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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坤泰殿的人有必要瞒着么,我昨晚只是不想半夜三更闹得尽人皆知而已。”
谢陌有点小失望,然后还是送出去,外头当值的宫女在扫庭院,看到帝后一起走出来,楞了一下之后跪下行礼。
萧槙摆摆手就出去了,谢陌站在二门处小声说:“今晚还来么?给你留门啊,就不用翻窗户了。”声音里满是笑意。
萧槙无可奈何横她一眼,玩上瘾了她还。正经的夫妻难道真不如偷情来得有意思?不过,他摸摸下巴,这样的谢陌也挺可爱的啊。而且,半夜跃墙翻窗的的确也挺有意思。
“好,留着吧。不过不一定能有时间来,你都留着就是了。”
谢陌想跺脚,这算什么事嘛,你又不一定能来,还叫人留着。你以后都翻窗户好了。
话是这么说,可谢陌当晚就不能像前一晚那样睡得那么踏实了。
偏生玲珑还笑着打趣:“娘娘,安心睡吧。”
“去!”
“是,奴婢告退。”玲珑躬身出去,今早她起身后打算来叫谢陌起床,结果听小宫女说她早就起了,一大早送了皇上离开。这才知道昨晚皇帝是在坤泰殿过的夜。于是玲珑提着的心吊着的胆都归了原位。只要皇上还信得过娘娘就什么都不怕。只等淮王殿下到京了。玲珑也相信淮王并不会为了私利要将天下百姓置于水生火热之中。
当晚萧槙的确没过来,是在乾元殿独寝的,其后几天偶尔会过来,也告诉谢陌外头的一些时势。
这个关头,的确事情很多。萧槙公布了削魏国公府兵权的消息,梁骁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表个态才行。而他自己同时也在加紧备战。
双方都想要一个名正言顺出征的出兵理由,不然梁骁就是谋反,而萧槙就是无故征讨要逼反曾经的功臣。于是,便把驸马无故潜逃的事公布了出去。一时,天下哗然。公主下嫁,最后却落得一个无辜被弃,小世子才周岁,也一同被弃。这场被天下瞩目的婚事到如今这样,人人都道梁国公如此侮辱皇家,是有不臣之心。
而梁国公府的答复,则是说自从儿子上京与公主完婚,就再没见到过人了。言下之意,人丢了,还得问皇帝要人。于是梁晨就变成了失踪状态。
“够不要脸的啊,那这样梁晨就不能以真实的身份露面了,他岂不成了弃子。”谢陌歪在榻上说。
“哼,事情不成他这样有机会逃生;事情成了,随便掰扯个下落他就恢复了嫡长子的身份。这哪是什么弃子,宝贝着呢。要不然,也不会冒着提前被朕知道他要起事的可能行此险招。”
“这条计好毒啊,梁国公今日如此陷害谢家。皇上这回怎么会信我的?”谢陌忍不住的问。这一次等到表哥来了,先澄清了这件事,赢得皇帝的信任,她也就可以澄清当年的事了,而且还有表哥可以作证。想到这里,谢陌忍不住的激动。也许,她终也可以守得云开见月明了。爹爹说得对,太后虽然不能死而复生。但他们是要一辈子做夫妻的,有误会还是澄清得好。
“你脑子又没毛病,你现在就是皇后了,难道掺和这些事还能再升,那可就得升到天上去了。”
谢陌眉眼弯弯的,“你终于相信我跟表哥只是亲情了,太好了。”
看着谢陌像是发着光的脸庞,萧槙轻声说:“嗯,这个嘛,朕也不是傻子,咱们差不多做了两年夫妻了,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我还是能感受得到的。”说着抬起谢陌的下巴亲了一口。正要再有所动作,外头传来郑达的声音:“皇上,有急报。”
萧槙的脸沉下来,谢陌推推他,“去吧,来日方长。”
玲珑进来冲茶,“娘娘,看起来您跟皇上渐入佳境了,这样一来,您的冤屈也终于等到能说出来的时机了。”
谢陌沉吟后说道:“希望表哥一路平安抵达吧,唯有他平安抵达,才能说其他。”
结果,从这一天起,萧槙就没再到坤泰殿来。谢陌找胡勇去打听,才知道到了去召淮王的人该回返的日子,没见有人回来,之前有八百里加急说淮王接到皇帝的诏书即刻便启程了。所以现在,人也成了失踪的状态。
谢陌瞪大眼,“失踪了?”如果表哥是被梁国公的人掳走了,那事情可就大了。据闻,表哥可不是轻车简从,而是有一千兵士护卫(萧槙安排的),身边还有二十多个高手近身保护的情况下失踪的。自己认为他是被掳走的,可是别人恐怕不会这么想。
“这可怎么办?真的要出大事了。”
玲珑急急道:“王爷来不了,皇上就会疑心他真的有造反之意啊。”她之前只想着谢陌的事,谢家的事。可是这几日谢陌细细给她讲了,这一件事的后果绝不是她一家一姓的事而已。是会牵动整个天下的大事。现在的淮王也算是一身系天下安危了。
谢陌蹙眉,“我怎么总是莫名其妙的被卷进这样的事里。对了,还有妞妞,如今魏国公府的态度更加的重要了。他们要是真的中途变卦,妞妞可就苦了。”谢陌现在怕的就是魏世子夺了权,老公爷也做不了主。或者,梁国公来个挟淮王以令魏公。
对这样的感叹,玲珑也不知道该怎么开解。想想也是,娘娘到如今,受惠于谢姓,却也受连累于谢姓。自己虽然不像小姐有这么好的出身,但也免了不少苦处。
“身为女子,好像只能依附于人。没嫁人前,依附父兄。嫁了人,依附夫婿。很多的事,与她们并无瓜葛,但最后受苦的往往是她们。”谢陌想了想,“这天家夫妻,掺杂了太多的利益,很难真的只有小儿女之情。不过,如果只为小儿女之情,我与皇上的缘分三年前就断了。也是谢家于新朝还有用,我才依旧有这个皇后做。得失都在这个谢字里头。你说,如果有朝一日,我能像开国时的方皇后一样,人家提起来不说是谁谁的女儿,谁谁的皇后,就直接想起她这个人来多好。”
谢陌对方皇后的仰慕,玲珑一贯是知道的。几岁上听老爷讲方皇后的故事,就喜欢的不得了。还抱怨自己身子骨弱练不得武,不能像方皇后那样起于乱世统领千军万马和太祖一起连马并辔一起开创出华禹的锦绣江山。
当时老爷就说了,那是乱世。所以娘娘即便能像大少爷一样文武全才也是没可能的。
“好了,我知道我就是做梦。宁耘都笑我只能梦里挑灯看剑呢。他小子倒是步步高升,这一年多混得很不错。可怜我得替他左支右绌的圆谎,省得沐阳姑姑知道他是在从军。”
玲珑担心的说:“那淮王丢了,如果……”
“总有水落石出的时候。他的事,我的事,总有能说清楚的一天。也非得说清楚不可。”光是自己的一桩事还好说,可是表哥这桩事就非得说清楚不可了。到时候只要他的事掰扯清楚了,自己的自然也就跟着清楚了。
梁晨是不是失踪,萧槙不在意,如今最多也就是些嘴皮子上的事。给他跑了虽然于士气有伤,但跑都跑了也顾不过来。可是萧楹半路失踪了那就绝对是大事。是真真正正的走到半路失踪了的,之前一天走到了哪里都还有迹可寻,然后突然就找不到人了,直接在驿馆不见踪影了。
到这个时候,谢陌已经在坤泰殿禁足半个月了。她知道,这时候大概双方该做的准备都做足了,要图穷匕见了。
再几日后,淮王萧楹出现在梁国公的大军中。梁国公,反了!打的就是今上不当立,当立者乃无辜被废黜的前太子萧楹的旗帜,然后还历数今上所谓乱改先王之政,暴虐成性等等恶迹,甚至连先帝改立太子也说是萧槙栽赃废后从而使太子被牵连……而自己这三年屈膝事之,不过是等待时机云云。
消息传来,萧槙冷笑连连,如今要考虑的就是双方的力量对比。还有因为打出淮王旗号,而引起的朝野的人心浮动。淮王做了十几年的太子,一贯是得人心的。新朝新帝,本就有些人的利益被触犯。而新政之下,更是如此。所以,的确也有不少心向淮王的人。
说实在的,这兄弟俩争皇位,大部分的人还是做墙头草的。特别是民间,谁当皇帝只要给好日子过就是了。这跟梁国公造反是两回事。梁国公旗帜鲜明的造反,那定然是人人唾弃天下共诛之。淮王与今上争位嘛,那就自然各有支持的人了。所以淮王这个大旗嘛,梁国公还是扯得很好的。
萧槙这些时日一直在问着魏国公府的消息,可是自从梁晨跑了,魏国公府的事似乎也黄了。如今代魏国公出面主持军政事务的是魏世子魏明博。
“好,现在是出现最坏的情况了,魏国公府与梁国公府联手反了!好在,朕也做过这最坏的打算。”
萧槙事先已对各地兵力、钱粮等做出了部署,当下便登坛拜将,将他属意的大将军谭记封为平叛大元帅,下辖三路大军共二十万人开赴战场。后续还有十万人将陆续从各地前去支援,由兵部尚书调派,粮草则由户部尚书调派。
一场历时数年,将华禹半境卷入战火的大战就此展开。
这一场大仗就成了当前最紧要的大事。而后宫,谢陌被禁足的消息至此也瞒不住了。
这一次,淮王在叛军中出现,魏国公府也出了兵力,也算是反了。所以,谢家一下子便从立下不世奇功变成有通敌之嫌的待罪之臣。甚至谢阡之前回来的路上遇到那么多事,也被人疑猜是不是故布疑阵。谢皇后自然而然也要受连累了。
贤妃之前是奉皇命协助体弱多病的皇后掌宫后宫事务,如今皇后被禁足,之后还会怎么样不得而知。她再管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了,尤其头上还有三妃。这几日闲话也就起来了。
贤妃的贴身侍女兰香说:“娘娘,您说大树底下好乘凉,如今却是看错了。就不该在一棵树上吊死。”
“在这宫里,只能想着一棵大树,那就是皇上。我从前依附皇后,也是为的皇上爱重她。这才是在后宫屹立不倒的法门。至于皇后日后怎样,还要看皇上的态度。”
萧槙处理事务的闲暇,郑达来禀贤妃求见。
“她这个时候来找朕做什么?”一般会到乾元殿来的,除了谢陌就是云裳跟丁柔了。淑妃不做出头鸟,很少来。而贤妃更是一心打理事务,也不来。
“想必是前朝的事影响到后宫了。”
“那她来找朕做什么,她该去找……”对,谢陌还在禁足呢。本来想着皇兄到了,就让她出来。到时候随便扯个生病的幌子也就圆过去了。可如今,事态的发展却是出乎意料了。皇兄在叛军军营现身,梁国公一下子如虎添翼,倒真有人闻风呼应。而谢家,却背上了通敌的嫌疑。这个时候,谢陌是绝对不适宜再掌管后宫事务的。他倒不觉得皇兄要借梁国公的兵马起事,梁骁那就是狼子野心信不过的。老大就是有心也不会跟他这种人合作,魏国公还差不多。
“叫她进来吧。”
贤妃进来,行过礼后说:“近来后宫中有不少的闲言闲语,说臣妾再代管宫务多有不妥。臣妾是来向皇上缴差事的。”
“朕明白你的难处,那就让贵妃与你共管吧。当初不也是这样的。只是要辛苦妙音了。”萧槙一锤定音,把这事定了下来。他正忙着呢,可这事也不得不过问。
贤妃站起福身,“是,臣妾定当尽力。”
回去后兰香为她担忧,“娘娘,您看,如今又得在贵妃手下做事了。您之前顺着皇后可是得罪了贵妃和德妃的。”
“你个小妮子知道什么,皇上让本宫协管,那就是还顾着皇后,要本宫多加照拂坤泰殿。至于受贵妃德妃点闲气算什么,皇上知道本宫是为了办他交代的事受了气,于本宫没有坏处的。贵妃嘛,为人要直露些,倒没有那么多弯弯拐拐。而且她是太后娘娘的侄女,虽然她看我不起,但我却不能真的阴她。她也没办法真的害到我什么。而德妃,她要做到名副其实的德字,要想跟贵妃争皇后之位,她这个时候也不能把我得罪狠了。”
“什么,争、争后位?那皇后要被废么?”兰香大惊失色。
“皇上让本宫照拂坤泰殿的一应需求,皇后一时半会儿恐怕很难出得来。这人出不来,谢家的嫌疑也去不了,不就有人要觊觎后位了么。至于到底会不会被废,不好说。不过即便废了,也还有皇上暗地里关照着。咱们照皇上说的做就是。当年那样的事都饶过了她去,这件事说起来也只是受了连累而已。就算位分受损,只要皇后想争,必定还是能重新起来的。当年太后,那可是几起几落啊。”
“娘娘,皇后能跟太后比么?”兰香当年也是太后慧芷宫的小宫女,跟着贤妃出宫到雍王府去的。在她心底,太后是极其厉害的人物。
“现在还不行,她年纪还轻,而且真的没吃过苦头。等她历练出来了,就可以了。”
玲珑听小宫女来报送来的烤火的炭、茶叶等物件统统比往日少了一半,当即拧了下眉头。这还只是禁足呢,就敢克扣不成。转念一想,现在是战时,一应分例减半也是有可能的。可恶,居然就这么送了来,也不知会一声。万一她没想到这层上去,只以为有人从中克扣,同人闹了起来,传将出去岂不是要让人说娘娘不识大体。传出如今人人都缩减开支以供军需,娘娘却为人人都在做的事不满。那可就不大好了。好险恶的用心哪!这才是禁足呢,就处处挖坑了。
“数量少了一半,那质量呢,可有减等?”
“那倒没有。”
“嗯,你去问问,是不是阖宫都是这样。如果是,再问问,为什么送东西来也没知会一声。这事你做得对,知道先来回我一声。”
“谢姑姑夸奖,奴婢让人安排了来人的主事在那边喝茶呢。现在各项物资也还在点收。姑姑吩咐的事,奴婢这就去办。”
结果果然如玲珑所料,来人自己掌嘴说是忘了说一声,请恕罪。
那小宫女也是个嘴巴厉害的,一边画押签收一边说:“小公公,如今我们坤泰殿这里,消息比较闭塞。小公公忘了说清楚,如果我们应对不妥影响了皇后娘娘的名声可是大事。你可别存心害我们。”
“不敢、不敢。”
玲珑说给谢陌听了,她放下手里的书,“嗯,凡事多留意就是了。贤妃就算有心照应,也不能什么事都顾得到。”
“是,奴婢省得。娘娘,您说淮王到了叛军军营,他不会有危险吧?”
“不会,梁国公还需要他这面大旗呢。”
此时的魏国公府,魏明博正问卧病在床的老父要调兵的玉佩。老公爷手下有几员大将,兵符都可以不认,就认魏国公随身的玉佩。魏明博之前与梁国公取得联系,出了一部分兵力协助起事。可大队的人马没有老头子的信物,他却调动不了。
梁国公在不断催促他挥兵并进,可是他调动不了人,到时候事成之后的一字并肩王岂不是黄了。
魏国公看着儿子,“你说淮王在梁骁军中?”
“千真万确,淮王爷的相貌气度那是极好认的。当年他十二岁就上朝听政了,许多人都是亲眼见过的。爹,您不总说淮王才该是坐龙椅的人么,如今淮王起事,您该顺势而起才是啊。”
“此事事关重大,光凭王爷在梁骁那里漏了脸可做不得准。老子问你,淮王亲自指挥了么?”
“这个,何须淮王亲自指挥呢,梁国公代劳不就是了。”
“先帝当年是从军中归去即位,他手把手教出来的太子岂是不懂军事的。淮王如果要起事,何须他梁骁代劳。这事不知真伪,还要再看看。”
“可是、可是儿子已经派了人去夺取关口了。”魏明博说到最后硬气起来,反正都已经上了同一条船了,开弓没有回头箭。皇帝如今也容不得魏国公府了。老头子为了阖府上下,还不是只有把兵权交到他手里。
“你个逆子竟敢妄自动兵!”魏国公勃然大怒,然后拿起药碗朝儿子砸去。
“儿子也是为了魏家的老老小小着想。”魏明博没敢躲,汤药溅了一身,口中强硬的说。
“你以为梁骁许你的东西真的能给你么?”
魏明博梗着脖子说:“皇上许的难道真的能给?儿子谁都不信,就信手头得有人马。”
“如果你不妄动,本是能的。爹可没敢多要,只要了这个爵位和子孙的平安而已。你个孽障,你让老子成了反复无常的小人。滚出去!”
“是。”
魏明博无奈,只得退了出去。
魏放知道今天父亲过来祖父定然没有好话,于是早早儿的就避了。见到父亲走了才过来,见丫鬟正在收拾地上的碎碗,还有洒了的汤药,祖父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便过去侍立着说:“爷爷不要动气,大夫说您不能上火,要静养。”
“本以为可以安心静养的了,可是你那个不争气的老子又搞出这些事来。这件事,你怎么说?”
魏放今年将满十六岁,是魏国公一手带出来的,也开始在军中任职了。只是近来因魏国公病重才回来侍疾而已。
“父亲能调动的人马有限,若祖父还是之前打定的主意,还可以挽回。孙儿没见过淮王,可觉着这样行事不像爷爷口中的淮王。”
“可不是,事情的关键就在这里。淮王若是会为了夺位利用梁家的兵马起事,搅得如今天下难安,那他也就不是淮王了。而且也不可能一点风声都不投给魏国公府,真要起事也该叫老夫呼应才是。爷爷觉得八成是梁骁绑了淮王去的。只是如今难以求证啊。这回,老谢他们一家子可被你爹害惨了。”
“爷爷,要不要派人去和淮王联络一下,看看他需要我们做什么。”
“嗯,要的。估计皇上也要派人去寻淮王。听说王爷的家眷如今都被地方官员押送进京呢。恐怕可以从这里下手,梁骁既然拿淮王做旗号,想必是要下手劫人的。你去派了人趁机混进去,见到淮王得了准信再说。你爹调不动多少兵马,先由得他去折腾。”
“是,孙儿这就去办。”魏放快步出去,安排了人去办这件事。到时候和梁国公府的人汇合,把人救下来了再相随一同护送到淮王处,不就可以见到淮王了么。
谢家,谢家恐怕真的要吃挂落了。谢妞妞,隐约记得。还有陌姑姑,如今是皇后了,想必也被连累。
谢阡丢了差事,谢府也被负责城防的禁军从外面围了起来。除了采买的下人,其他一概人等许进不许出。这在朱雀大街上是从来没有过的事。这里住的都是华禹朝的亲贵,都是传了多少辈人的。偶尔有那么一家坏了事,那也是直接抄家,宅子收回以后再赐了旁的人。可如今这个围起来的架势倒真是头一回。
小民百姓在外头看了也是唏嘘不已,这谢家平日里就常常的义诊放粮,在老百姓心里头地位极高。真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谢家可是接连出了两位正宫皇后啊。第一位便是如今出现在梁军中的淮王殿下的生母,如今已是废了。还有一位便是如今坤泰殿的东宫之主。可是,这娘家都被禁军团团围了,怕是也逃脱不了被废的命运啊。
谢怀远倒是老神在在,在书房里看书,含饴弄孙。谢阡在家里亲自教导谢旭功夫并读写,甚至连怎样辨认古董等杂学也在教。只是二人心底,都十分担心宫里的谢陌。此事,谢家受损极大。通敌,这样的罪名是要抄家灭族的。如今,不过是皇上压着,说是并无实证,魏国公府并没有大肆动兵,联姻之事犹有可为。这样才压下了朝野要求立时将谢家百余口人收押的的声音。
谢阡放不下心,进到书房,见到父亲的智囊欧阳先生从里头出来,便朝他作了一揖,“欧阳先生”
“不敢,大少爷请!”
谢阡进去,谢怀远抬头看他,“坐不住了?”
“是,儿子是坐不住了。儿子如今上有老下有小不是一个人,宫里头还有皇后娘娘。要能稳如泰山,那也太没心没肺了。”
“嗯,是不能没心没肺。可是,你能做什么呢?”
“总要托相熟的太监打听一起宫里的情形吧。”谢阡自己倒了杯茶水来喝。
“皇后娘娘还好,一应用度都还是皇后分例,只是不能出坤泰殿的门而已。不过,她出不来,旁人也进不去,倒是清静。”谢怀远顿了一下,然后带丝调侃的笑道:“倒是求仁得仁。”
谢阡一愣,然后反应过来,长门旧例的话他也听说过。真不知道陌儿脑袋瓜里怎么想的。她要是不想呆在宫里跟人争宠,那就用他的法子嘛,把自己拘着做什么。看老爹老神在在,原来早找门路打听过了。估计妹妹的日子还是好过的,不然老爹也不会拿她气糊涂时说的长门旧例的话来调侃。只是如今封了府,消息进不来也出不去,也不知道事情有没有起什么变化。
“爹,现在要紧的就是淮王的事了。皇上他能信淮王么?”
“曾经争过储位的人,要怎么信。天家无兄弟啊!他在那个位置上,也不敢轻易就信任啊。一个决定做错了,便是祸及天下。”
“那爹,您看他跟梁国公这一仗,是做错决定了么?”
谢怀远摇摇头,“说实在的,我也说不好梁骁是不是一定会反。可是这梁地和魏地的兵权的确是非收回朝廷不可的。不然,迟早酿成大祸。到时候,说不定就是江山异姓,生灵涂炭,比现在还要惨烈百倍。”
“可是先皇一直用的是抚,梁骁也没有反啊。皇上登基这才三年呢。”
“外头肯定也很多人这样说,你从魏地回来,不是就很多人说梁地的事也该兵不血刃的解决么。这场战事,顺利还好,如果不顺或是年复一年的拖下去,皇上的日子恐怕就难过了。嗯,他现在也挺难的。还有,与梁地这一仗,是从先帝时代就开始准备的了。先皇并不是一味的抚,只是因为夺嫡之争牵涉太广,他实在腾不出手来。”
谢阡也是从小就进宫去,先皇对他很是喜欢和赏识,他也比较信服先帝。而且这些年,他一直和萧楹交好。对萧槙,一直也是有着不认同,尤其是他欺辱妹妹甚多。此时听闻父亲这么说,才知道先帝也早有此心。
“那淮王呢,他不会真的想借梁骁的兵马夺位吧?失踪得这么离奇,一千多人护着呢,就在驿馆丢了。”
“这样的大事,仅凭从前的了解,为父也不敢下断言呢。可是如果他真是有心起事,家小总该安顿好吧。”
谢阡见老夫紧蹙着眉头,便转了话题,“儿子是这么想的,皇上如今只是把谢家围起来没有下一步的举动。而妹妹在宫里也还安然。这也算是一种保全吧。只是,事态如果再恶化,旁人是不会容得咱们就这样就过了。”
“杀人杀死,别人好容易等到这样的机会,岂肯放过。现在,第一个要紧的是淮王的下落和态度;第二个要紧的,就是魏国公府的态度。这二者直接关系着谢家满门的生死荣辱,还牵连着皇后娘娘。如果这二者……就算皇上有心护着皇后、护着谢家也是不能。只是,这隔着烽火连天的,如何是好。除非淮王人亲自来了,向皇上说明一切。除非魏国公真的把兵权稳妥的交到皇上手里。否则,谢家要脱罪,恐是难了。不过,谢氏屹立两百多年,这样的大风大浪也不是没见过。不要先自乱了阵脚。”
谢阡点点头,“儿子受教了!如今淮王和魏国公府的消息都要到兵部才能打听到,可惜儿子被免了差事,连家门都出不去。”
“这样的大事,不用打听。一旦有了准信,皇上必定是要放出来让天下人都知道的。如今我们能做的,除了等,还是等。”
谢阡的心定了下来,他的确是上有老下有小,中间还有个没法照应的妹子,这是让急的。是,他们是和淮王还有魏国公连在一起的。为今之计,也只能信他们了。
谢怀远咳嗽两声,“其实如今,打听到你妹子一切尚好,我就不为她担着心了。我担心的是你姑姑。之前是有陌儿在宫中一力照应,可如今她自己还靠皇上暗中照看呢。如今闹出说淮王造反的事你姑姑那里,恐怕会受宫人的闲气。一旦她真有个三长两短,淮王、淮王母子连心,万一真的……”
谢阡默然,淮王脾气是好。可再好也搁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被皇帝欺辱。如果姑姑真的被宫人害死,那他即便原本没有反意,大受刺激之下,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也是有可能的。而且,梁国公怕是也要下手害姑姑,以便挑起皇上和淮王兄弟反目。
“希望皇上能想到这一点吧。”
萧槙想到了,冷宫如今防卫得铁桶一般,宫女侍卫都是心腹之人。因着淮王的关系,萧槙一直把废后的生死看得极重,以前有谢陌打理,他也就不过问了。这次的事情刚出来,这里便防守森严了。就算淮王真反了,废后也是个得力的人质不是,哪能让她出事。只不过,表面上看着,冷宫还是如往常一般的凄清冷寂。
萧槙看着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军情,如今战场呈胶着之态,每日里耗费银钱不少。梁骁简直可以说是狭风雷之势,谭记与他交战几回,互有胜负。说起来,倒是梁军胜得多些。梁骁镇守北疆,兵马时时历练,比朝廷养出来的兵马在对敌上更有经验。
“皇上,这也是避无可避的事。梁骁狼子野心,迟早要反的。倒不如趁其羽翼未丰之时将之铲除。”郑达躬身道。
“理是这个理,父皇就在做这个准备了。可真的开战才知道,开先的设想还是不够啊。云太师是不是把他那个得意的儿子也派去了?”
“是。”
“这倒是个挣进身之阶的好机会。让宁耘、江啸还有常昊等人也好好的干,朕总是不负他们就是了。”
“他们都是懂事的,不消再多叮嘱,自然会为皇上、为朝廷尽力。皇上放宽心吧,梁贼即便一时得势,朝廷必然会尽收失地的。”如今几仗打下来,朝廷没有明显的优势,那些只会耍嘴皮子的人就开始议论说不该这个时候打这一仗,说是皇帝逼反了梁骁等等。
这样的言谈传出来,皇帝恼怒的很。朝中的一些官员,他们从一开始就反对打这一仗。这些人这一二十年从梁国公府是实实在在拿了不少好处的。总是为梁骁反贼说好话,阻挠备战,阻挠皇帝把国库的银子多多的用在军方。这些人也不能一概打杀了。如今又说起开战的时机,这话传到民间,不知道的还真当是皇帝逼反梁骁呢,有伤圣德。所以,皇帝本是很久没有廷杖过大臣了,今日也破了例。
萧槙倒在靠背上,“天下不宁,朝堂不宁,后宫也不宁,这还让不让朕好好过日子了。”自从谢陌被禁足,随着时日加深,后宫诸妃就活跃起来了,都想当皇后呢,都觉得自己是有资格争一争的。
往常有谢陌压着还好些,她出身清贵无人可比,就是云裳也比不过。就单从容色上看,后宫也无人能出其右。至于掌管后宫事务的能力,那是更不用说。可如今她被禁足,而且谢家又背上通敌这样大的罪名,便人人都想着上进了。
“皇上,要不要到坤泰殿去坐坐?”郑达看他十分疲累的样子,便提议道。
萧槙摇头,“不行,之前想着等淮王出来就没事了,去去无妨。别人知道了也会睁只眼闭只眼。可如今,谢家那个罪名去不掉,她就也是待罪之身。闹了出来,岂不是应了梁骁说的朕行事荒唐那一条。再加上别人推波助澜的,还不知引起什么滔天巨浪。如今,要的是稳,可半点再乱不得。看着吧,云家、丁家还有王家都会想着先把她拱下后位,再扶自家女儿上去。”
“这……”
“朕的皇后立谁,可不是他们说了算的。再说了,皇后是先皇亲自给朕订下的。如今不过只是谢家有通敌之嫌而已,只要洗清了嫌疑就好。”萧槙自我宽慰的说。
郑达心头暗暗担忧,就怕这事儿不是这么简单就能落幕的。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云家丁家在武将中都是一呼百应的。
萧槙看他一眼,“不用担心,几家争正好,谁都争不去。贵妃无子,德妃”顿了一下说:“德妃淑妃亦无子,凭什么登后位。现在要紧的,还是得替谢家洗刷了这冤屈。魏国公府不过小打小闹,没折腾出什么大动静来。谭记如今正派人在打探魏国公府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只是魏世子叛乱,那就不足为惧。为了魏国公手里那十五万人马,就是饶了他儿子的命也不在话下。只要魏国公没有反,那谢家就说不上通敌。谢家跟淮王是郎舅至亲,跟朕可更亲。淮王的事牵连不到他们身上。”
萧槙想着魏国公府没有真反,心头略微放松。这样他就能省很多事了。只是,如今隔着烽火连天的倒真有些不好办。如何才能让人去到魏地,办妥这件事呢。还有,魏国公那个老头儿,还镇不镇得住场面?如果兵权落到魏明博手里,那可就麻烦了。这件事情如今是迫在眉睫的,非办不可。还有魏放,日后还要靠他稳住魏系人马,他到底担不担得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