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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苦儿吞吞吐吐地将下午宋媒婆来说的事告诉了何未染,何未染是越听越觉无奈,最后,只叹着气道:“你要我怎么说你才好?真是……”
真是什么?还不及出口,原在门外偷听的几个丫头跑了进来,兴冲冲道:“苦儿要说亲啦?!还是个秀才呢,有意思有意思!”倒像是幸灾乐祸的劲头。
何未染停了话头,李苦儿急得想哭,赶紧去捂她们嘴,奈何人多,又捂不过来。
“这有什么可害羞的,虽是说媒说来的,但好赖是个秀才呢。”小曲向来精明,知道姑娘家到了年纪就得早早绸缪婚嫁之事,本也觉得李苦儿性子又软又慢还一直不通情爱又缺家里人张罗安排,担心她迟早要被自己搁置死,到头来嫁个糟老头子,日后定是要吃苦的,现下知道将有着落,也替她高兴。
李苦儿从她的话里可听不出什么善意的味道,便表现得更是气急败坏起来。
“其实那戚秀才……我是识得的。”阿竹掩着嘴笑了笑,继续道:“与我们家住一条街上。”
其余几个丫鬟听她这么说,好奇心立即膨胀得厉害,争相问她:“真的假的?相貌如何?人品如何?家中有钱银富足么?”仿佛要去相亲的是她们一样。
阿竹想了想,说:“其实虽住一条街上,但我与他们家的人倒不大相熟,一家子读四书五经的,总有些文人的架子。但你们知道,我家那男人也是书生一个,虽一直没考出个名堂来,但与戚家二郎曾是同窗。那三兄弟呀,个顶个的翩翩公子,都是鼎鼎会读书的,尤其是大郎戚从书,至今仍是他们先生口中最得意的门生,三十岁不到便中了举人,前两年进京赶考又中了进士,据说是进翰林院了,吃的是朝廷的俸禄。再看戚家三郎,年纪轻轻能考上个秀才,想来日后也是前途无量的吧。”
李苦儿听得是一点儿不动心,但阿缭和小曲却睁大了眼睛满目憧憬。
“或许日后能中个状元都说不准呢!苦儿你便是状元夫人了!”小曲拊掌道。
阿缭也说:“真的是户好人家呀。想先前也有媒婆上门给我说亲来着,净是做买卖的,好像市鱼家的女儿就非得配个卖马家的儿子一般。”
“那干脆就说给你吧。”李苦儿扬了扬眉毛:“反正我也不想嫁人……”
小曲翻了个白眼,问李苦儿是不是傻。阿缭也别扭着推诿,说自己又不能识文断字,读书人家或许看不上她。
何未染心里冒着酸气儿,纵使面上一直平静如水,终是听不得她们说这些。干咳一声,摆了脸道:“别胡说了,时辰不早了,还不赶紧干活儿?”
几个丫鬟作鸟兽散,李苦儿见她们出去,讷讷地凑在何未染身边,心虚道:“何姐姐,你不高兴啊?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其实她也是千百个不乐意,更懊恼自己先前没能将自己的意愿表达清楚,然而直到现在,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她们,便又生出几分委屈来。
何未染垂眸看着她,抬手,顺着李苦儿的面颊轻抚,道:“罢了,横竖不过是去见一面,到时再推拒也来的及。记得可别再如今日这般口舌木讷,要不然啊,你稀里糊涂上了花轿,叫我找谁哭去才好?”
李苦儿抿着嘴笑,扑进何未染的怀里撒娇:“我才不是这么蠢的呢。”
“那……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何未染拍着她的背:“你若是说不出口,便由我来替你说。”
“这个……”李苦儿犹豫了,她倒是想何未染一起,腰板儿也会硬许多,但这事若不是自己亲自解决,又怕何未染多少会有些失望。
“这样吧,若那边爹娘来了,我便同你一道去。若只是你们两人会面,我便不去了。”
李苦儿很是赞同这做法,心想若只是对一个秀才,哪有说他不过的道理?
晚上,何未染跟着李苦儿回了家。天下起了雪,零星的雪子,被风刮着打在人脸上,有隐隐的刺痛。想来不用半个时辰,就会下大雪了。
阿葵抱着一捧洗得白白净净的大萝卜等在门口,小脸冻得红红的,见了她们裹着同一件披风回来,便蹦跳着进了院子,叫道:“来啦来啦,萝卜汤萝卜汤!”
两人步入院门,将风雪关在门外。梅花站在灶房门口,对何未染道:“你快来,今日教我煮萝卜汤可好。”
“苦儿已与我说了,瞧瞧,我们带了高汤回来,直接就能用了。”
“真好,赶紧进来。”
何未染进灶房去,李苦儿本能地也要跟进去,却被梅花阻止:“苦儿你与阿葵说说话吧,我们俩也有些私事要谈。”
李苦儿十分不解,但也不能多问,便老实带阿葵回屋,点起火炭烘暖她冰凉的小手。
约莫是两盏茶的功夫,萝卜汤的香味便飘满了屋子。阿葵舔着嘴唇说:“我好饿呀。”
李苦儿笑她:“你知道什么饿?还不是馋了么?也不知道梅花姐姐跟何姐姐说完了没有。”
两人一块儿又转去灶房,门依旧是关着。敲门,不多时,梅花便来开门了。
“萝卜汤好了嘛?”阿葵喜滋滋地问。
李苦儿探头看何未染那儿,却见她站在灶前拿着勺子搅着汤,思绪却似是飘远了,面上还隐有苦闷之色。
“何姐姐?何姐姐!”阿葵跑过去唤她。她手一颤,才反应过来,看向阿葵,问:“怎么了?”
“萝卜汤可以喝了嘛?”阿葵也没发现她的异样,只一心想着萝卜汤。
何未染勉强地牵了牵嘴角:“嗯,快好了,收拾收拾碗筷,去堂前等着吧。”
阿葵甚是积极自觉,踩上小板凳便去碗柜取碗。李苦儿可不是她这样没心没肺的,问何未染道:“何姐姐,怎么了?”
何未染看向她,眸光难以捉摸:“晚些吧,晚些再与你说,先吃饭。”
然而饭也吃了,还过了一晚,何未染依旧没有向李苦儿提起。李苦儿尝试着问了两回,都被她打马虎眼儿敷衍过去了。
次日清晨,雪未止,倒有越发凌冽的趋势,哪儿都是白茫茫的,十分晃眼。两人撑伞往王府去,刚走到后厨门口,便有人来通传:“何姑娘,今日王爷王妃要去寺庙烧香还愿,顺道赏雪看景儿,喊你一块儿去哪。”
李苦儿一听,五官都扭成了一团:“怎么三不五时就要去烧香?那群和尚是有口福了,可累死了何姐姐。”
何未染笑了笑,制止了李苦儿的抱怨,告诉通传的小厮说一会儿便去,又进了后厨,吩咐众人备完早食便可各自回家去了。
后厨众人闻言不禁欢呼雀跃,这么个天气,谁想出来做活儿,哪及得上窝在家中舒坦闲适。
李苦儿觉得他们个个没有良心,也不想想这么个大雪天何姐姐要出去给和尚做斋饭是多辛苦的事。她要跟着去,帮点儿忙也好,却被何未染婉言拒绝了:“山上更冷,你就莫要跟着了,患上风寒可是件麻烦事,还是早早回去吧。”
李苦儿见她坚持,无法,也只得同意。何未染乘着王府的马车走了,李苦儿叹着气,正准备转身回家,却被小曲、阿竹和阿缭叫住了。
“苦儿苦儿!我们今日打算去阿竹家做客,你也一块儿来吧!”
“啊?不好吧……阿竹都嫁人了,带姐妹回家,公婆不会介意么?”
阿竹挥着手:“没事没事,我嫁来嫁去还不是嫁在隔壁人家,平日也是娘家婆家两头窜的。你们到我娘家去做客,我公婆也说不了什么。”
“那倒还好……”李苦儿也没多想,只记得常久没去过阿竹家,今日得闲,去看看倒也合适。
小曲见她态度松动,狡猾地与阿缭阿竹对视一眼,不由分说拉起她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