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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光明终于明白沈晴说的是什么事情,脸上一红,连忙跑过去将沈晴拉走了。
沈晴:“你别拉着我乱走!这儿你熟悉吗!”
“不熟悉不熟悉。”沈光明乖乖认错,“您带路,您带路。”
“带什么路呀!”沈晴怒道,“你跟那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光明想了片刻,觉得整个过程太复杂,一时半刻说不清楚,便言简意赅:“就这么回事。”
沈晴却不肯放过他:“你给我好好儿地说清楚。什么时候开始的?”
沈光明在这一瞬间觉得沈晴真像个妈。
沈晴一直都觉得唐大侠和自己哥哥的关系好得令人诧异。
沈光明被辛家堡的人卖掉之后林少意也说过要去找,但谁都没有唐鸥那么积极。当知道他只身一人上路寻找,包括沈晴在内的人都是惊讶的。林少意倒很支持他,反过来以武林盟主的身份安抚沈晴。后来慢慢收到许多讯息,全是唐鸥传回来的书信,内容无非是他去了某地,某地没有沈光明的踪迹;他又去了某地,某地还是没有沈光明的踪迹。语气平淡,内容简单,但内里的隐隐焦灼,却是十分明显。
沈晴只觉得哥哥三生有幸,竟然认识了唐鸥这样的好朋友。
谁料居然是这样的“好朋友”。
沈晴别的都不怕,就怕他哥哥被欺负。沈光明絮絮地说了许多,还给他亮了自己练的功夫。唐鸥身怀两种内力,沈光明又常与他互通有无,他的十难手练得越来越好。沈光明在他的指导下,也把大吕功和秋霜剑的前几招练得有模有样。虽然还不成什么绝世高手,但也绝非普通武人了。
沈光明轻功也有长进,不怕死地要和沈晴比试。沈晴面沉如水,笑道“来啊”。沈光明还没摆好架势,她已几下腾越就翻到了楼上,随即低头看沈光明。
沈光明:“……沈晴,我是你大哥。”
沈晴:“大哥又如何,就是不给你面子。”
沈光明厚着脸皮跟她扯别的话题:“这……杰子楼有多高啊?”
“八十六层。”沈晴说,“不用问了,层数没别的意思,就是东西放不下了,然后多盖几层。又放不下了,再多盖几层。”
沈光明很吃惊。他连连惊叹,连连小步攀爬。攀爬的姿势虽不说难看,但和沈晴还是有点儿差距。好不容易和自己妹妹坐在一起,沈光明按按心空,困惑道:“奇怪了,往上可没有那么多层,八十六层是怎么数出来的。”
“你们刚刚走进来那一层是六十六,这儿是七十三。余下爬的六十五层都在下面呢,直通地底。”沈晴指着下面说。
沈光明心里一惊:“地下是什么?”
“价值连城的珍宝。”她嘻嘻笑着,“可厉害了,杰子楼才是最会藏宝的地方。”
“……”沈光明很忧虑,“沈晴,你可别起坏心眼,又偷东西啊。”
沈晴看看他:“偷东西又怎么啦?”
“你偷东西田苦肯定不高兴。”沈光明说,“他若是不娶你了怎么办?”
沈晴搂着他一条胳膊:“你不是不想我嫁么?不娶不是正好?”
“……田苦又不是坏人。”他慢慢道,“大哥只是一时没想清楚,你嫁还是要嫁的。”
沈晴依偎着他,良久才开口问:“那你和唐鸥的事情,你又想清楚了?”
沈光明不说话了。
怎么想得清楚,想到什么地步才叫清楚?
他理不直。
唐鸥若是因为父母之命而另娶他人,他沈光明也无可奈何。沈光明总觉得唐鸥和自己是很不一样的。在彼此这样的关系里,唐鸥比他自由得多。
没了沈光明唐鸥仍旧是唐鸥,在遇到沈光明之前,他就已经是“唐少侠”了。
可是沈光明不能没有唐鸥。是唐鸥令他成为现在的沈光明。
要攒钱么?沈光明这样想过。可是唐鸥和钱又没有关系。要不断地讨好唐鸥么?可往往是唐鸥逗他开心的时间比较多。
沈光明想不清楚,便干脆不想了。他也不觉得自己能和唐鸥活到携手白头的那一刻,快活一时是一时,将来若是分离了,他便学张子桥,自己搞座小山峰,做个小院子,收个小徒弟,让他给自己喂鸡种树。
日子也不是不能过,平白多了些难熬的苦闷而已。
沈光明就这样一声不吭地,自己想开了。
因而此时沈晴问他,他便点点头:“想清楚了。”
沈晴盯着他眼睛,要看他是不是在说谎:“你要和男子一起过一辈子?”
沈光明心想哪儿有那么多一辈子呀。都是戏文里唱的,诗词里写的,让人熏熏然迷醉的。都不是真的。
可他不忍让沈晴伤心,顺手理了理她的头发:“是啊。”
沈晴抱着他胳膊,一言不发。
兄妹俩在这沉默中似是无声说了许多话。
沈晴再抬头时,眼里多了几分坚持:“大哥,杰子楼就是你的靠山。唐鸥若是欺负你,若是敢丢了你,我和田苦都不会放过他的。杰子楼虽然不涉江湖纷争,但在江湖上得的也不是虚名,你莫怕。”
沈光明大笑几声,心头又软又疼。
“我不怕。”他低声道,“沈晴,你也不要怕。田苦和你,会有一辈子的。”
只是兄妹俩虽然说开了,但沈光明仍是不想见到田苦,沈晴也不愿瞧到唐鸥。
唐鸥见沈光明独自回来,他也正好将一壶茶喝完。“沈晴还生气?”他问。
“气得很。”沈光明拎起茶壶,没水了。
唐鸥示意自己口里还有,沈光明以指为剑,对他使了一招落木萧萧。
“逆徒!”唐鸥怒道,“竟然对师父出手!”
“你不是我师父。”沈光明说,“我师父是方大枣。”
唐鸥抓住他的“剑”:“我教你秋霜剑,怎么不是你师父了?”
“我还学了大吕功,张大侠也不是我师父啊。”
唐鸥笑笑问他:“那我是你的什么人?”
沈光明抽回手道:“你是唐鸥。”
唐鸥也不勉强他,起身和他继续在杰子楼里闲逛。杰子楼的这个庭院维语楼栋和山崖之间,是一块巨大的石头平台,被人精心雕琢布置,纯朴自然,又处处匠心。
山壁上环刻着许多人像,唐鸥一一指给沈光明辨认。沈光明认得前面又忘了后面,十分着急:“这么多!得有好几百个吧,你怎么记住的?”
唐鸥在一个人像面前站定,招呼沈光明到自己身边。
“我上次给你的聘礼呢?”他问。
沈光明一愣:“啥聘礼?”
“给你娶媳妇儿用的。”唐鸥对他伸出手,“拿出来。”
沈光明自己都快忘了,这时被他提起,往日的心酸又悄悄儿地冒了点头。他从贴身的钱袋里掏出血玉手镯和点翠递给唐鸥。两件东西还带着点儿温度,唐鸥拿在手里掂了掂。沈光明心想他是要把这些东西拿回去了吧。
虽说是媳妇本,但沈光明是不会用的。这两样东西要好好地留着,以后唐鸥走了,他要留着做念想。这想法好生凄凉,但沈光明不知中了什么邪,很喜欢这样凄凄凉凉地揣摩。
唐鸥把两样东西揣自己怀里,见沈光明巴巴地看着自己,边冲他笑了笑,伸手在他脑袋上拔了根头发。
沈光明疼得眼泪有点控制不住。
“疼。”他讷讷道,“你欺负我了。”
完了,唐鸥真要走了。古有割袍断义,今有拔发断情……沈光明心里仿佛开了个戏台,好多苦哈哈的戏,一出出地要争着跑上去演。
定是看到田苦要娶沈晴,引得他也变了。
沈光明正懵懵想着,忽见唐鸥拉着自己的手,将那根黑头发在自己手腕上缠了缠,又在他的手腕上缠了缠。
“月老为证,唐鸥嫁沈光明为妻了。”唐鸥牵着他的手说,“好了,礼成。快来拜一拜月老。”
他指指面前石壁上斑驳苍老的人像。
沈光明哪里顾得上看人像,死死盯着唐鸥。
“你的聘礼我已经收了。”唐鸥看似十分认真,“收了就是嫁了。除非你厌弃我了想休妻,否则咱们就是一辈子的夫妻了。”
沈光明愣了半晌,慢慢问他:“你从不看戏?”
唐鸥满腔热情,只盼沈光明激动扑上来,一时没弄清楚他这问题是什么意思:“?”
“戏里唱得可清楚了。月老牵线是缠在脚上的。”沈光明指着地上,“缠在手上有用吗?”
唐鸥:“……”
“而且是红绳,红色。喜庆吉祥啊。”他喃喃道,“头发是黑的,黑绳子是个什么玩意儿?是不是不吉利?”
唐鸥:“……”
他将沈光明拉到身边,低声道:“既然不吉利,那就不算数了吧……”
沈光明这才抬头看他。他怕唐鸥只是开个玩笑,他怕唐鸥不知道这样的近似承诺的话语对自己来说多么沉重而可怕,才笨拙地顾左右而言它。
但唐鸥很认真。
“算……”沈光明突然一把将他抱住,“算!”
话一出口眼泪便流了出来。
唐鸥抱着他,吻了吻他的耳朵,轻声笑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