温岚听到了空灵的声音,喊她。
“岚妈咪,早呀,哇”她看到丰盛的早餐。
“就你起得早”
“那是太想吃生煎了”
“妈,你别信她,她现在是个小大人了,厨艺了得”倪枫打趣说她。
“行啊,晚上给你大显身手”她躲到温岚的身后,挨住她的身体,显然一副受了欺负的样子。
“好啊,我们一起做顿好吃的”温岚说。
“好,我已经想好买什么菜了”倪枫说。
“快吃快吃,吃完上班去”温岚说。
“您这是撵我走吗?亲爱的母亲大人”倪枫说。
“工作要紧,伯母这边就交给我吧,啊,小倪大人”空灵说。
“是是是,好好好”倪枫说,“告辞告辞”
“开车小心啊”温岚说。
“工作顺心啊”空灵附和道。
转眼间,两年过去了,温岚的病情没有好转。
前些日子,倪枫帮母亲完成了心愿——她回到闪海,她生命中密集的快乐在那里,她自己的家在那里,即使空留一人。
现在空灵要和倪枫共同给她一个喜悦,完成她的另一个心愿……
今天是他们要飞去闪海,登记。
在那片土地上,被一套规则强调的一段关系即将成立。
清晨5点钟,空灵来到距离铄金三个街道远的大学操场上,迷雾中散步,脑海里出现熟悉的画面……
“如果你遇见了一个女孩,她很爱哭,其实她只是在感谢上天,赐给了她一个人,她是感动的哭。请你一定要明白,她已经把你当成她的依靠,她心里很多的悲伤找到了可以相信的人”
“我其实就是一直在等,等你跟我说’空灵,我不喜欢你了’,这样才是结束”
“当你无论遇到谁,都不再轻易流泪,也就难以有纯真的感情了”
想起当初她决定搬离这里的时候,也是在这样无人空茫的清晨,走着,想着……
“这里的那个人,我终于要把你从我心里放走了,接下来的生命,我要一个人,去过我自己的生活。从此以后,就不会再把谁藏在心中。
我知道了,我们都是一个个体在世界上行走,谁也不会成为谁的永恒,也没有什么事情会成为永恒。”
而现在她要去结婚了,她结婚是因为她觉得婚姻廉价得一文不值,如果她的婚姻可以帮助她在意的人,那么她愿意……
“倪枫,我们都很决绝,绝不牺牲自己去成全别人,因为谁也都只有一回生命,它是属于我们自己的。但是当我明白我们的人生,最值得珍惜的是与人之间的关系,一切好像又都没有那么绝对了。众生皆苦,于是心变得宽广宽容起来。”
她茫然,在薄雾中……一群人,迎面过来,散了她的思绪。
她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惊讶于如此宁静的早晨竟然有三五成群的男子结对而行,不是学生,也不像老师。
其中的一个看着她,他们走过她,那个男人回头了,盯着她,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他好像笑了,但他转头继续往前去了,和那些与他并肩而行的几个男人,说起话来。
她跟着他的眼光回了身,就站在那儿,看着他走远了,消失在薄薄雾色之中。
从学校回来,看到倪枫正在做早餐。她昨晚丢在桌角的证件,依旧躺那儿,旁边多了一份。
“过来吃饭”倪枫看她进门了,说道。
“倪枫,你可真好啊,羡慕我自己”她笑的开心。
“别,得羡慕我”倪枫说。
“得了吧”她翻他白眼。
“以后让让我”他对她的白眼没办法。
……
从闪海的民政局出来,倪枫将自己的一本交给空灵。
“交给你”倪枫把手上的红本子递到她手边,说道。
“干什么,不想要”空灵说着,还是接了过来。
“从此都听你的”他跟她说。
“听妈妈的吧”她反驳他。
“走喽”他笑着。
两人走在这条与家隔着一条街的路上,就像儿时他们常常走过时的那样,空灵在前面疯跑的,倪枫紧随其后。那时他们总是想快点回家去,而现在,他们只想在这条路上,慢慢地,走过,彷佛一步就是一度春秋。
“妈,我们回来了”倪枫在门口喊。
“岚妈咪”空灵进了门,看到温岚正在给窗台的花撒水。
“你们俩,小乖乖,怎么不提前说”温岚抱住空灵。
“因为,因为”空灵没有说。
“一家人,客气啥!”倪枫脱口而出。
空灵从包里拿出两个结婚证交到温岚手里,转身把脱下来的包放到玄关。
“这是我和倪枫的……”
“你们……”温岚说不出话,热泪盈眶。
“嗯,我们俩个的事儿,总是逃不过您的眼睛”空灵笑着很甜,抱住温岚。
“我们想下个月在教堂简单办一下婚礼,几个亲戚朋友聚一聚”倪枫在一旁说,边往自己厨房走去。
“这怎么能简单呢,这是大事”温岚说道。
“你看看,妈,我就说婚姻大事,怎么能这么仓促、草率!她啊,不听话“倪枫从厨房出来,拿着水杯。
“没有,我……”空灵依着温岚的臂弯。
“怎么了,做新娘子害羞啊!”温岚拉着空灵,压低了声音说道。
“人多了,害怕”空灵说。
“哎呦,不多不多,就街坊四邻的来,让倪枫去办”温岚说着,就看向倪枫。
“嗯嗯,这就对了”倪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