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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役们守在贡院门口,拿着画像挨个比对。
不是画中人,才放行让出去。
周不通在刘异旁边惊讶:“洛阳治安如此乱吗?衙役都跑贡院来抓人了。”
刘异脸上不动声色,心中惊骇愕然。
他不明白衙役是怎么查到他的,竟然还有画像?
能拿画像到贡院逮人,那漏洞就肯定不是目击者昆仑奴。
当时他与泥哥赛跑时,贴了假胡子,对方不可能看破他的真容。
难道是小乔?
那天见过自己真容的外人只有小乔。
刘异暗叫不妙。
如果当天有人看见薛义曾纠缠小乔,顺着这条线索挖下去,小乔必然会暴露。
女孩子扛不住酷刑,极有可能将他招出来。
若是小乔指证他,那么酒肆伙计作为他不在场证明的证词就会失效。
一切白谋划了,因为小乔也是重要参与者。
真是大意了,自己竟然会信任一个毫不知根底的外人。
刘异强迫自己冷静。
他粗略算了一下,门口衙役和不良人加在一起估计有三十多。
和尚跟耗子肯定就在外面门口等着他。
衙役们若敢动手,那俩人就敢大开杀戒。
释放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江小白,对方肯定会被团灭。
问题这里是洛阳,即便能杀光外面的衙役,他们仨也不见得能跑出城。
躲在城里他们又不熟,杀完人后藏哪呢?
刘异走在人流最后面,他已经越来越接近大门口。
他已能看到那群衙役后面,一脸焦急等待的耗子和面无表情的和尚。
他注意到耗子的右手一直按在腰间的,看来随时准备拔刀。
和尚表面看不出异常,不过他将一只手藏在宽大的袖口里面,估计已经在蓄力了。
刘异心里暗骂一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当时就不该救她。
他不着痕迹地在自己头上摸一把,取出藏好的银针。
今天进考场前要搜身,他这次胸前没带磁石,只好把银针藏在头发里。
只要衙役发难,他准备与耗子、和尚里应外合,先冲出去再说。
这时,他前面就剩两个人了。
衙役看了他们这三个人一眼,又扫了眼画像,突然大喊:
“找到了,凶犯在这里。”
刘异捏着银针,
张鼠掏出匕首,
和尚运满真力的手掌伸手袖子,
来吧,大战一场,让我们干翻苍穹!!!
下一秒,
鹅鹅鹅鹅鹅鹅……
他们眼睁睁看见十几名衙役冲上前,将刘异前面一个白胖子死死按住。
胖子被吓得圆滚滚的肚子颤抖成小波浪,一个劲哀嚎:
“你们抓错人了,我是郭保全,不是什么杀人凶犯。”
衙役冷笑:“不会错,抓的就是郭保全,教坊司一干歌伎共同指认,你杀害薛义嫌疑最大。”
刘异眨巴眨巴眼睛,他感觉自己小脑萎缩了。
这是怎么个情况?
自己好像有被冒犯到。
我的光荣战绩,刚拿的一血……就被人抢走了?
贡院外面的张鼠与和尚同时有点懵……那个猪头男不是小六一嘎的吗?
站在刘异前面的周不通回头吐槽:
“这人真是胆大包天,杀完人还能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参加考试。”
刘异点头认同:“是啊,心理素质确实很好。”
我也佩服我自己。
~~~
河南府府衙。
薛责怀着满腔怒火冲进赵开的房间,大声质问:
“你以缉拿杀害我儿子凶犯为由,将郭保全抓了?”
赵开盖上装蟋蟀的小罐子,扔掉手里的牛筋草,从案牍边站直身体。
他一脸假笑回道:“我不说三日后给你个交代吗,你看,三日一到凶手就落网了。”
薛责气得牙痒痒,偏偏赵开不仅是他上司,还是他同党。
他怒道:“我派人查过,当日郭保全在教坊司喝得烂醉如泥,不可能是他杀害我儿,你这么做不过是为了发解试晋选名单。”
“不然呢?”赵开反问,他呵笑道:“我正愁找不到借口抓郭保全,令郎就送给我一个现成的理由。谁让他俩之前在教坊司因为一个叫徐宜的小娘子起过争执呢,这次你们五房对李党贡献良多啊。”
几位考官给这次河南府发解试拟定的三人晋级名单分别是:公孙玖、李伯召和郭保全。
公孙玖都年近不惑了,还是贫苦出身,但第一名必须是人家的。
因为他有个好舅公。
他舅公可是连杀二王、一妃、四宰相的仇士良。
这位执掌北衙的大宦官,在甘露之变后更加权倾朝野,连当今天子都在他拿捏之中。
人家一个远房亲戚想要考个科举怎么了?要不是公孙玖刚学会写自己名字,早几年就给安排好了。
第二名叫李伯召,是赵郡李氏的旁支。
这人现居登封县,游离在家族之外,之前也不怎么受家族重视。
但他既然能凭自己的本事通过发解试第一关,赵郡李氏不重视以后也会重视,这个名额必须给李家留着。
原定的第三名就是郭保全。
这人倒没啥背景,只不过是河南府首富之子。
他家最近走了牛党的门路,牛党今年势头猛,所以被考官们另眼高看。
可赵开和崔氏二房、五房都是李党,是牛党的宿敌。
一个乡贡名额当然不重要,重要的是绝不能让牛党称心。
李党无论如何要搞掉这个郭保全,安插自己的人上去。
目前他们提携的人排在小通榜的第四位,只要郭保全出局,上去的必然是李党候选人。
赵开等到三门考完后再抓人,此时小通榜已定,牛党想重新安排人也来不及。
身为同党,薛责甚是了解赵开,这人一向谋定而后动,算无遗策。
只是没想到这次把他家也算进去,这个挨千刀的,一点香火情都不讲。
他质疑道:“可案发时郭保全就在教坊司,很多歌伎都看见了。”
赵开冷笑:“放心,她们现在供词很一致,咬死郭保全不仅不在教坊,还放言要杀死令郎,别忘了教坊使也是咱们的人。姚光刚对那贱商动过刑,他现在什么都认下了。”
薛责郁闷地问:“你事前都不同我商量一下,那杀害我家三郎的真凶呢?”
“这重要吗?”薛责阴损地安慰他:“人已经死了,再说你不是还剩两个儿子吗?”
“你……”薛责嘴都气歪了。
“府里马上就要往长安发税贡,洛阳驻军现在正急着向我要军资,永宁县令突然暴毙,又一个肥缺空置,这么多大事我都忙不过来,哪有空替你找凶手?”
薛责想怼他:那你还有空逗蛐蛐?连逗蛐蛐时都不忘憋坏算计人。
可他不敢怼呀,赵开的手段他太清楚了。
赵开恩威并施,他随后又安抚道:
“你当年因为不肯入赘,官职一直没有你姊婿擢升得快,这次之后你不仅官晋一级,前路将一片坦途。”
薛责安慰自己也不算太亏。
薛义那小子,怎么看跟自己都长得不像,也不知道是谁的种。
他叹口气提醒:“我家娘子闹得凶,我岳丈恐怕未必会肯善了。”
赵开一副无所谓的神情回道:
“你岳丈只是五房家主,我听命的是二房,二房才是博陵崔氏的主人。”
至少是半个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