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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微熙,夏日的天色总是光亮得特别快,走廊上两个粗壮的仆人正押着一个女人,女人嘴里堵着布条,一张漂亮的小脸表情扭曲,发出意义不明的唔唔声。
明显是柳絮山庄习武弟子的两人用力的推搡了王珑儿一把,一名肌肉发达些的男人啧了一声道:“这个女人是干了什么?前两天还眼巴巴的来倒贴咱们庄主,现在却连夜逃下山。”
高一些的男人看了被堵着嘴的王珑儿一眼,随意的道:“没看见嘴是堵着的吗?知道了什么不能给她这样的人知道的事了呗。”
肌肉发达的男人眼神一晃,轻声问道:“我们要不要……?”
意有所指,高一些的男人冷笑了一下:“得了吧,要是什么大事,早被陆管家亲手杀了,哪里需要我们去抓,应该是撞破我们那位庄主的什么丑事了。”
肌肉发达的男人叹了口气道:“也是,我们庄主是个样子,……不说了,锦庄主还没出殡,要是她听见,难免难过。”
锦庄主一代女中豪杰,为柳絮山庄,苦苦支撑,他们这些人都是能看出的,可是偏偏摊上这样贪财好色,懒惰无能的儿子。唉……
陆昌景从一边走过来,看着他们手下的王珑儿道:“你们去账房多领两个月的份例,下去吧。”
两个男人应了一声是,是退下了,只留下被五花大绑的王珑儿跌坐在地上。抬头看着陆伯唔唔的发着声音,眼神凄楚的看着陆伯,急切的乞求着陆伯把她解开。
陆伯无视着王珑儿的模样,提起她的衣服,轻轻松松的拽着走向刑房。
这黑漆漆见不着光的房间,其实不过是柳絮山庄处置仆人丫鬟的地方,晨光从小窗中透过,投入光线黯淡的房内,角落里点着的油灯还没有熄灭,晃悠悠的燃着。
陆伯把王珑儿扔进刑房,转身就走。王珑儿扑倒在陆伯的脚下,泪水狼狈的流了满脸,发出哽咽的乞求,一直在努力的发出意味不明的哼声。
素软缎沾满了尘土,挽好的发髻散落在脸颊,加上有些狰狞的脸色,活像个疯子。陆伯取出王珑儿嘴里塞紧的布条道:“你有什么要说的,快说。”
王珑儿急切而语无伦次的说:“管家,管家,你替我去求一求顾公子,不,顾庄主……,珑儿知错,珑儿一时糊涂,这也是因为珑儿太倾慕庄主了,管家,陆管家,你一定要帮我转达!!!”
陆伯随意的点了点头,走出了刑房,只留下王珑儿瘫软在地上。
平静了一会后,王珑儿眼神就带着几分有恃无恐,像顾上铭那样的草包,这样求一求他,说说苦衷,轻轻松松就可以骗过去,何况催情药这种东西,像是这样的花花公子,不就是他们最喜欢的*物品吗?王珑儿安慰着自己,心情完全撞进了那样的侥幸心理中,心中在不停的轻慢着顾上铭,现在对她来说,轻慢顾上铭多一分,她对自己的自信就多一分。
对,顾上铭就是这样人,完全不会有事的。
而另一边,陆伯神色没有波澜的和顾上铭说了这个事情,有些松弛下垂的眼角没有什么反应,眼神淡淡的。
岁月已经让这个老人没有什么多余的同情心,让对方把最后的话说完,已经够仁慈了。
顾上铭听着陆伯的话,抿了一口茶,不在意的道:“王姑娘爱美,既然到我的山庄做客,自然不可怠慢,那么就让这美永不逝去吧。”
陆伯看了顾上铭的脸色一眼,就告退了。
离刑房的路上,陆伯一边拉着胡子,一边感慨着现在少爷比过去的更加圆滑了。小时候那阴沉沉的个性现在全部影藏在了名为草包的外表之下。
少庄主生辰的那日,陆昌景坐在长廊边,叼着烟嘴慢悠悠的一口口的吸着,白色的烟雾中带着一些淡青色,夏季的花开得正好,而少庄主正在不远处扑蝴蝶。
才九岁的身体还没长开,看起来有点肉肉的,他现在这个管家不过是挂名闲置着,干得最多的事情就是跟在少庄主屁股后面看着他玩闹。
少庄主两腮边有些肉,眼睛圆圆的,眸子黑亮,拿着绞纱的网兜,一路跟着蝴蝶跑,速度很快的就能把所以蝴蝶抓住,抓住后全部放掉,重新开始抓,算是娱乐也算是锻炼。
一旁两个移栽牡丹的花匠斜眼看着顾上铭,年轻一些的花匠鄙夷道:“杨师傅,你有听过没?”
年老的花匠抬眼不解的问道:“知道什么?”
年轻的花匠意有所指的看了顾上铭一眼,压低声音道:“就那个小孩,柳絮山庄少庄主。”
“哦,少庄主怎么了?”花匠直了直腰,然后重新弯下腰去摆弄新进的白色牡丹品种。
看了看远处正在扑蝴蝶的顾上铭,年轻的花匠说:“呵,江湖上谁人不知庄主找了个入赘的男人,名不见经传的,后来也不清楚什么时候就不在了,就留这一个没爹的小杂种,路还不会走,就当上少庄主了,比我们这些生来当牛马的命好了太多啊。”
“咳咳,莫乱讲话,莫乱讲话。”年老的花匠背勾得更低,伸手拨弄着枝叶。
年轻的花匠嘿嘿一笑“你说顾锦那么爱倒贴,被男人扔了,还得拿他的儿子在继承家业,说是女中豪杰,还不是个娘们,没男人什么都不成,这样的女人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想到顾锦冷漠的模样,他继续道:“一幅高高在上的模样,还不是给人上的命,谁让她是女人。”
远处的陆昌景皱了皱眉,一张黝黑的面皮没有什么表情,转头看向顾上铭。
以现在顾上铭的内力,是可以听见。
顾上铭手上几个翻转,一用力就把蝴蝶全部网进了兜里,伸手捏住网口,蝴蝶拥挤在狭小的空间碰撞着,手捏紧网口,一点点往下拉,一点点把蝴蝶活生生挤压死了,残破的羽翼黏在纱上,顾上铭黑色的眼珠一转,轻轻的笑了笑,手高高扬起,一瞬间,网兜脱手而出,铁把手直接贯穿过了那么花匠的眉心。
过大的力带着网兜贯穿而过,白色的脑浆迸裂猩红的血撒了一地,红红白白一地,衬着白色牡丹的高洁之色。血溅了不少在白色的牡丹上,血珠挂在雪白的花瓣上,一路蜿蜒滑落。
顾上铭看着尸体,眼神晃了晃,转头对走上来的陆昌景的,歪歪脑袋说:“我不是故意的。”顾上铭小时候就很好看,眼睛很大,水汪汪的。
陆昌景摸摸顾上铭头发,叫一旁的下人把尸体就地埋了当花肥,牵着顾上铭的手慢慢离开。顾上铭的回头对着那具躺在地上的尸体上飞舞的蝴蝶露出了一个天真的笑容。
没想到一转眼,少庄主,就变成了庄主。而自己依旧在善后。无奈的笑了笑的他招来了仆人吩咐下去。
刑房中,王珑儿紧紧拉着前来‘送她一程’的仆人,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你去禀报庄主!你快去禀报庄主!中间一定有问题,庄主他喜欢我,怎么可能要我死!!!”
顾上铭明明是喜欢她的!她长得好看,顾上铭那个重色的草包怎么可能不喜欢她!何况顾上铭一直都在对她若有若无的暗示着,说想要跪灵,顾上铭也没有拒绝不是吗?!!
以前只要她在,也总会看着她不是吗?!!
一旁的仆人端着手中的药,一动不动道:“药是上好的药,陆伯为了你的体面特意给你准备的,喝下去端庄的死,总是比比死无全尸好的。”
他在威胁王珑儿,你要是不喝药,我就直接捅你个十刀八刀算了。
王珑儿摇着头,厌恶的皱着眉头,看着汤碗的眼神惊恐无比,仆人上前捏住她的下巴,一把把药给灌了进去,汤药呛入气管,王珑儿趴在地上不停的咳嗽,同时用手指抠着自己的喉咙,一阵阵的干呕着,想要把药给吐出了。
仆人冷冷一笑,厌恶的踢了王珑儿一眼道:“喝下去了就不要想吐出来,本来你住在山脚处好好的,却偏偏喜欢往柳絮山庄跑,打着不干不净的主意,早就该办你了。”
王珑儿依旧在卖力的干呕着,却不能把药吐出来,只能在地上抽搐,直到半响后,这具身体不再动。
那睁着大大死不瞑目的眼睛诉说着悔恨……
顾上铭整理了一下衣冠,早早的就去了灵堂,给顾锦上了两柱香,烟雾缭绕间,看不清他的神色。
容忍和退让是有限度的,不论他可以多放纵女人,但也不可触碰到他底线的。
清晨雾气重,不比烈阳高照的时候,柳絮沾上露珠,不怎么飘得起来,金光从天际线腾起,在柳絮山庄上看日出很是震撼,红云连片,在碧天下相互映衬。
顾惘也早早的起了床,原先换下的衣服已经叫仆人拿下去烧掉了,换上新的衣袍,系好宽松的腰带,也去了灵堂。
两人相遇,相处都很淡然,不约而同的都像是失忆了一样,维持着原本的情况。
在棺材旁站得昏昏欲睡的丫鬟换了班,絮娘在案上换上了新了祭品,同样起得很早的顾歆站在一旁,冷眼瞧着顾上铭:
“你倒是起得早,我还以为你要日上三竿才起床呢。”
顾上铭不在意的笑了笑,说道:“大姑母说得什么话,家母严训,不敢懈怠。”
“顾锦啊……呵,她以前倒是起得早,鸡鸣便起,日日在爹面前晃悠,爹总是夸她勤勉,偏生就看不见我们了。”顾歆冷笑着道。
顾惘不满道:“大姑母失言了。”
顾歆一挥袖,看着顾惘的眼神很复杂:“我同顾家早没有关系了,我姓杨,是杨家的女人,言行如何还要顾家人管吗?!”
顾惘垂帘不在言语,像一个听从长辈教诲的孩子。但那黑幽幽的眼睛却不知在想着什么。
顾歆道:“想当年,顾锦入江湖历练,给顾家惹了多少麻烦!柳絮山庄只差一点就毁在她手里,后来柳絮山庄传到了她手里,偏生又和不干不净的男人勾搭上了,若非如此,何以之今日!顾锦身为庶出,本就无能,偏她把爹迷惑了,信了她的邪。”
顾惘抿着嘴笑了笑。
顾歆说的话太过主观,不过都是她看法中的认知,顾锦是如何无能,顾锦是如何迷惑太爷爷。
顾惘记的很清楚,那个在天水井边伏着,如昙花枯萎了一般的颓景。可即使是垂死,昙花依旧是昙花,那绽放的过程,刹那间的美丽,一瞬间便是永恒。那明亮的眼睛,一点也不像垂死的人。
顾歆斜倪了顾上铭一眼道:“柳絮山庄本就所托非人,现在落在了你的手上,也不知道能撑几时,呵,那个男人一离开,柳絮山庄就跨了,顾锦为了一个男人如此,真是无能。”
男人?顾惘摸了摸下巴,难道是家谱中没有记载的爷爷?还是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