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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阳西下,点点光辉披洒待尽,清风拂过,顿显几丝凉意,山河尽望,仿若仙境。
东土之上,上清宗后山内。
一粗布麻衫少年郎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就好了,就好了,马上就可以下山交差了。”少年郎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咬着牙站起身,双手拿起斧头朝着身前的一棵树木半斜挥下。
不久,少年郎直起身重重地呼了一口气,揉了揉发酸的臂膀,“终于完成了,还得赶紧下山交差,否则晚了陈师叔又该责罚我了。”少年郎无奈地叹了口气,一把将斧头别在腰间。但你细眼一瞧,却是有些可笑,原来这么一个庄稼子腰间竟是还别着一本书哩,莫不是还是个会些酸墨水的小穷酸?
他弯下腰双手紧抱树身,猛地一提将断木扛在肩上迎着落日的余晖向着山下走去。
辉光在树林间隐现穿梭,偶尔落下几分在少年郎的身上,一身粗布麻衣,有些颤抖的双腿,脸庞虽有些被晒黑也难掩清秀稚嫩,额角汗滴如雨,但眼神却是十分明亮。若是换上一身华贵锦衣只怕那些青楼高阁之上身段玲珑的花魁也要羞涩啐一声:“好一位俊秀的小郎君呀。哎呀,就是稍微黑了些,也不知晚上灭了烛火奴家能不能瞧得见呢。”
少年郎名叫江易,尚是婴儿时被上清宗一外门弟子在山下拣到,至今已有十七个年头。
……
司事阁是专门负责宗门内琐事的地方,说是阁也不过是一座土木青石砌成的小楼,放眼望去不过数余丈圆。“陈师叔,今日木材我已经完成了。”江易脸上挤出几分笑意,双手抱拳对着身前一人气喘吁吁说道。
那名被江易唤作陈师兄的人斜倚在一张木椅上,斜瞟了江易一眼,眼中蔑视尽显,趾高气扬地说道:“我乃上清宗外门弟子,乃是修炼仙人,你区区一杂役何敢与我称师门辈分,不分尊卑!”
江易眼中闪过一丝苦意,无奈一叹。“仙人所教极是,先前是江易唐突了。”
“不错,孺子可教。”陈师兄一脸傲慢,转而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一脸兴奋看着江易,眼中充满了期待。“你刚才唤我什么?”
“仙人!”江易眉头舒展,抬头看着陈师兄,轻舒一口气,忍下心头念想,露出满脸笑意,眼神又表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羡慕神色,大声呼喊道。
“诶,不错不错。再叫一遍?”
“仙人!”
陈师兄此时眼睛微闭起,脸上露出莫大的满足,仿佛得到了什么极大的享受一般,嘴角微微扯动,自言自语念叨着“陈仙人、陈仙人、陈仙人!”
江易静心看了陈师兄一眼,轻声询问道:“仙人,不知我可否离开了。”
陈师兄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江易双手抱拳告了声退,拖着疲惫的身子转身离去。
上清宗门是东土大唐正统仙门道统之一,临近小城每每传闻其内有活神仙可呼风唤雨,撒豆成兵,传闻大抵如此,是否言过其实却未曾可知,但若稍微有心向些年长者打听一二,便知些许神仙旧事。最近的约摸二十余年前,有仙人横空于城外三十里的乌江,一手负于身后,闲庭若步,一手持符诏,敕令天地。瞬时间风雷变换,江潮漫涌,有大雾遮天。
络绎赶来看热闹的百姓见此皆惊惧不能言,久久不能回神,有老穷酸书生楞楞摇头蹉叹:“真乃谪仙人也!”
而每每这等神仙之事发生,都会引得附近无数痴人梦想求进仙门,更有甚者为此蹉跎一生至花甲之数,却仍是屡屡入山寻访仙迹,但始终无人得其法门,让无数人扼腕叹息。
像此等传闻小城屡屡不绝,但若传进有些路过此地见过世面的豪门公子耳里,大概只会换来轻蔑一声:“乡野小城尽养粗鄙,怎知天地之阔?上清小宗又怎敌我大唐庙堂之高?”
江易在上清宗呆了十几年,对门内亭台楼阁早已经熟记于心,东转西转来到一处陈旧的屋舍前,脚步加快了几分,轻轻叩了两下门。“爹,我回来了。”
沉寂的屋内传出一丝声响,脚步声缓缓靠近木门。“回来了,我也刚回来。”一约莫五十多岁身穿一袭青色道袍的中年人打开门看着江易,脸上隐现几丝皱纹,发间藏着几缕白发。“今日如何,陈师兄没为难你吧?”
门内中年人一身儒雅长衫道袍,腰间却还别着忘了放下的短扁担,门外少年郎一身粗布麻衫,腰间却别着一本书籍,此刻画面有些怪异。
中年人笑吟吟地拍了拍江易身上的尘土,嘴里一直絮絮叨叨,江易笑着摇了摇头随着进了屋。
屋内显得有几分昏暗,中年人反手关上门拿出一道烛台,将烛台上的蜡烛点燃,蜡烛微弱的火光照尽了整个屋内,一股陈旧的气息弥漫着。房内散摆着两张的木床,一个已经显得有些腐朽的大箱子和一张有些点了漆的木桌,木桌上还摆放着笔墨纸砚,有些简朴,有些简单。
中年人一边伸开手替江易轻轻揉捏臂膀,一边心疼的看着儿子双手的老茧缓声说道:“易儿,为父听门中师兄说起,近些日有一位门中前辈将出炉一种对修行有益的丹药,你且静待,到时为父去为你寻寻法门。”
江易眉头微皱,转过身子,有些诧异又有些无奈道:“爹,这般宝贵的丹药又岂是能寻常得到的,难道您还能去对着门中前辈献上些笔墨,或者吟几首酸诗换上一粒半粒的?不说那位前辈好不好这些,便是真的喜文章诗词,就您这?”江易说到后来嘴角强忍住笑意,一手伸出食指与大拇指比了个一指宽距离,眼神怪异的看着江河。
江河别过头去老脸微红,有些讪讪道:“哪怕此路不通,但总得试试,我也问问师兄们能不能参详到些别的法子。”
江何微微一叹,脸上皱纹堆起,浑浊的双眼微微眯起看着烛光,沉默半晌,怅然道:“爹这一生于二十余岁得幸仙缘踏入这上清宗门,至今已有近三十年月。爹修为在这偌大的上清宗内算为低下,不过侥幸破得一二法门,得观存之意,在仙门中饱受冷暖,日子尚没有我于街头当写字算命先生时快活。以前爹也想过退门离去做个山下人,直到遇到了你。”
江何转过头,眼神中满是溺爱地看着江易,嘴角隐现一丝苦笑。“遇到你后爹便知道爹这一生怕是都离不开了。曾闻门内前辈言修行境界下境有五,上境有四。你生来孤苦,为父能想到可以帮助你的便是踏入仙门。修行讲究资质,你没有,但为父并不甘心!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若你侥幸堪破一二,足以保你在寻常百姓中一生无忧,爹百年之后也再无牵挂。”
“世事险恶,爹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地生活下去。我,终究不能陪你一生。以后的路还需要你自己走下去,爹能做的只有帮你尽可能地把路磨平一些”
昏暗的房间里烛火微微摇晃,不安地扭动着身躯。房间里的俩人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