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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接过江易手中书信,拆开细细看完后,未置一言,站起身来,从船上走下,走至江易身前。
“江易,你可愿随我修行。”老者笑眯眯说道,却无半分问询口气。
江易听闻后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欢喜,沉声说道:“弟子愿意。”随即便掀起衣襟,附身叩拜于地。
“你日后可称我为先生便是,无需称师父,我名李符子。”老者安然受了江易这一拜,眼中笑意满满。
“起身吧,其他暂且不提。眼下却是有件要紧事要做。”
江易恭声称了声是,然后才站起身来,有些新奇又小心措词问道:“先生,不知弟子能否问询是何事?”
心中却是有些惴惴小心看着李符子,因为虽然这位先生看似一直都很温和,但毕竟相处尚浅,江易还摸不清脾性,若是一不小心触及了忌讳,那便是不好了,只能小心试探一二。
李符子似笑非笑看了江易一眼,莞尔笑道:“无需这般如履薄冰,想问什么问便是,我的性情你日后便知。至于要去做什么,等你到了就知道了。”
江易被先生一眼看穿小心思不由得尴尬一笑,心中却放开多了,暗怪自己多想,先生何等神仙人物怎么会跟自己计较些这等小事。
“倒是有些年头没去过了,也算故地重游乎?”李符子一手搭在江易肩头,一手由身侧缓缓向上拖起,嘴中轻悠悠念道:“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天。”
一步一踏,平地升空,江易只觉得身下有巨力将自己缓缓拖起浮空,再看脚下山川皆已渺小,俯在身下,顿时心中有些发虚。这等手段让江易不由自主频频转头看向李符子,惊奇不已。偶督之下却是发现自家先生头上那柄木簪开出的花更盛了。
李符子微笑着静静待江易安稳,等江易转头看过来后,才轻轻一步踏出,瞬时山河变换,草木绵延远掠过不知踪影,咫尺天涯向着上清宗山门而去。
原来是江河在信中为表诚恳,将事情原委和其中厉害关系皆细细讲出,并希望李符子把江易带离此地,言辞恳切。但却不知这位先生心中如何想法,似直直冲着上清宗而去。
……
上清宗是落身于一座小城附近,小城名临安。这临安小城处于大唐中腹清河郡,清河郡拥数百万户之众,所辖城池有二十余座。
临安城是边缘小城,比邻于隔壁陈仓郡,两两相望。而这陈仓郡和临安小城的前身乃是三十几年前被大唐一战而灭国的燕国属地。
当年大唐上将军李长信征调二十万大军,与燕国对峙于乌江。燕国将领虽受限国力,只抽掉出十五万兵马。但因占天险之利,并不急切,稳扎稳打,不动如山。
但随后被李长信一计减灶故布疑阵,再引兵两处,拉开战线。一处长寻至上游旌旗大作,佯做偷渡之势。一处亲自领兵率两万精锐于夜间引渡乌江,隐于山林。奔袭于燕国大军后方,化整为零,只作骚扰,绝不恋战。
顿时燕国大军军心大乱,巡逻将士疲于奔命。燕国将领立即下令分遣大军追缴,却早被李长信料到,其早已率军远遁于山林,避开燕国大军兵锋,直指上游。
上游燕国守军此时已然薄弱,且士气低沉,被李长信奔袭骚扰于后,而上游唐军与唐军大本营更趁势强渡乌江。其势已起,随后一战而成,再由临安小城打开门户,战而破国。
战后李长信轻飘飘一句:“蕞尔小城,何以称国。”活生生压垮了燕皇最后一点求生欲,为保住最后一丝颜面,含愤自刺于都城下。
而李长信也因此战被评为大唐当世名将,赞曰其势如风,侵略如火,极谙兵形势之道。但也有士人抨击其太过行险,燕国无人,方使竖子称雄。
三十几年后,岁月滚滚,临安小城依旧繁荣,早已没几人会想起那承载乌江下的具具尸骸,毕竟,岁月更迭,百姓总是容易健忘的。
但人海潮潮,总有那么几位记性好,心念重的。就比如此刻上清宗内一殿下台阶上,静静安坐着两人。两人皆沉默不语,台阶上还摆放着茶具,两人一人一杯,推杯换盏竟似喝出了些许酒中豪气。
两人中一人面色冷淡,一直抬头望天,不时一手伸出提盏,那手皱褶干瘦,有若干尸般,显然没少受年岁叨扰。满头白发肆意披散在肩,脸如枯草,嘴角微微抿起,双眼尽闭。
另一人时而添置茶水,时而放眼看看上清殿那场闹剧,面色红润,其貌不扬,头带紫金冠,风姿不凡。
倏而,那位抬头望天的老者猛然起身,双眼睁开面色沉重看向上清宗门方向,但只见其双眼内空洞洞一片,似是被人硬生生挖下了双目,实在渗人。
老者忽然指着山门,喉咙扯出怪异大笑,像是瞧见了何等好笑之事一般,只是不知他这双眼已瞎,又能瞧见些什么?
“师兄,你怎么了?”头戴紫金冠的中年男子站起身来,随着老者指向的方向看去,却什么也没见到,向老者疑惑问道。
这位虽然早已登入上清宗主之位却还是习惯被中年人称作师兄的瞎眼老者,并未立即作答。只是止住了笑,微微弯起了身子,然后身影微动飘逝,再回来时左手手中柱一柄粗木拐杖,右手提着一盏灯笼。
“走吧,有贵客迎门,随我去见见。茶具也可带上。”老者说道
中年人不明所以的看了看老者手中物事,又听闻有客来访,称了声是,拿起茶具,便随老者迎向山门。
上清宗门外,李符子挟江易缓缓落下,看着这仙境宗门,李符子并无反应,只是淡淡看着迎面而来的两人。
出门迎客的瞎眼老者和他师弟见到李符子和江易后,中年人心头一震,顿觉头皮有些发麻,强压下心中惊乱,微瞥了一眼师兄后便长衫及地,躬身行礼。
而老者似喉咙堵了异物般压低嗓子呵呵笑了两声,言语奉承道:“不知真人驾临,未曾远迎,还请恕罪。”但随后又似突然记起了什么一般,面色惶恐问道:“还请恕老夫年老糊涂,敢问是称先生真人好还是国师好?”
江易跟随在李符子身后,看着眼前两人对自己先生如此恭敬,不由得眼神微凝。
那位老者先不提,那位头戴紫金冠的中年人他却是见过,听父亲江河说其乃是上清宗除了宗主外,硕果仅存的师叔一辈人物。再看这位师叔级人物站于老者下首,这老者身份江易也便知晓了。但其言语所指的真人和国师,江易却不甚明了,但李符子在其心中的神秘再度拔高。
李符子眼神露出几分玩味,不动声色问道:“真人如何?国师又如何?”
“真人自然是巡游而来,国师只怕是有天恩赐下。”瞎眼老者笑呵呵解释。“若是前者,老朽自当备下茶水恭敬侍候。若是后者,有圣上旨意赐下,老朽自当俯首帖耳,敢为犬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