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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佳瑶这几句话,让云如娇面红耳赤,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是啊!冯玉盈是有错,可是到底是为自己所做的糊涂事付出了代价。更何况,她的错,本就是自己母亲推波助澜的结果,若是没有母亲给她撑腰,她一个冯家远支破落户的女儿,如何敢打大哥的主意?就是这云国公府的大门,只怕都不是她能进得来的。
再想想母亲所做之事,一桩桩,一件件,当真都是要将大嫂置于死地。
她先前劝过两次,可是母亲非但不听,还让她莫要多管闲事。这次的事,自己事先并不知情,大概母亲也是怕她从中作梗,才会将她瞒得死死的。
云如娇想到这儿,脸上便带出了几分愧色,先前那些恼怒之意也散了不少。
“大嫂……”母亲已经成了那样,二哥又是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父亲又一向不问家里的琐事……
云如娇渐渐生出几分无力感,她是养在闺阁中的女儿,虽然也学着打理中馈之务,但是对于云霆雷肖想庶母一事,却是毫无办法。一来云霆雷是她兄长,二人关系虽不亲近,可是毕竟是一母同胎。自己还是云英未嫁的姑娘家,如何好跟他开这个口?二来二哥这两年的性子,越来越古怪,早些年他彬彬有礼,人见人赞的模样已经越来越模糊了。
周佳瑶见她脸上挂着一副为难之相,当下缄默,端了茶碗默默的喝了一口。
云如娇见她这样,心里更是没了底气,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应对之法来。
大嫂的话虽说得不太中听,但有句话却是说对了。
二哥若是真对小冯氏动了不该有的念头,那可真是其心可诛了。眼下是什么时候?家里的事情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虽然丢了兵部的差事,但毕竟是国公府的公子,要是闹出对庶母不敬的事情来,只怕父亲也保不住他!
小冯氏呢!怕到时候也是难逃一死,连累得家里又要背负一条人命。
“大嫂,您找我来,不会是想让我去劝说二哥吧?”她一个姑娘家,怎么好开这个口?
周佳瑶轻笑一声,“大小姐想岔了,我并无此意。二爷那个人,最是桀骜不驯,岂是寻常人能劝得了的?早先听闻人人夸赞咱们二爷是仁义纯孝之子,最是谦恭和顺不过,倒显得我们世子爷生性薄凉,是个不孝的。如今看来,倒是大家错看了二爷。”云霆雷的演技这么好,就是身上不担职,去做戏子,只怕也能混口饭吃。
做人留一线,大小姐毕竟是云霆雷的同胞妹妹,这话要是真的当着她的面说出来,那便是打脸了。
即便这样,云如娇听了周佳瑶的话,还是觉得臊得厉害,脸上火辣辣的。
从小一起长大的亲骨肉,谁不了解谁?
云霆雷的底细能瞒得过旁人去,还能瞒得住她?
早些年不过是母亲为了打压世子,所以才会让二哥收敛性子,在外面露出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来罢了。她要抬高自个儿子,打压嫡长,哪里会让二哥暴露本性?其实汴京城里的名门大户,都是消息灵通且知根知底的,二哥到底什么样,有心人一打听就能打听出实情来。
“那大嫂的意思是……”
周佳瑶只道:“我是特意知会大小姐一声,二爷不听劝,你我怕是劝不住,此事若是被国公爷知晓了,只怕又是一场风波。若想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还需大小姐这边安排安排。”
云如娇皱眉,越发糊涂,不是说不指望自己帮忙吗?怎么还用她安排呢?
“大嫂有话不防直说。”
“眼下小冯氏受了惊吓,整日惶惶不安,身子吃不消,已经有了小产之兆。你也知道,国公爷看重她这一胎,她要是出了事,大小姐这个掌家的人,怕是也要受连累。”周佳瑶看了看云如娇,方道:“大小姐不如将西效的庄子腾出来,跟国公爷说一声,让小冯氏去庄子上养胎吧!”
云如娇听了她这话,眼睛一亮,觉得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小冯氏一走,二哥就算有什么心思,也得暂时歇了。
母亲还病着,他这个当儿子的,总不能追到庄子上去吧!
此事还应该好好商议商议,不管怎么样,也得想个万全的办法。
云如娇郑重的给周佳瑶施了一礼,“多谢大嫂。”
她这一拜,是真心实意的。家里这个样子,真的是不能再有什么波澜了。
“你不用谢我,我亦是云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这个道理,我是知道的。”
云如娇听了,心里更是带了几分愧疚,大嫂这样,也是一心为公,可是反观母亲这些年,做的都叫什么事啊!
“大嫂,不管怎么样,谢谢你。父亲那边,我会派人去说。”
周佳瑶点了点头,“你动作要快一些,最好先给小冯氏请个大夫。用药方面一定要慎重,别让人钻了空子。”
云如娇自然没有不应的,她本是要起身告辞,却突然改了主意,问周佳瑶道:“大嫂,有些事,你比我看得透,比我想得明白。这掌家之权于我,是累赘,是禁锢,我宁愿一心一意的在母亲身边侍疾。改日,我禀明父亲,大嫂出来掌家吧!”
周佳瑶笑了笑,没说话。
中馈之事,于她来说,最寻常不过!
她既不会中饱私囊,也不会存了私心想要打压别人!
只是即便她做人光明磊落,无半点私心,但是在别人眼里,只怕也是诸多不事。
她是宗妇,掌管中馈本就是她的事。她嫁过来这么久,冯氏把持着中馈不肯交出来,外面已经有不少人在说闲话了。
若是能借着这个机会,把中馈收回来,倒也便宜。
“大小姐看着办吧!”她脸上淡淡的,好像一丁点也不在意这些事情似的。外头有风言风雨说她是面团一样的人,连公公的一房妾室也斗不过之类的话,周佳瑶从来不把这些放在心上,人活一世,重要的是自在,要那些虚名做什么?
云如娇见她如此,知道今天的话只能谈到这里了,再留下去,只怕就要惹人生厌了。
她告辞离开,心事重重的回到了梧桐院。
程嬷嬷早就等着了,见她回来了,脸上全是担心之色,等把屋里的小丫头都打发了,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大小姐,大?奶奶叫您过去,说得可是中馈之事?”
云如娇不动声色的问道:“嬷嬷怎么会这么想。”
程嬷嬷心有不甘,脸上带着三分青色道:“大?奶奶那是什么人物,一向与夫人作对,恨不能从夫人身上咬下肉来!如今夫人成了这般模样,想来最开心的人就是她了!她惦记这中馈之事,也非一天两天的事儿了……”
云如娇勃然大怒,还没等程嬷嬷把话说完,就将自己手里的茶碗狠狠的摔到了地面上。
粉釉梅花压手杯当下碎成了好几片,茶水溅了一地,将地上百花争春的地毯都打湿了。
程嬷嬷被吓了一跳,印象中,大小姐还没有发过这样大的脾气。
云如娇在府中下人的眼里,一直是个性子有些不大好,眼界高,凡事都不喜欢声张的人。说白了,就是觉得她自恃过高,有些瞧不起人。当一个人目下无尘到了一定程度时,那便真是说也懒得说,骂也懒得骂了。
程嬷嬷一直都觉得,云如娇就是那样的人。
可今天见她摔了杯子,发了这样大的火,心里顿时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太过荒唐了。
“大小姐,这是怎么了?”程嬷嬷先是愣住,随后想着是不是大小姐在大?奶奶那里受了气,所以回来以后,方才是这副模样。
云如娇脸冷得仿佛能刮下一层寒霜似的,“怎么了?嬷嬷倒也好意思问我。”
程嬷嬷直到这时,方才反应过来云如娇这通脾气,是冲自己发的。她想了想自己方才说的话,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啊,大小姐怎么会有这样大的火气。
云如娇见她一副不知悔改的样子,当下生出几分怨恨的心来,这刁奴,仗着自己是从老太太屋子里出来的,没少给娘亲出些歹毒的主意。母亲如今病成这个样子,她居然还不知悔改,还要往大嫂身上泼脏水。
“大嫂是宗妇,执掌府中中馈本来就是她的事,嬷嬷说话之前,都不动动脑子的吗?”
程嬷嬷心里发苦,脸上却是一副愤恨之色,她嘴上道:“大小姐说得是哪里话,这世子夫人年纪轻,做事考虑不周也是有的。她是乡下长大的,对京中的人情来往也不是很熟悉,万一出了纰漏,如何是好?”程嬷嬷这个时候,已经知道云如娇的不快之处在哪里了。
想着头一段时间,云如娇亲近周氏,惹得夫人不快之事,程嬷嬷这心里便像揣了只兔子似的,怦怦乱跳起来。
大小姐似乎一向有亲近大房之心,对周氏也是尊敬有加。
“大嫂比我还要大一些,怎么就不能管家了?你去别人家的府里问问,谁家不是宗妇持家?像你这样奴大欺主,有了不从之心的老货,就该一棒子打出府去。”说到最后,云如娇的声音也带了几分厉色。
程嬷嬷直到此时,方知道事情有些出乎自己的掌握了。她连忙跪了下去,“大小姐,老奴冤枉啊!老奴对夫人,对小姐忠心耿耿,从来不敢有一分的不敬。”
云如娇冷哼一声,“这云府上下,在外人眼中哪分什么你我?你从来都是当自己是母亲的下人,当自己是冯家的下人,何曾当自己是云家的下人?大嫂是宗妇,理应出来理事,打理中馈。我是个姑娘家,从旁协理便是了,哪能一直把持着。”
程嬷嬷见她一副要打要杀的样子,哪里还敢再说话~
云如娇打定了主意,更不会在乎程嬷嬷所想,当下道:“若不是看在你对母亲忠心耿耿的份上,就凭你方才的一番话,就该把你打出去。”
程嬷嬷低头,一副泪眼婆娑的样子,也不知道郡主府里那位,到底给大小姐吃了什么迷?魂?药了,竟让大小姐对她这般维护。
就是他们亲兄妹间,也没见这般热络。
前阵子二爷受伤,出事,大小姐只看了两回,就不闻不问了。当时夫人还说,大小姐性情冷清,对兄长,弟弟都不亲热,想来是府中姑娘少的关系。
现在看来,夫人说的话,也不是一点道理也没有。
“好了,你下去吧!让今天晚上值夜的丫头警醒一些,有什么事情,赶紧让人来回我。”冯氏自从病了之后,云如娇就搬到了梧桐院,天天在这边盯着,衣不解带的照顾冯氏,直到熬不住了,才让人替换她。
程嬷嬷连忙应了,转身下去安排了。
青枝连忙让小丫头进来,把地上的瓷片收拾干净了。
云如娇的奶娘薛氏有心要劝她几句,见她脸上余怒未消,也不敢深言,只道:“小姐莫要气了,当心身子要紧!”
最近因为照顾冯氏的关系,云如娇整个人都清减了不少,神色憔悴,看着像是风一吹就能倒下似的。
云如娇只觉昨头痛的厉害,想了想便与青枝道:“你去请个擅千金的大夫来,去那边给她瞧瞧,听说她身子不大好。”
青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胡乱的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薛氏也迷糊着呢,“大小姐,那边的事儿,您何苦插手呢!”那就是一团乱账,要是夫人不出事的话,指不定就要收拾小冯氏了。
云如娇叹了一口气,道:“一会儿大夫到了,你也过去瞧瞧,青枝到底是个姑娘家。”
薛氏点了点头,应了。
云如娇心乱如麻,“奶娘,我累了,想歇歇。”
薛氏只道:“那奴婢扶您回后边躺会儿?”
云如娇摇了摇头,“算了,我还是先去抄会经吧!”
自从冯氏病了以后,云如娇对礼佛之事也越发上心了。平时抄经,捡佛豆,茹素,日子过得像位避世的老太太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