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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封在武校学的是硬气功。对的，你没有眼花，我也没有手抖。
说竹封是猴子那真是抬举他了，螳螂都比他壮。可是，他也没有办法。
在学校被同学和老师看不起的他，的确也是没办法，谁让他考试的时候成绩不好，只能选到这个“硬气功”专业呢?
学了整整十五年八股文的竹封，很不巧学成那年文举人满为患。
碍于摸不出大户人家证明的他连踏进考门的机会都没有。那年报文举人员实在太多，皇榜就颁布了两条规定。
一是统一抽签，能不能考全凭天命;二是有大户人家证明的考生可以无需抽签，直接参考。
皇榜的公告一向公平，理由充分，无懈可击。
所以，第一条，公平至极，竹封没有意见;第二条，也很公平，竹封也没有意见。
没有意见的竹封只是一连几天胃口不好，不知怎么的没有吃下一口饭。生来运气就不好的他，对抽签这种深深的技术活，只能以笑容和无比的信心面对。眼看马上就要死得僵硬的他，只能选择用肉头撞硬墙。
撞墙不是他第一个学文的这么做，在文校的人圈里，已经有好几个捷足先登，率先活活撞晕死过去。
本来不撞墙还是有抽签参考的机会，只是如果能撞墙撞得死去活来，晕死半残那种，运气好又恰好被仔狗闻下来，去大街到处犬吠宣传出来，那么别说参考资格的事了，很有可能被直接录取。
这是一个捷径，但也是日渐不怎么灵的捷径。
仔狗不好找啊。狗虽然多，但大多数狗都是皇家养的，连衙门都惹不起，那牙一龇出来，多少英雄活活被吓死。
这么一说，你就知道，能出来为你嚎两嗓子的仔狗是多么难得。因为怕学文的都像竹封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疯起来不要命，拿头去撞墙搏一搏，所以如今会叫的仔狗都被关在家里好好再教育，能出来的自然就更是凤毛麟角。
穿得又土又烂的竹封在那黑不溜秋的，不该住人的猪圈墙壁前犹豫了很久，最后看着自己几年穿同一件衣服的面子上，想着班上暗恋的女生“悠悠”，狠下心来，试着用敝帚自珍的头往那黑墙壁撞了两下。
“咚?”
“咚”！
撞墙的声音第一次很轻微，第二次比较勇敢。
勇敢是勇敢，只是才撞两下，竹封就受不了了。平时根本不干体力活，再穷再困都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他，所有心思全在修炼八股文上，就连农家锄头怎么举起都没有试过，更何况撞墙这种高难度讲究技术与骨头的尖端活。
所以，撞出两个大包以后，竹封就不能不熄灭掉内心的计划，捂着头停了下来。
“要死，要死，要死！”
像竹封这种贱民贱种，自然死了没人关心。可一想到自己死了，只能住在巴掌大的盒子里，这还是要花足足五两银子才能买到坟地，更别提想起自己坟前哭泣的只有那年迈的父母，他不能不干哭几声，然后就这么咸鱼地躺在过去是猪圈，如今是人圈的地上。
咸鱼想翻身?
不好意思，就算要吃你没在油锅里炸熟的那一面，也不会给你翻的。
不翻那怎么吃呢?
其实很简单，用油锅烤熟啊！大火满上，直到把咸鱼这一面烤糊了，另一面也就煎好了。
现在的竹封就是这锅上的咸鱼，千千万万无数类似于他的文考生也是咸鱼。
不过人家和锅铲关系好，嘴上说着一无所有，背地里说不清道不明地就咸鱼翻成了鲜鱼。
竹二呢?是表里如一，兜里和嘴上，还有破败的家里是真的一无所有。
想到学了十五年文的自己，如今竟然遇到创新，要抽签才有机会考试，要是运气不好，十年抽不中，且不是十年都不能考，那不得活活饿死？
竹封不傻，还是很聪明的。
三千年前的世界和我们不一样，想明白一个道理很不容易，因为想得太明白又活泼乱跳的咸鱼早就被筷子津津有味地夹起来吃掉了，嘴里还嚷着好吃，你们还有没有这么劲道的咸鱼?
抽签是个技术活啊，里面的技巧多了去了。
你以为是你那种抽签?
吱，吱，吱。
听不懂吧，这是只在上层建筑流行的鸟语，也就是:不，不，不。
现在你应该知道，说几句鸟语也有加大几率的作用，因为知道号在哪里的抽签官见着会说这种悦耳鸟语的人，就把毕恭毕敬，把有号的签往前拔一拔。
这些事大家都心知肚明，竹封也知道。但是看着周围忙忙碌碌到处在练口语找人脉的他，心头却一点也不慌。
我怕什么?什么关系都没有，什么鸟语都不会的我一穷二白。这就是竹封不慌的缘由。
来，煎熟我，不煎熟我算你输！我怕你么？
这就是竹封不慌的自信。
不仅竹封不慌，竹封这个溪村出来的都不慌。
整个溪村所有的姓，往上推祖宗十八代，没有出过一个大官，没有出过一个富豪，没有干过一件大事。
好的没有，坏的也没有。
往上数整整十八代，在溪村几十个姓里，你找不到一个杀人放火的重型犯。至于坑蒙拐骗偷之类的，那肯定是没办法保证，毕竟大家记性不好，这种鸡毛蒜皮的事肯定记不住，也不会写在族谱里。
不过竹封知道，往上在多数那么几代就不同了。
他十八代前，不知道是第多少代，有一段不为人知的秘密。
记载这秘密的是那残缺都快翻烂的族谱封面里藏着的半张大逆不道的红纸。
红纸上模糊地断断续续地写着这么一段话:“杀XXXX万OOOOO退胡兵。。。。。。。屠尽鞑掳XXXXOOOO万人敬仰，英雄。ennnnn...黑刀。。Balalalala。。无敌于天下:竹天棒。。。(剩下的模糊不清不可见)”
这颠覆认知的秘密和大逆不道的红纸本不该被发现的，可偏偏让竹封给从历史的坟墓里抛了出来。
每一代竹家子孙，十八岁那年都会被带到密不通风黑的不行的祠堂里，被要求好好翻翻族谱，体念祖先不易。
这红纸是被夹在已经发黄，显得单薄得的不得了的封面里，至少与那和屋角基石有的一拼的厚族谱一比，的确是单薄得太多。
竹家族谱实在太厚，纸张不好，又脆，为了避免翻阅的时候发现里面全是烂纸的尴尬，于是老辈子规定，只有当年即将成年的竹家子孙，才可以在清明那天排着队单独进去祠堂。
“你有一炷香的时间仔细翻看。”这是第一次见面的老辈子给竹封的话。
“里面看见什么都不要出来说”这是让竹封兴奋的一句话，好像里面有什么大秘密一样。
其实竹封不明白为什么要在清明这天，而不是重阳或者端午。其实他也听人说过，里面的家谱烂的不行，基本上无法阅读，纯粹浪费时间。
于是原以为一炷香时间够了的他，迈着神圣步伐，还是比较紧张地踏进黑屋里，迎着黑暗的侵袭，靠手里端着的那盏破旧的煤油灯，在屋子正中间发现了石头一样的大书。
《竹家家谱》！
这黑得恐怖的环境下看见这么一本巨作，是有一种找到武林秘传的感觉，激动得竹封颤抖的手好不容易才不像鸡爪一样。
这书历史年代的确太久远了，有点兴奋的他可能下手有点重，反正竹封是这么给自己解释，极力安慰忐忑内心的。
他那翻惯好纸的手一上去，就很不小心地发生了不愉快。那神圣得不得了的封面被翻夹了页，厚封面被活生生地从中间分开来，这下一份封面变成了两份。
竹封有点懵，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他一连口中念叨了大半柱香时间，终于还是放下手上捏住的刚刚脱离的那一页，四处张望，准备找找什么东西好粘一粘。
要是能粘上就好了，这是他最开始理想的想法。
算了，还是扔了手上这页吧，反正也没有人知道。这是他第N次后最无奈的主意，就算知道，也没人敢问。
在竹封着急想扔掉这烫手山芋，解决掉眼下最致命最大逆不道难题的时候，萤火虫一般的煤油灯给了他另外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