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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夕,早啊......”
商玦睁开眼,当先便看到不远处书案之后望着他的朝夕。
见他醒来,朝夕的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
商玦也不管她的表情如何,先转头朝外看了一眼,窗外晨光微熹,天空蓝盈盈的如碧玺玉石,晨风拂过,商玦能听到外面樱园之中啾啾的鸟鸣声,这片刻的功夫,他面上刚睡醒的慵懒散去,整个人清明几分,又转过头来,便见朝夕仍然看着他。
朝夕起来了,身上披了一件外袍,墨发未梳,散散的披在肩头,屋子里的光线还有些幽暗,她点亮了书案旁的一盏幽灯,可她掌心之下的书册还停在第一页,显然是没看进去,她没看进去书,难道是一直在看他?
思及此,商玦唇角微弯,“真不容易有了个好眠。”
微微一顿,又看着她问,“你怎么起来的这么早,昨夜未曾睡好?”
朝夕抿着唇没说话,商玦蹙眉撑榻坐了起来,“昨夜又做噩梦了?”
她此前做噩梦一夜未曾好眠那事他还记得,难道昨夜又做了噩梦才起来的这般早?
掀开锦被,商玦扯过一边自己的外袍披了上,见他当真有些担心,朝夕这才出声道,“没有做噩梦。”顿了顿,见他朝着自己走来又道,“你昨夜是真的睡着了?”
商玦形容懒洋洋的,这幅样子仿佛又回到了淮阴的时候,二人同吃同住,每日清晨醒来都是如此,听见她这一问商玦有些讶异,随即又恍然,“是啊,昨夜睡着了,难不成你觉得我在哄你?大抵睡的有些沉了,你适才起身我竟没发现。”
他二人又没有睡在一处榻上,朝夕手脚极轻,连那睡榻都未靠近,他若真睡的沉又没有防备,自然是发现不得的,他这话一出,朝夕便上下审视起他来。
她并不信他在她身边就会睡的好,可他昨夜那般也不像是装的,可他难道不是应该因为他的心魔才睡不好的吗,难道说,他的心魔其实是她?!
朝夕心底微讶,面上闪过两分不甘,这怀疑隐隐而生,却是无法明证的,因为眼前这人必定不会告诉她,这般想着,朝夕这颗心却微微松然,即便她算不上他的心魔,那她对他的影响也不会低,而他瞒着她那么多,如今看来,他和她似乎有着不小的牵绊。
朝夕不知这牵绊从何处而来,可既然如此,那她最担心的事或许就不会发生,至少到目前为止,他对她还算坦诚没有恶意,至于蜀国,现在谋算蜀国似乎是不行的。
这么想着,朝夕心底的戒心又少了三分。
商玦这样的人物,从一开始她就不敢轻视,想到燕国大营之中那个杀伐决断的他,再看看眼前这个慵懒亲近的他,分明是一个人,却又不是,他待她的态度转变委实大,且对她好的莫名其妙,以至于这一路上她从未对他放心过,可倘若他和她之间真的存着一个她不知道的牵绊,他这态度便算有了解释,只是这牵绊是什么呢?
朝夕不解的样子落在商玦眼底,他轻声一笑越过书案拂了拂她脸颊旁的乱发,“你这样盯着我是在想什么?”说着看了一眼桌案上的书册,昨天晚上的那两本琴谱依旧还放在桌案一角,朝夕这会儿手中拿着的却是一本史籍,商玦看的眸色微深,“你这两本琴谱倒是十分有趣,就这般放在案上,倒是很信我。”
说着收回手,好整以暇的看着朝夕的表情。
听他提起那两本琴谱,朝夕的眉心微微一簇,却也无太大波澜,而后又放下手中的书册,神色淡淡道,“两本普通琴谱而已,有什么不能看的?”
商玦唇角微弯,“哦?普通琴谱?”
朝夕扫了那两本琴谱一眼,而后又道,“即便这琴谱算是奇珍,可应该也入不了世子殿下的眼吧,所以放在哪里又有什么值当的?”
商玦面上笑意不减,直缓步踱着绕过了书案朝她而来,“仅仅是奇珍的琴谱吗?我瞧着,这两本琴谱乍看之下不一样,可多看几页倒是发现有些关联。”
朝夕蹙眉,唇角紧紧抿着不再说话。
商玦在她身后站定,抬手去拢她落在肩头的墨发,如缎一般的墨发在他掌心掬着,另一手丝丝缕缕的梳下来,沁凉的发丝在他指间滑过,他眉目之间越发溢满柔情。
朝夕察觉他的动作也不制止,只淡声道,“什么关联?”
商玦扬唇一笑看了眼她的发顶,“这新旧两本琴谱,旧的那本是清心咒的曲谱,想来是你费心收集来的,初初算完整了,另外一本是新的,却是你自己写的,是或不是?”
说完这话,她的散发被他理顺,他手一落,按在了她肩上。
她身上的外袍轻薄,手一按便似能摸到她的肩骨似的,大抵是晨间还有些凉,她身上的温度总叫她觉得有些低,商玦手未移开,往下一滑将她的肩头握了住。
“你新作的曲谱并非自创的,而是根据清心咒的曲谱倒过来的。”说着他微微倾身,似乎想将她人罩住,把自己身上的暖意也传递过去。
朝夕听到这里表情仍然四平八稳,“倒着又如何?”
见她还如此淡然,商玦笑意微深,他的手沿着她肩头滑下去,掠过她心口,将她敞着的外袍拉了拉,他忽然靠的如此之近朝夕眉头微蹙,可他却未多停留,复又直起身子道,“我曾经听过一个传闻,一直不知道是真是假,正是关于这清心咒的。”
朝夕唇角微抿,“什么传闻,说来听听。”
商玦眼底也染上笑意,她必定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一点不紧张不说,还喊他说来听听,他面上生出满意的神色来,看来她如今对他多信了两分,既然她要听,那他就说说好了,“清心咒乃是古曲,如今能整首弹下来的已没有几个人了,我听说的那传闻是说,清心咒这曲子寻常时候弹能叫人凝神静心,可若是倒着弹,却是能挑动心魔的诛心之曲,若听曲子的人没经历过什么爱恨贪痴大喜大悲倒也罢了,若是经历过,定力又差些的,势必是要被这曲子挑出心魔来的。”商玦低头,居高临下的看着朝夕的发顶,“所以,蜀王才会日日梦见庄姬王后,所以凤晔才会总梦见死去的母亲,夕夕,我说的可对?”
朝夕仍然定定的坐着,“世子殿下这样说我可不认,世子殿下难不成是在说我以琴曲惑人对王上和十三公子生了不轨之心?既然这样说,世子殿下怎么没有被我挑起心魔?世子殿下也可去找其他人弹弹我写的新曲子,看看能不能挑起他们梦魇?”
“夕夕,你在强词夺理。”商玦语气有些无奈,“你的曲子只弹过一次,而我定力在他们之上,又怎么会被你挑起心魔?至于重新换人来弹......我还听闻,琴技如同剑法,如同内家功夫,也有修为一说,寻常人的琴技不过拨动琴弦惑人耳目,而在琴技之上有修为之人,却能靠着七弦上的音律扰乱人心,甚至,取人性命......”
朝夕闻言挑了挑眉,转身起来看站在身后的商玦,四目相对,便听商玦又道,“夕夕,你的琴技乃是庄姬公主所教,想来并非寻常人的技法。”
朝夕自始至终一直神色淡然,可这会儿看着商玦的目光却带着些凝视,“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个传闻?”
朝夕一点也不紧张商玦发现了这个秘密,却只关心商玦从哪里听来的这个传闻。
商玦唇角微弯,“从一个故人那里听来的。”
朝夕抬眸,不放心的追问一句,“哪个故人?”
商玦眼神无半分闪躲,顺从的道,“就是那位燕宅的主人。”
朝夕眯眸,思忖一瞬又道,“你那位朋友叫什么?”
商玦看着朝夕,这一次停顿的时间有些久,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声道,“他姓燕,叫雪卿。”
朝夕蹙眉,心底缓缓将这名字念了一遍。
燕雪卿......此人是谁?